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和允之聊完天，芷鳶便常常陪著他做一些事情，他讀書，她就在他書房閑逛；他去鋪子，她就在鋪子隨便看看；他吹洞簫，她就在一旁靜靜傾听。無論做什麼，仿佛只要有允之在，她就很安心，很開心。這件事，許府上下無人不知。
妙娘起的很早，寄人籬下，不得不謹守本分，許府的大小事務幾乎都由她操持，大到廚房的采買，小到丫鬟們的口角爭執，她無一不曉。她細致謹慎，做事也端正，上下也都算得上信服。
安排大家吃完早飯，她便坐在桌邊思忖著羽扇的圖案，馬上要入冬，羽扇是最難賣的了，若是不夠美麗，便更是沒有銷路。「小姐。」一個老婦人輕輕喚她，妙娘抬起頭，道︰「娘，什麼事？」娘並不拘禮，徑直坐在她旁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吃，「小姐真真是好性子，都這個時候了，還能定下來畫扇樣兒。」
妙娘笑笑，依舊動筆畫著羽扇的圖案，道︰「娘說說，這是什麼時候了？妙娘竟然不知。」娘將杯子里的茶水一飲而盡，道︰「小姐難道不知那個新來的葉丫頭和允之少爺的事？兩個人好成什麼似的，這不是走了當年那個白丫頭的老路了？」妙娘依舊不為所動，只是撫著老婦人的手，道︰「娘別喝這樣快，當心嗆著。您先別說芷鳶怎樣的不對，您也該叫她一聲小姐，白泠已經死了，更該尊敬的。」
娘神色如常，並沒有因為妙娘的話而顯得訕訕，她接著道︰「她也配稱小姐？她不過是路邊的野丫頭，誰知道來歷，若不是不要臉抵好少爺，許家哪個下人當她是小姐呢。」妙娘沒有接話，只是望著窗外，享受著十月特有的微涼的風。娘看著妙娘的安恬的神色，略略有些氣惱，聲音也抬高了些，道︰「小姐，不要怪我多嘴，我把你從小帶到大，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自從白丫頭那件事，允之少爺算是傷透了你的心，可是小姐，你不得不嫁給他哪。你想想老爺，想想夫人，他們去的那樣早，整個林家都指望著你出頭呢。那個鐘少爺，他家境不過爾爾，實在不是上佳的人選哪。」
妙娘將目光收回來，沒有難以置信，沒有哭鬧，甚至沒有失落，她早就習慣了這種日子，她的一生，大概只剩下忍受了罷，直到她死，或許都是這樣，局促不安地生活，宿命罷了。她看著娘的眼楮，明亮的眸子黯淡如夜間朦朧的星辰，輕輕道︰「娘放心，這些我都明白，我會嫁給表哥。」娘听了，有些心滿意足，又有些雄她。
妙娘看著娘的神情，心有不忍，便擠出一個微笑，這對于她來說，簡直是信手拈來的，這麼多年，再苦的日子，她都笑得出的。「嫁給表哥，安知不是我這一輩子的福氣呢，娘，我想的很開。您去歇息罷，很累了。」娘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下妙娘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最輕松，也最安心。她可以由著自己的心，去想他。她和他，只能在人海之中顧盼，卻永遠都觸不到對方罷。可是她懂他的眼神，他也明白她的，不就夠了麼？如果從相濡以沫卻兩相煩厭和相忘江湖卻思念成痴之中選擇，她寧願選擇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