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姨娘漂白路 第11章 破廟遇險

作者 ︰ 葉碗

趙伯下了馬車,將馬牽到路邊一棵樹下,笑問車里的人「鄭小郎,張家郎,兩位要不要隨我一起進茶棚,喝杯茶歇歇腳?」

霍青玉撩起布簾,抬眼望去,外面有些雜亂,路兩邊停著大大小小的馬,牛,驢等車,五六丈之外,一桿破舊的茶旗迎風飄展,旗下的草棚,幾張方桌,幾條長凳,零散的坐滿了喝茶歇腳的過往路人。

一看外面那麼多的人,霍青玉頓時打消了下車的念頭,她道;「趙伯,你和張公子去吧,我帶了水囊和干糧,在馬車里歇息也一樣。」

趙伯挨近車廂,透過布簾,看向張明峴,道「張家郎,我們一起去喝杯茶吧」

張明峴微一俯身,一支長臂自來熟的搭上了霍青玉的肩,幾乎與趙伯面對面,他笑道「不了,鄭小弟不是說他帶了水囊和干糧,我想他不會介意與我分享。鄭小弟你說是嗎?」

也不等霍青玉答話,他倏地壓沉了嗓音,聲音輕的只有趙伯霍青玉兩人听得見;「趙伯,收起你的小心思。出門在外,人多口雜,當心禍從口出」說著,他搭在霍青玉肩背上的那只手,猝然發難,五指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掐住趙伯的喉嚨,將一顆珍珠般大的黑丸塞進趙伯的嘴里,接著,他塞藥丸的手捂住了趙伯的嘴,迫使他吞下藥丸。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皆在一呼一吸間結束,包括他搭上霍青玉肩的手,一指連點,點過她頸椎棘突處和頸一側,逼得霍青玉只能保持著撩簾的姿勢,眼睜睜的看著咫尺之間發生的一幕,不能動不能言。

他的手又搭上霍青玉的肩,身體換位,貼著霍青玉坐下,他對著臉色大變,雙手卡著自己喉嚨欲吐欲咳的趙伯,語氣沉沉地道;「這藥入喉即化,是我自制的毒藥一種,除了我,世上無人能解。你想引人注意的話,盡量吐出來試試。趙伯,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在下出此下策也是迫于無奈。在下只想一路安順的到達南郡城坐船回鄉,得罪之處望請見諒!等到了南郡城,在下自當雙手奉上解藥,絕不食言!」

他這一保證,趙伯的臉色緩了緩。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左右看了下,方低聲道;「我和鄭小弟,與你無冤無仇,遇上你也是時運不濟。老漢認栽!希望張公子你說話算話。」

趙伯看了霍青玉一眼,長嘆一聲,轉身朝著茶棚走去。

霍青玉欲哭無淚,這真是飛來橫禍!

根據他們兩人的對話,霍青玉臆測;趙伯的原意,大概是想將張明峴甩掉。他和茶棚老板熟悉,這里馬車又多,肯定有通往南邊去的馬車,他只要和茶棚老板通個氣,介紹張明峴上其他南去的馬車即可。趙伯叫她下馬車是特意而為,結果她掉了鏈子。沒辦法,趙伯只得將張明峴叫出車,沒想到張明峴拆穿了趙伯的小花招,不但不接招,還反將他一軍。

趙伯究竟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逼得這廝喂他毒藥封他嘴就是不肯放過他?不對,是他們。她和趙伯!

霍青玉想到此,就想扇自己一巴掌!接下來,得輪到她吞毒藥了?

與她勾肩搭背排排坐的這廝,不光會點穴功夫還會自制毒藥,性情更是古怪,不安牌理出牌!竟在人多處,出其不意的將了趙伯和她一軍。

趙伯一走,張明峴即抬手,運指如飛,在她頸背之間點了兩下。

能動能言了!霍青玉咳了一聲,動了動手指,一雙眼楮警惕的盯著他,一寸一寸的往車尾那方向挪。

她手一動,布簾蕩下,光影搖曳,僅離她一臂之近的年輕男子,突然對她微笑道;「你不好奇嗎?」

霍青玉心中一跳,忽地反應過來,自己畏縮的樣子不可取,只會增加敵人的逗弄心。

他說,他只想一路安順的到達南郡城坐船回鄉。

她與他,至少有一個相似點,那亦是,兩人都想盡快的離開北朝!

她和趙伯,想擺月兌他,目前看來是不可能了。

還有,這廝貌似十分有錢。而她手頭的銀錢,已不多了,用一分少一分。

她定了定神,眼中警惕之色盡消,靜靜地看著他,第一次正眼的打量他。

他的長發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泛著一輪幽冷的弧形流光。他的膚色健康而又白潤,閃著玉石般的光澤。他的五官立體雅致,眉如墨畫的遠山,目若流轉的秋波,唇似春染的桃瓣。

他微笑的表情,散漫的坐姿,無一不顯示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嘲弄。

很快的,他散漫的坐姿,微笑的表情,無法再維持下去,因為霍青玉的眼神,太詭異,看他的樣子,仿佛是在看古董,在衡量古董的價值幾何。

霍青玉不答反問,「我只好奇一件事,你急著去南郡城坐船回鄉,路引文書通關文牒有麼?」

據她所知,這個古朝代的通關文牒,相當于現代的出國護照,路引文書,相等于只能在中國國內通行使用的身份證。要想去南朝,光靠一張路引薄紙,並不能順利的出得北朝地界。百姓的通關文牒,不過是細竹片制成。達官貴人的通關文牒,就不一樣,金銀玉鐵銅的都有。

張明峴面色一僵,道「你問這干什麼?」

這下,輪到霍青玉微笑,不過霍青玉不是嘲弄的笑,而是陰冷的笑,「南郡城乃是四大郡城之一,你沒路引文書和通關文牒,即使將我和趙伯統統毒死,你也不能一路無堵的走進南郡城。更別提什麼登船回鄉,那純粹是在發夢。」

張明峴心中微動,不由問道「你有去南郡城的路引文書和通關文牒?」

霍青玉點頭,坦言「我有,但是你不能用。除非你扮成女人才能用。」她上下打量他,搖了搖頭,嘖嘖有聲道「扮女人,你的臉足夠過關。可你的肩太寬,臀太窄,個太高,腳太大。」

張明峴怒極反笑,學著她的樣子,上下打量她,嗤笑一聲,道「你長的倒是一點都不像這北國的人,肩小,臀圓,個矮,腳尖,不穿女裝也顯得娘氣十足。」

他這話,極具侮辱性,假如霍青玉是個地道的古代本土男子,定會暴跳如雷,與他拼命。

可惜的是,霍青玉,本質就不是男的,听了他的話,無關痛癢。

霍青玉淡淡一笑,變了口音,用標準的普通話說道,「這里流民成災,朝政不穩,已不是安居樂業的久留之地。我和你目的相同,都想去往南國。」

張明峴驚奇的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好半響才道「你是南國京都人士?」

霍青玉故弄玄虛,伸出兩指頭豎在唇邊做了個「虛」的靜音動作,口音又變回北方聲調,道「我是南國人,但不是京都人士,等到了南國,我再與你說說我的事情。」

張明峴道「我的路引文書通關文牒被我搞丟了,遇上你,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煩。」

路引文書通關文牒搞丟了?這話的可信度顯然不高!霍青玉也不堪在意,又道,「我能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嗎?」

張明峴眼波一轉,唇畔揚起笑紋,瀲灩光華乍現,笑道;「他鄉遇故知,倍感親切,你問吧」

這廝多種風貌,氣質也多變,說的話與她一樣,三分真來七分假。霍青玉稍一猶豫,靦腆的道「實不相瞞,我在碼頭對一女子一見鐘情,打听之下,才知她是北陵縣首富張老爺家的大丫鬟。請問張兄,可否認識張府張老爺?」

張明峴愣了愣,隨即拍掌大笑,「原來如此,你竟是瞧上了我三叔家的一個丫鬟。君子自有成人之美,等我們到了南國,我請你到我家做客,將那丫鬟要來送你便是!」

「小弟在此先謝過張兄,等我們到了南國,小弟定與張兄痛飲三大杯!」霍青玉高興的對著他一抱拳,順便做到對面的空座上去。她嘴里如此說著,心里卻是暗下決定,一到南國,立馬與他分手,有多遠她就躲他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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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張明峴的容貌氣質太搶眼,趙伯當天就問茶棚老板,借了一頂舊斗笠兩件農家便服,給他路上替換。

為了便宜行事,三人套好口供。一路上,她和張明峴以表兄弟兩的身份對外宣稱,趙伯則是他們兩人的遠房親戚,帶著他們出來見見世面。

馬車一路南行,白日趕路,天黑夜宿村落或是小旅店。在趙伯的帶領下,霍青玉倒是沒機會嘗過一次露宿野外的滋味。

從凌河江碼頭到南郡城,坐馬車,快則十天慢則半月。趙伯駕車,硬在第八天,趕到了南郡城外,令人扼腕的是,他的馬車還是慢了一步,城門已關。

錯過了露宿的村落,又入不得城門內,他們三人,只得到城外一座廢墟多年的破廟暫住。

天氣沉悶,趙伯兩日前就說過晚上會下雨,這雨卻是遲了兩日才落下來。

他們三人趕到破廟,霍青玉和張明峴還好,一直在馬車里,身上只被雨打濕了一點。趙伯就沒他們幸運,帶著斗笠,穿著簑衣,依然濕了大半身的衣服。

破廟比霍青玉想象中的大和破舊,里面住了不少人,大半是乞丐,小半與他們一樣,是要入城的百姓。

趙伯這次又遇到熟人,是南郡城西縣的人,和他女婿女兒住在一條街上的街坊鄰居。

沾了趙伯的光,她和張明峴分到一塊鋪滿干稻草不漏雨的角落歇腳。

霍青玉不適的撫上胸口,自從進了這破廟,她就無端的感到心慌氣亂,煩躁不安。這感覺很熟悉,當初她在顧家村,流民襲村那晚就出現過。

「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那麼的難看?」張明峴伸出手,欲給她把脈。

和張明峴相處多日,霍青玉了解到,這廝有一手好醫術。

男女脈象不同,這脈搏可是輕易不能讓他踫到,不然什麼西洋鏡都得拆穿。

她對趙伯和張明峴都言過自己十四歲,十四歲未發育未長喉結變音的少年,倒是不稀奇。

她扮少年,被劉峰一語點破後,在自己的腰上也纏繞了幾圈厚厚的粗布,走路大步,三五天不洗澡,動作更是粗魯了幾分。

好比現在,她一掌打掉張明峴伸來的手,大咧咧的道;「老子又不是娘們,臉色難看什麼難看。」

為了心安,雨剛小了一點,她便將張明峴拉到廟後的一座破亭里。破亭離廟百步遠,四面透風,並無一人。

張明峴拉高一直未摘下的斗笠,狐疑的看著她,道「什麼話不好直說,非要跑到廟外來說。」

「我心神不寧,總覺得今晚有事發生。」霍青玉從一直不離身的包袱里取出劉峰送她的胭脂盒,對著張明峴道;「這胭脂盒里的藥粉,涂了能夠改變膚色,唯一的缺點,就是踫不得水。你快點抹在臉上試試。現在雨不大,你又帶著斗笠,注意點,臉上應該不會沾到水。」

對于霍青玉的話,張明峴嗤之以鼻,他一把推開面前的胭脂盒,沒好氣的道「你把我拉到黑漆漆的外面,就是為了你的心神不寧,讓我在臉上涂脂抹粉。」

說完,他甩袖就走。

霍青玉無奈,只得收了胭脂盒,跟在他身後走。

兩人一前一後,相差數步。

頃刻間,小雨又變回大雨,嘩嘩直下,兩人不由快跑起來。

剛一進廟,他們就听見廟前面傳來一陣嘈雜的馬蹄聲,腳步聲,尖叫聲,接著一道嘹亮的嗓音穿破屋檐,「安靜,大家都別動。我等奉五城兵馬司之令,追捕南國奸細。誰敢輕舉妄動,休怪我刀下無情!來人,將這廟全部圍住,不準放走一人!」

霍青玉只來得及從神像胯,下掃到一大群身穿盔甲手持長矛的兵士,像是放進洞的甲殼蟲,一擁而上,沖進破廟的那一眼,即被張明峴拉出廟外,一頭扎進瓢潑大雨中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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