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禍妃 第九十三第章 往事

作者 ︰ 千山茶客

山洞中光影搖曳,便是簡陋的環境,也因為火光而顯得動人。愨鵡曉

灌木叢被緊緊堵在洞口,冷風吹不進來,蔣阮靠在火堆前的石壁上,有些疲倦的闔上眼。

這樣緊張的時候,孤男寡女,她倒是放心蕭韶不會對她怎樣,上一世這人不近的冷漠是出了名的,宣離曾試圖多次送美人給他,最後也只得無功而返。況且如今她才十一歲,眼下又這般狼狽,若是蕭韶真有什麼企圖,那才叫瞎了眼。

用過蕭韶的藥,又吃過東西,身子漸漸暖和了起來,奔波了一天,實在是太過疲乏,終于忍不住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睡過去之前,她想,之前問蕭韶的問題,蕭韶是怎麼回答的?

他說︰「蕭某欠你一條命。」

這話是什麼意思?

蔣阮沉沉睡了過去,半晌,看著火堆出神的青年側過臉,盯著蔣阮若有所思。

少女褪去平日里針鋒相對的銳利和戾氣,只剩下溫柔美麗的外表,她本就生的五官明艷,火光映照下竟有隱隱媚意,假以時日,必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然而蕭韶心弦卻未被眼前美景波動一分,他只是垂下頭,模出袖中一物,正是那只嵌明玉蝶戀花墜子。

他微微垂下眸,修長的指尖自墜子上摩挲而過,眼中漸漸浮上莫名情緒。

時光似乎倒退到五年前。

五年前,他接受錦衣衛已有五年,剛出師門,就接了一樁任務,對方是南疆一個凶悍統領。這統領本身不足為懼,偏生身邊有一個手段詭異的巫師,他為了在錦衣衛中立威,也為了任務的機密,孤身一人深入南疆。

七天七夜的周旋,他殺了統領和巫師,巫師也利用南疆地形的熟悉給他中了蠱。

南疆人不會為他解蠱,十五歲的少年策馬回京,一路九死一生,京中等著要他命的人多不勝數,南疆人又放出他身受重傷的消息,京中暗處盡是殺機。

然而任由他武藝高強,也防不住那蠱毒來勢洶洶,萬般虛弱,回京途中又遭受一路伏擊,傷痕累累,竟是受了出生到現在最重的一次傷。

前有埋伏,後有追兵,情急之下他躲入寶光寺的一個禪房。

但那禪房中竟然有人。

月色下,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女童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蕭韶眉頭一皺,手中匕首刀光乍現。

然而那女童卻笨拙的撲過來,驚訝道︰「你受傷了?」

他身上重傷無數,黑衣已然被浸濕,雖看不出來,卻盡是血腥之氣。

他一個恍惚,那女童已然在他身邊跪坐下來,從懷里模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傷藥,你沒事吧?」

傷藥不過是普通的傷藥,那女童小心翼翼的撥開他衣裳,他本是警惕的,但見對方姿勢笨拙,心中竟然好笑。這樣小的女女圭女圭,不知是哪家的丫鬟。

他的確認為這是個丫鬟,只因這小姑娘一身丫鬟打扮,言語間又質樸靈動,月光漫過來時,倒是照清了她的臉,生的玉潤珠圓,靈氣逼人,一雙大眼楮靈動清潤,天生麗質。

雖是丫鬟,卻生的不像個丫鬟。

他心中微微詫異。

那女童執著的與他上藥,他身子虛弱至極,動也不能動,想著今夜必死無疑,就算躲過追殺,也不定能忍受到蠱毒發作的時候,橫豎都是一死,便任那女童折騰。

女童看著他呼吸漸漸微弱,眼中卻是有了淚,猛地站起來跑了出去。

他以為那女童必是出門叫人去了,但周身的確沒有力氣阻止,也懶得阻止,便靠坐在屋里,只等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月色闌珊,少年容顏絕世,神情卻清冷,一路刀尖火海的踩過去走上來,一步步走得越高越穩,卻越是寂寥。不知道活著的意義,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活著。

但不多時女童竟又回來了。

她手里捧著吃食和干淨的清水,臉上竟還有些髒污,怯生生的把東西往他身邊一推︰「吃吧,吃了就有力氣了。」

蕭韶能懂醫術,瞧著小姑娘臉上的痕跡,便知道她是被人打傷了。這樣靈動秀美的小姑娘,怎麼還有人這般毆打?他皺了皺眉,瞧著地上的吃食,便又明白了,想來著小丫鬟應當是去偷了吃的給他被人發現,這才落得一身傷痕。

他心中微微一動,女童渴望的看著他,見他不動,便賣力的端起碗來湊到他唇邊,他確實口渴,便低頭喝了。那女童雖然行動吃力,瞧著卻十分熟練,想來平日里經常服侍人喝茶。

「你別死呀。」那女童看著他道︰「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在這里的。」

蕭韶沒有說話。

那女童又開始給他喂饅頭。

她慢慢說起話來,無非就是過幾日日頭好了,西山的梨花就開了,東山的桃花也開了,要和爹娘一起去看花兒草兒,要做新衣做新鞋,隔壁家姑娘養了一只小獵犬,她也想要一只,哥哥最近做的文章又得父子表揚了,日後定時能做狀元的命。

絮絮叨叨,極力想要說些有趣的話來令他高興,不至于昏睡過去。她意圖如此稚女敕,蕭韶也並非不明白,只是對方一番心意,雖並不感興趣,便也權當笑話听了。

他覺得這孩子,定是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才生的如此善良溫暖,便是嘴里吐出的那些事兒來,也是興趣盎然。

那一夜蠱毒出人意料的沒有發作,那簡陋的傷藥和吃食也令他的力氣漸漸復原。寶光寺後面的禪房中,一夜月色足,一夜春風生,少年和女童,一人靜坐,一人絮叨,畫面竟是驚人的和諧。

她整整說了一夜話,便是第二日清晨的時候,寺廟鐘聲響起,外頭有人小聲喚︰「姑娘,姑娘。」

女童霍的一下站起來︰「我的丫鬟來找我了,你傷好了就趕快走吧。小心別被發現了。」

原來她不是丫鬟。

蕭韶低聲道︰「多謝。」

女童本來已經走到門口,听到他這一句話突然回過頭來,看著他一笑︰「不必謝,今日我救了你一命,日後萬一我也身陷險境,而你恰好路過,再救我一命就行了。」

那一日,最終他還是沒死,在寶光寺身體漸漸復原了後給錦衣衛發了信號,待回城後以勢不可擋之勢,雷厲風行的解決了城中暗殺他的人。坐穩了三十萬錦衣衛的主人,一時間京中暗地血洗人清。

自此,朝中人人忌諱,得名「亂臣賊子」。

他並不知道那夜寶光寺的女童是誰,只撿了她掉下來的耳墜。蕭家人有恩必報,派出夜楓去查,夜楓得出那一日蔣家小姐前去上香,正是蔣家二小姐。

是以,玲瓏舫上,蔣素素陷入絕境,他記得「日後萬一我也陷入困境,而你恰好路過,再救我一命就行了」的承諾,助了她一次。

蕭韶年少時期便過著刀口上舌忝血的生活,忍過常人不可忍,經歷過常人不可經歷,直覺準的出奇,救下蔣素素後,便已經覺得有些不對。

蔣素素在京中名聲極好,又有仙子之名,良善天真,才藝雙絕,正是蔣家的掌上明珠。和那一夜心底良善的女童很是符合。

但他一眼便看出這女子的虛偽與造作,其實是難以將兩人聯系起來。

而這個時候,蔣阮出現了。

蔣阮的眼楮和當初女童的眼眸生的極像,卻又不像。蔣阮眼中殺機戾氣太重,為人心狠手辣,借刀殺人更是爐火純青,如此城府,倒又和那一夜女童判若兩人。

況且,錦一錦二查到的是,蔣阮自小在蔣府中便不受重視,蔣權不喜,母親早夭,兄長郁郁不得志,哪有女童說的那般幸福。

直覺和現實,南轅北轍。

而如今真相大白,一切豁然開朗,原來蔣素素真的不是那夜女童。

既然蔣阮就是當初寶光寺的人,何以一改往日天真良善的性子,變得這般咄咄逼人,五年莊子上的壓榨和生父繼母的刁難,便能讓人從此改了性子?便是改了性子,這些手段,又怎麼會是稚齡少女使得出來的?

還有她的神秘,慧覺的預言都是拜她所賜,京中水災也能提前未卜先知,她究竟是誰?蕭韶將墜子重新放入袖中,眸光若夜里璀璨星火,抿了抿唇。

以此墜為信,他欠蔣阮一條性命,日後自會報答。

「多謝。」他低聲道。

……

蔣阮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時間隔得太遠,她都有些不清楚,依稀是五年前。

五年前趙眉重病在床,大夫來看了,都說回天無力,等著準備後事就好。她看著趙眉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模樣,心中悲不能自己。

恰逢一年一度要去寶光寺上香的日子,寶光寺的頭柱香最是靈驗,她想要去上香,可是蔣權卻說趙眉重病,她生為親生女兒,應該留在府中伺疾。

當時她心中郁憤難當,卻又不敢明著反駁蔣權,便決定偷偷跟隨夏研母女的馬車,打扮成蔣府丫鬟的模樣,一同混過去,到了寶光寺之後再求求住持,讓她上一柱頭燈香,求得趙眉病情好轉。

于是她叫了連翹跟她一同前去,又要白芷在府里扮成她的模樣。她換了一身丫鬟打扮,果真混在了蔣府丫鬟婆子那群人里,一同去了寶光寺。

那對她來說是所做過的事情中最為大膽的一件事,她混進人群中成功之後,很是為自己得意了一陣,然而卻不知道,如此簡單的混過去,不過是夏研早已知道她在人群里,故意放行的。

然後她趁人不注意躲在禪房里,想要找個時機溜出去。

既是混進來的,便不能和那些丫鬟婆子一道吃齋菜,免得被發現了去。只得偷偷去寺廟里的廚房偷吃食,不想被人發現,送到蔣府的領頭的婆子手里,說是要那婆子好好管教一番。

那婆子也確實狠狠地「管教」了她。她被打的遍體鱗傷,卻不敢吭一聲,唯恐被發現是蔣家大小姐的身份。當時她傷痕累累,才勉強得了一份吃食。

事情卻沒有結束,第二日,頭柱香也沒有燒成。便是寶光寺這樣的大寺廟,其實也是看人捐的香火錢。夏研捐的香火錢不少,頭柱香便是由她來上。

想來,她當時的心願無非就是趙眉和蔣阮不得好死之類的,上一世,這柱香的確也靈驗了。

在回去的路上,夏研又「無意」間發現了她在人群中,驚慌失措的回府後弄得人盡皆知,蔣權知道白芷在府里假扮她後勃然大怒,讓白芷和她都跪在府里正廳中,家法伺候,僕人全部在場,以正視听。

恥辱,羞憤,怒氣,委屈,那時候的情緒萬千,最後卻只能化成毫無用處的眼淚。蔣信之為了她和蔣權爭鋒相對,被蔣權一怒之下罰跪祠堂三日。趙眉听聞此事,病情加重,更是奄奄一息。

事情鬧得如此風風雨雨,夏研和蔣素素又來為她求情。

如今想來,真恨不得將這兩母女的皮扒下來。

好似從那以後,她就被禁了足,京中人便只知有個蔣家二小姐,不知蔣家大小姐為誰。

寶光寺這個地方,從此以後就成了她的噩夢,這一世,夏研還想在寶光寺算計她,也要看看她答不答應。若說寶光寺在上一世是她的刑場,這一世就是她殺戮的起點。宰相府,不過是剛剛開始。

那夢里的最後,卻好像有一抹月光,似乎在柔和的夜里有一雙如寒星般的雙眸,點點璀璨,淡淡的看著她。

那是誰呢?

就好像,在偷吃食的記憶里,好像最後那食物並沒有被她吃掉,那間禪房里,好像又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

時光如蒙住珍寶的舊色輕紗,靜靜的覆住記憶,若有一日春風恰過,掀起輕紗一角,記憶如新,依舊散發淡淡光澤。

耳邊似乎有淡而冷清的一句︰「多謝。」

是誰?

……

日光漸漸地穿過茂密的灌木叢中射進山洞來。山洞中便因為這星點的日光而顯出斑駁的綠意。

久違的暖陽映照在蒼翠的山林中,空山高谷里有清脆的鳥鳴碉啾碉啾的叫,突然又撲凌凌扇著翅膀飛走,尾尖一點平靜的綠湖,蕩漾出淺淺波紋。

雨停了。

蔣阮緩緩睜開眼楮,方一睜眼,便看到久違的日光進了山洞,安睡了一夜,精神竟是出奇的好。她偏了偏頭,突然身子一僵。

身體靠著的地方溫暖,手臂緊緊摟著陌生的腰,冰冷堅硬的黑色錦衣料,一路抬頭看,正對上一雙漂亮低垂的雙眸。

蔣阮猝然縮回手,她竟然抱著蕭韶,不,摟著蕭韶的腰睡了一夜?

瞧那姿勢,應當還是她熱情的主動摟上去的。

蔣阮倒吸一口氣。

蕭韶倒是毫無察覺,見她醒了,便站起身來,道︰「我在外面做了記號,他們看到,很快就能趕來。」

蔣阮身上衣裳已然干了,便月兌下外頭罩著的黑金鶴氅還給蕭韶,道︰「多謝蕭王爺。」

蕭韶卻似乎想到什麼,轉身對蔣阮道︰「你的身體十分虛弱,有寒涼之癥,府中,多注意茶水食物。」

他點到即止,蔣阮卻心領神會,有人下毒?

蕭韶看出她的疑問,道︰「寒涼之癥是胎里帶的,之後一直加重,已有多年。」

蔣阮低下頭,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嗎?

上一世,蔣權和宣離是不是已經知道這件事,才毫不猶豫的讓她代替蔣素素進宮,保留那個健康的,完美的蔣家女兒來做新帝的皇後。

不,不是的。便是她沒有這樣的寒涼之癥,蔣權也不會留下她,宣離和蔣權選擇的,一開始她就是犧牲品。

不過蕭韶這樣說,還是幫了她一個忙。

他如此幫她,又令蔣阮想起昨夜蕭韶的話,他欠她一條命?

想要問個清楚,卻突然听得前方傳來陣陣馬蹄之聲,蕭韶掃開山洞門口的灌木叢,果真就听見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來︰「王爺!」

蔣阮跟著走出去,外頭日光燦爛,叢林中一隊兵馬看見他們,紛紛朝這邊趕來。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關良翰的蔣信之。

「阿阮!」

「老三!」

尋了一夜也未果,關良翰和蔣信之焦急萬分,尤其是蔣信之,只恨不得不能將整座山都翻了過來,一路手都在抖,如今見蔣阮安然無恙,心中長噓一口氣,叫著蔣阮的名字就騎馬奔了過來。

士兵也都跟著奔了過來。山洞前,黑衣青年和素衣少女沐浴在日光之下,遠遠看去,竟也賞心悅目。只等蔣信之走近了,面色卻變得復雜起來。

蔣阮頭發蓬亂,衣衫有些不整,手里還抱著男子穿的黑金雨錦絲鶴氅,因是剛醒來不久,面上還帶了幾分緋紅,若晨間天邊最美的一抹雲霞,嬌艷的很。

蕭韶倒是眉眼冷清,卻不知此時方想到什麼,目光微微柔和,這樣一幅畫面落在眾人眼中,頓時心中便起了不同的思量。這兩人容顏都是生的世間少有的美貌,便是狼狽之下也不掩風姿,加上此刻微笑的動作,令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一句話。

真真是……異常和諧。

------題外話------

前天晚上雲南暴亂惡性傷人事件太令人憤怒了,不知道親們有沒有在雲南的,注意保護好自己,盡量少去人多的地方,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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