廠衛相公 第一百零四章 緣盡于此或有緣

作者 ︰ 落筆吹墨

第一百零四章緣盡于此或有緣

一時間萬物傾塌,三人來不及反應,便葬身于殘垣斷瓦之下。世界還在劇烈搖晃著,婉蘇曉得遇上了地震,雖不怕死但惦記著冷臨,他還是被自己連累了。

一聲巨響,塌倒的一面高牆重重砸在身上,婉蘇失去知覺。不知過了過久,四周都已靜悄悄,呼吸一下便會吸進刺鼻的土塵。

渾身仿佛散了架,婉蘇試著睜開眼,一片漆黑。

「少爺,少爺。」婉蘇忍著痛,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被斷牆重重壓著,絲毫動彈不得。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手指頭和眼皮。

「少爺。」婉蘇熱淚滾滾,滑過冰冷的臉頰,濺到面前灰土厚厚的地上。

一片漆黑,婉蘇感覺到自己腿已經斷了,莫說移動,便是使使勁都感覺得到鑽心的痛。

「少爺,少爺。」婉蘇嗚咽著,沒有氣力卻還是止不住淚。

「小婉。」忽地,左側不遠處,冷臨微弱的聲音傳來,極為低弱。

「少爺,少爺是我,你還好嗎?」婉蘇止住哭,用力閉合了眼楮,將阻礙視線的眼淚擠出去,急急問道。

「自是好的,你呢?莫亂動。」冷臨聲音低沉,有些含糊不清。似要隨時睡著了一般。

「少爺,我渾身都疼,我們要如何逃出去?」婉蘇不再逞強,若是耽擱下去,自己這條小命怕是沒了。

那邊的冷臨沉默了一陣,似乎在用力起身,卻沒有絲毫作用。

「小婉,我有些累了,待我歇歇,歇歇就起來救你出去,好不好?」冷臨輕聲哄著。

「好,那少爺你歇一會兒。」婉蘇猜到冷臨是動不得了,他怕自己害怕,便只說是累了。心里一陣感動,便也跟著做戲。又想起三人都遇上了地震,忙問道︰「恐怕這牆都壓在咱們身上了。那個東廠的人呢?死了嗎?」

「去年三月初三,諸城地震,房屋動搖;四月初一日,沂州、郯城、滕、費、嶧縣、沂州西部同日地震;五月初七日,定陶地震;六月初四日、沂州地震。恐國本動搖社稷不穩,萬歲這才改變廢太子的決定,今年二月太子才得以出閣就學,隨即國泰民安。」忽地,離兩人不遠處,東廠那人說著,停頓了一下又道︰「去年的地震已止,今年本一直安安穩穩的,怎在這川府鹽井衛又有地震?今兒是七月十七,我手下番子三日後才會趕來,若是支撐不到那時,在這之前又無官府的人前來營救,我們就會死在這里。」

婉蘇听了這些話有些怕,見那人沒死,心里惴惴地,又輕聲喚了冷臨幾聲,不見回應又急哭了。

「莫听他的,我歇好了就帶你出去。小婉,你身上還有何處不舒坦?」冷臨仿佛更加虛弱了,聲音更低問道。

「沒什麼,少爺,那我們就等在這兒吧,你在我身邊就好,我就不怕了。」婉蘇說到此處,又有些愧疚地說︰「若不是我亂跑,就沒事了。」

「你我若是不離開客棧,定會被壓在屋子里,我們的房間在二樓,會被摔死。」冷臨安慰道,又說︰「你瞧,你不听話,就出事,此後可莫亂跑了。」

「恩,我再不亂跑了,少爺。」婉蘇淚如雨下,很欣慰還能同冷臨在一處,不論生死。

在現代,遇到這天災尚沒有十足的把握月兌險,何況此時此地,兩人多半將會命隕于此。雖已有了心理準備,但凶險是凶險,婉蘇不能放棄,只要同他在一起,哪怕有一絲希望也要爭取。

兩人一人一句,聊著以往的事情打發時間轉移身上的疼痛感,慢慢地,四周更冷了,想來是夜深了。

昏昏沉沉,醒醒睡睡,也不知過了幾日,周圍人聲一直遠遠地來了又走,離三人都較遠,婉蘇喊了幾聲還是沒有人發現自己。

這是條僻靜的巷子,婉蘇在這里坐了許久也無人經過,想來是廢棄的民居,所以官府在施救時也不會重點盤查此處,而是奔著鬧市區或是居民密集區搜救。

只要听到人聲,婉蘇便撐著精神喊叫,卻次次都換來失望。

「小婉,小婉。」婉蘇許久沒出聲了,冷臨忙喚道。

「少爺,我在這兒。」婉蘇說道。

冷臨松了口氣,放心說道︰「今日是七月二十,若是這位東廠大人沒誆騙我們的話,他的番子快來了。」

「你倒數著日子呢,也沒完全被情所困。」那人冷笑道。

冷臨不理他的冷嘲熱諷,對婉蘇說︰「小婉,你身子可有什麼不適?」

「好冷,好困。」婉蘇話音剛落,便听遠處有腳步聲。

「來人,來人。」東廠那人連叫兩聲,還未等來人靠近便覺大地又搖晃起來,房屋又一次坍塌不止,萬物仿佛被施了魔咒似的。

婉蘇怕極了,喊著冷臨,卻听不到對方的聲音。「少爺!少爺!」忽地,一聲巨響,幾人身上似乎又壓了重物。

「少爺,少爺你還好嗎?」婉蘇哭著喊道,心想不知冷臨被壓得如何了。

半晌無聲,連東廠那人都沒了聲息。婉蘇絕望了,用盡全力哭著,直到他微弱的聲音傳來。「莫哭,我只不過是累了睡了一陣兒,又震了?莫怕,再不會有了。」

听到冷臨的聲音,婉蘇很開心,破涕為笑,說道︰「我還以為少爺你,少爺,你沒被壓著吧?」

「自是沒有,你呢?」冷臨仿佛用盡全力說道。

「我就是好困好冷。」婉蘇方才用盡全力,此時已經覺得身子都被耗盡了,越來越冷只想睡覺。

「不能睡,你听我給你講故事,講我的故事。」冷臨說著,怕婉蘇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說道︰「我是個外室生的,我到現在也不曉得親爹是誰,查了這麼多年也沒查到,許是那家已經沒落了,許是門第太高查不到,將當年所有的線索都抹去了。」

「小婉,小婉?」冷臨見婉蘇沒反應,又連連喊了兩聲。

「少爺,我在。」婉蘇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我是易輕寒,咱們做個交易,若我活你死,我幫你查身世;若你活我死,請你告訴我娘子,就說我在外頭有女人了,叫她以後睜大眼楮再尋個好男人。」東廠這人艱難地插了一句話,便再也沒有聲音了。

「你自己的事,自己活著出去做,我不會管的。」冷臨听他如此說,便知其做了最壞的打算,于是出言說道。

冷臨默了默,覺得自己身子已經撐不住了,為了叫婉蘇保持清醒,開口說道︰「小婉,我給你講了這麼多,你也給我講講吧。我有些累了,要多睡一會兒,你只要不停地給我講故事,我就會早些歇好,然後帶你出去。」

「好。」婉蘇也知曉此時若是失了求生意志,多半就會喪命。她不能叫冷臨睡過去,睡過去就醒不來了,此時越來越冷,她得讓他一直醒著。

婉蘇絮絮叨叨說著,低低的輕輕的,讓兩人保持清醒時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得保持體力。「少爺,我們那里有汽車,有火車,馬是在馬戲團里的。」

婉蘇邊說邊慢慢伸手向冷臨的方向探去,循著他的方向模索。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的,自己的指尖仿佛觸踫到他的指尖。

只是輕輕的點踫,婉蘇卻也知足了,講了許久,冷臨剛開始還不時輕哼表示回應,待到其許久沒了聲息,婉蘇忙停下來喊道。「少爺,少爺你應我一聲。」

還是沒有聲音,婉蘇只覺不妙,絕望地嘶喊著。

「小婉,我累了,想睡一會兒,你還是不停地給我講故事,好嗎?這樣子我歇好了就醒過來。」冷臨艱難地吐出這句話,便再沒了聲音。

「少爺,你不能睡,再堅持一會兒,東廠那人都死了,我們只要逃出去就沒人曉得我們去了哪兒,我們就安全了。」婉蘇哭喊著,覺出冷臨的異樣,大聲且艱難地哭道。

還是沒有聲音,婉蘇急道︰「少爺,你若是不听我的,我可不理你了,這輩子都不理你了!你不能睡,再同我說句話,就一句就行!」

听著婉蘇的話語,冷臨仿佛已月兌了竅的魂魄又回到身體里。再說一句話,冷臨是有話想說,此前一直沒有機會。因為自己的不善表達,因為自己的內向,冷臨一直有句話沒有說出口。本想著待到成婚之日再說,哪知這世界上最不能等的,就是心里的話。

冷臨只覺得胸口陣陣劇痛,那第二次壓下來的牆磚,已將自己砸成重傷。怕婉蘇擔心害怕,他一直沒有做聲,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只覺得再也堅持不住了,便謊稱要睡去,免得叫婉蘇害怕擔心。又想要婉蘇一直保持清醒,便哄騙她不停說話。

此時,他只有一句話,卻再難說出口。冷臨張著嘴,只能輕輕蠕動,卻發不出聲音。

「小婉,我們此生不離不棄。」冷臨只能做著口型發不出聲音,心里默念著,直到失去知覺。

婉蘇哭著,忽地手指尖觸到粘粘的熱熱的東西。是血,那血越來越多,慢慢流向自己,從指間到手掌,慢慢都沾滿了他的血。

婉蘇徹底絕望,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接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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