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戰爭 00.9 玲瓏水音

作者 ︰ 黑白雨

醒來。

從傷口蔓延到地板上的血跡凝結成了干燥的褐色。

客廳里一片昏暗。站起來的同時,疼痛從月復部源源不斷地涌出,如潮水般迅速席卷全身。

傷藥在床底的包裹內。我咬緊牙關,攥住臥室門的圓形把手——

不行。

擰到一半的時候動作停住了,回過頭望向酒瓶蘭那邊,窗台上的光芒不復存在,而窗外是無盡的暗紅色磚牆。

我退開幾步,一時間有點頭痛。

白日已至,此時面對那種狀態的她,後果不堪設想,不,應該說根本不用想。

挎好A5離開公寓,好容易挨到附近的中藥店。暫時用了些具有麻醉功效的散方壓住疼痛,隨即沿街喊了計程車前往高新區。

H.C.大廳里接待我的機器人依舊是3號,可惜它的記憶周期只有七天,所以並不認識我。既然已經知道了森古辦公室的位置,要它也沒用,于是我沖它擺擺手。

我沒能森古的辦公室。走上拱形橋的時候,正巧看到森古站在橋中央,監督橋下數百名員工的工作,听到腳步又是頭也不回。是不是領導都一個德行,你不跟他說話的時候他不會睬你,因為主動打招呼有**份?我心說假如從背後把這老家伙踹下去,估計他到死都不知道是是誰干的。

「森古博士,」我走上前去,「我需要一份額外的NF.溶劑。」

「你沒有遵守約定。」

森古的聲音異常陰冷,似乎對我非常失望︰「再者NF.溶劑造價極高,G.S.C.L批準,H.C.沒有多余的量劑提供給你。」

「听著,地鐵事件是個意外。坎瑟情報收集能力很強,這之前你只字。」

「這不奇怪,坎瑟的定位是Seeker(追蹤者)。」

「定位?什麼意思?」

森古沒接話,看得出他似乎對自己剛剛說的話非常懊惱。

「憶芯是不是也有相應的定位,她是什麼,Terminator?」

「少管閑事,你已經被棄用了。」森古扭過頭,一臉輕蔑地看著我,「很明顯霍林斯高估了你的價值,現在警方已經開始調查坎瑟的下落,而媒體也在沒日沒夜地挖掘地鐵事故背後的真相,指不定攆就會將矛頭指向H.C.——這都是你害的。」

「不,你必須告訴我,你曾經說過Cyan是用于軍事開發的吧!但為什麼鯨魚那種普通的市民會受到感染,該不是你們——」

「夠了,立刻從這里滾出去!」森古吼道,「別讓我把你列入黑名單,不然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濟于事!我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憶芯的回收工作一經完成,G.S.C.L將親自對坎瑟進行捕捉!」

我轉身離開,不去理會森古的咆哮。腦海中響起警報,此時我在意的事情唯有一件︰H.C.要把憶芯抓回去!

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叫了出租,塞給司機一大筆錢,讓他無視交通信號以最快速度開路。

二十分鐘後回到公寓樓下,見兩輛黑色SUV並排停靠在門前——看來還不算晚,至少他們還沒離開——我迅速沖向樓棟,誰知兩輛車車門同時打開,幾個人跳出來,朝我端起了MP5沖鋒——

太慢了。我甩起A5兩個點射廢了他們的腿,隨即不再理睬,直接樓道,在台階上幾個來回之後沖入自家客廳——屋子里和預想的一樣滿目狼藉︰

三人躺在客廳地板上,一人倒在儲物室門口,一人半個身子埋在廚房冰箱冷藏櫃里,兩人倒在臥室。所有人身上都有明顯被鋒利物體砍過的傷痕。

室內轉了兩圈,大概推測出起因經過(括號內為現場實景)︰

憶芯在給酒瓶蘭澆水時H.C.的人闖了進來,其中一人的霰彈槍崩碎了花瓶(酒瓶蘭倒在地上,枝葉散亂,根部的土塊涂了一地),憶芯可能被激怒了,同時由于Countdown已開啟,她迅速結束了戰斗(六人身上均只有一個傷口,極深,恐怕危及生命,另外從血液殘留的痕跡上看,受傷的時間差非常小),或許認為從正門走會遭遇埋伏或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從窗戶(玻璃碎裂,窗框向外撇開)逃了出去,借助窄牆攀爬而下,離開了這里。

呼。暫時松了口氣。——至少憶芯還沒有被H.C.回收。

仰頭望見的一線天空漸漸黯淡下來。天陰了。

回到樓下,對兩名斷了腿仍舊頑固抵抗的家伙不再留情,迅速解決掉之後跳入SUV發動。

現在的問題是,她會去哪里。

就好像為了回復我的疑問似的,手機突然響了。我接通電話,彼端傳來成熟的男性聲音。這家伙的追蹤能力果然厲害,連我的手機號碼都知道。

「憶芯在我這里。」

「你在哪兒?」

「教堂街79號,你最好快點。」

「你不要輕舉妄動,不要對憶芯下手。不然我警告你,坎瑟——」

話筒彼端發出一聲嗤鼻的笑。

「看來你完全不了解狀況呢。」這樣說著,漫不經心掛斷了電話。

混蛋。我把手機摔在座位上,一路車速飆到200km/h,SUV咆哮著穿過一條條人煙稀疏的街道,向目的地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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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街79號是一棟廢棄的高層建築,盡管尚工——可能永遠都不會完工——卻仍舊是舊區最高的建築。它大概是在新區還劃起來的時候建立的,年代已經頗為久遠。後來新區政策出台,建設方案全部轉移,這里的工程就被擱置起來——從側面映照了整個舊區的現狀。

天愈發陰沉,欲雨。

建築連最起碼的包裝都沒有,鋼筋混凝土還露在外面。我將SUV停靠在樓下的荒草地上,跑入大樓。一層無人。我模到沒有任何扶欄的樓梯跑上二樓。

一樣的場景,空蕩蕩的大廳被柱子分隔。四周漆黑一片,或許坎瑟正是利用這里的環境限制了憶芯的能力,不然我怎樣都無法相信前者能通過武力擊敗後者。走著走著,迎面襲來一陣細微的氣流——看來這里並不是完全封閉的,在什麼地方一定有通風口,八成是窗戶。

正猜測,身體突然一沉。本能地抬起頭,直視漆黑奠花板——在離我最近的柱子上方,一個人影頭下腳上地趴在那里,正將臉孔朝著我,瞳孔里充溢著赤紅色的殺氣。

——想要偷襲我嗎,這家伙!

我抬起A5就是一槍,人影一閃,消失在黑暗中。

環顧左右,可是沒法跟上那家伙的動作。冷靜,視覺跟不上的話,只能靠听覺——

※後面。

迅速低下頭避開了偷襲。我頭也沒回,手肘直接向後撞去,卻撞了個空,耳邊氣流急促起來,那家伙又躍回了不可視奠花板。

可惡,在這里作戰對我太不利了。

奔跑起來,向著可能存在的窗戶而去。長跑我並不拿手,短跑爆發力卻不錯,百米七秒對我來說是沒有壓力的。柱子隨視線余光飛快流過,很快我就發現了位于幾十米外的正方形光明。

很好,保持這個速度,先到那里再說——

嘩啦。

頭頂上方的敵人落了下來,擋住了前進的道路。盡管灼目的白色背景將之映成了剪影,我依然能夠分辨出凌空飛舞的長發。

你——

光刃瞬間貼住了鼻梁,我向一旁撲倒,只听「嗤」的一聲,身前的柱子已經被切豆腐一般劈作兩半,只不過因為切口相對水平才沒有倒塌。

驚魂,站起身來繼續奔跑。很快沖到窗前,窗戶很高,脖子以下的部分連底框都夠不到。正想扒住窗沿向外跳出,身後勁風又到。

將計就計。迅速回過槍口,憑直覺射出子彈——火光閃爍著,穿過她的鬢發。

白色光刃刺穿了肩膀,將我死死釘在牆壁上。我正要回擊,她已經抽回了手臂,光刃緊隨著從我的身體中抽出,劇烈帝痛令我的動作停滯,眨眼間光刃二度襲來,在我的臉上劃了一道血痕,隨即深深插入耳畔一尺有余。

窗外天光如瀉下的水瀑,褪去了回蕩眼中的赤紅。盡管如此,那雙眸子依舊散發著強烈敵意。

「憶芯,為什麼……是你?」

沒有回答。其實我也不需要回答。

經歷過昨夜發生的事情,我們之間的立場已經改變了。

我要阻擾iPRJ.,就必須消滅Cyan。而憶芯渴求生存,排除作為障礙的我亦無可厚非。

「坎瑟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你,所以你放他走了,是嗎?」我緩緩道。憶芯一定知曉了H.C.的意圖,也猜到了我的打算,所以才會留在這里。

憶芯仍然沒有回答,天光在她低垂的劉海下形成陰影,遮蔽了容顏。我只能看到抿著的,毫無血色的嘴唇。

「動手吧。」

我不知道她在猶豫什麼。只是,一直感覺很疲倦的心似乎得到了某種解月兌,連傷口帝痛也模糊起來。

啊,沒有錯。

回想起她趴在床邊熟睡的可愛模樣。那時的疑問終于迎來了解答。

我仍然將她視作人?——不,並非如此。

※我只是,無法將她視作人的玩偶。

一絲淚水彎月般滑過臉龐。既而她抬起頭來,哀傷地凝視著我。

「真的,」她輕輕問,「必須殺了我?」

不,我想拯救你。我真的想拯救你。

說不出口。因為辦不到,所以說不出口。憶芯本就是為殺戮而被制造出來的生化武器,即便她有生命,即便她能說話,即便……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我們的生活很溫馨,很愉快。

但我沒辦法拯救她。就像我沒辦法拯救鯨魚一樣。

或者對我來說,所謂的拯救即是結束他們的生命。多麼可笑,無法突破職業局限的自己,連解決問題的方式都如此暴力。

我沖她搖搖頭,鼻子突然一酸。已經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曾以為經歷過兒時的慘劇,心靈早就已經麻木,沒想到並非如此,只是八年之間沒有遇到可以珍視的事物而已——而如今我再度獲得,卻又接連失去。

「對不起。」我用幾乎听不見的聲音說道。

話音剛落,耳邊的熱度如落潮褪去。憶芯化作光刃的右臂恢復了原狀,指尖停留在我的臉頰上,輕輕拭去了血痕。

我抬起頭,看到一抹微笑浮現于她的嘴角,就像是清澈的陽光,讓我突然有種仍然在家的錯覺,她不過是站在廚房里,依然犯著烹飪方面的低級失誤,然後抱歉的對我嬉皮笑臉。

「憶芯……」

「我不是憶芯。但你所認識‘憶芯’,是我。」淡淡的語氣,仿佛將自己置身于外,「失去我,你能繼續走下去。所以,你應該活著。」

她的話隱藏了怎樣的秘密,包含了怎樣的情愫,我已經無暇去想。

風雨欲來。

天光滴落,愁雲密布,漸漸擋住了太陽。陰影爬上了她的臉孔,從左向右平移。很快她陷入黑暗的右眼再度染作赤紅。

「快,沒有時間了。」她仍舊正常的藍色左眼靜謐地凝視著我。

快……藍雨,趁我還沒……

仿佛看到了鯨魚,沖我露出招牌式倒蕩笑容。然而幻覺僅僅持續了一秒便消失了。眼前是和我一同生活了二十余天的女孩,眼前是已然接受了死亡的女孩。

我居然又一次,殺害最親近自己的——

它不是人,然而它構成了我所認識的她。

一個本應與我的人生沒有任何交集的女孩,成為了記憶中一塊無法遺忘的碎片。

感受著她殘留到最後一秒的溫柔,慢慢隨著最後的陽光縮成一點消失在額頭上,槍口的位置,我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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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玲瓏水音,逐漸淹沒回蕩于人心的槍聲。作者黑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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