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過去了。
對整座城市進行了地毯式搜查，選定了七處可疑範圍，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說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如同大海撈針，只是單純地猜測針可能掉落的地方並不一定能起到幫助。
這次任務的難度確實非常高，主要在于可用的情報太少。
職業殺手需要全方位的能力，一般從「追蹤」、「技巧」和「心性」三個方面權衡一名殺手的實力強弱。在殺手界，最強的四個人被冠以「殺人機械」稱號，我之所以排行第三，原因在于「追蹤」一項被扣去了大量分數，這也確實不是我的強項。
潛行偏向于「技巧」，而情報收集偏向于「追蹤」。我呢，相比找人來講更擅長殺人，這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發起者」的角色就交給其他人，我通常只需要承擔「執行者」的義務。
又是忙碌的一天，跑遍了大半個新區之後，乘坐巴士返回公寓樓下。
下車沒走幾步就被叫住了，我回過頭，見憶芯提著兩袋子蔬菜，似乎剛從超市回來的樣子。
啊，對了。
如果說什麼事情取得了實時性進展，那就是憶芯生活方面的成長了。
這算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雖然白天調查坎瑟的下落很辛苦，晚上回到公寓能吃上一頓用心做的晚餐可是件不錯的事。
憶芯的廚藝不是我教的，她也沒能從身為高中生的宿主那里發掘什麼烹飪技巧，畢竟現在的高中生普遍不會做飯吧，別說高中生了，大學生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是個嚴重問題。
公寓樓下有一家很小的書店，單看客流量你會奇怪為什麼它竟然能堅挺至今仍不倒閉。無論如何，在我外出期間憶芯總是一個人跑去那里，觀摩有關日常生活的書籍。沒想到還挺有成果，殺人技巧另當別論，至少她現在有了一定的持家能力。
「我買了甜菜，圓白菜和土豆，」她敞開購物袋給我看收獲，「還有一瓶番茄汁，今晚我想試做羅宋湯，要不要嘗？」
「好啊。」我沒能掩飾一日奔波造成的倦色。
她眨眨眼楮︰「怎麼了，調查不順利嗎？」
「怎麼說呢，我越來越覺得這次任務有些超現實的味道了。」我嘆了口氣。
「不要灰心，慢慢來。」憶芯在後面推著無精打采地我前進。是我的錯覺嗎，任務毫無進展，她卻反而很高興的樣子。盡管我怎樣都高興不起來，苦著臉踏入公寓。
坎瑟是個頭腦精明的家伙，他出逃時順帶盜走了8支NF．溶劑，這使他得以長期保持理性，不會因Countdown啟動而做出類似鯨魚跑到大街上胡作非為的行徑。這一點對我非常不利，再怎麼說只剩半個月時間了。
「或許我可以幫你。」上樓梯的時候，憶芯道。
「什麼意思？」
「共感。」憶芯小聲道，似乎不太願意提起，「我能夠察覺到相似的存在，在一定範圍內。」
「怎麼不早說，這就相當于雷達不是嗎，你能找到坎瑟！」我振奮道，看來森古要憶芯幫我，一定也考慮到了「追蹤」環節，科學家的思維確實周密，「這就好辦了，今晚劃定坎瑟可能存在的幾處區域，從明天開始你跟我一起行動。」
憶芯遠沒有我那樣高興，只是乖巧地點點頭，在我打開門後默默地走進去。
是錯覺麼。
似乎听到了一聲，若有若無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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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臨。
冷風受樓宇間縫隙壓縮，加快了流動速度，將客廳窗戶吹得嘩啦嘩啦直響。
我將洗畢的餐具擺好，從廚房出來。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晚飯之後是短暫的休息，然後上床睡覺。——我的生活一直如此簡單。
很快爬到床上，望著掉漆奠花板長長吐出一口氣。
※嘿……
閉上眼楮，鯨魚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不知道啊，藍雨……
不。已經夠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經忍耐了好多天了……快……
不。我對自己說。他已經死了，回不來了。再想已經發生的事情是沒有意義的。
※趁我還沒……
腦海中突然傳出刺耳的槍響，明明閉著眼楮眼前卻一片暴白。我從床上猛然坐起身子，胸口劇烈起伏著。
這不是第一次了。
事實上，自鯨魚死後起，每每入睡我總會回想起那天發生的事……該死……明明手刃無數、見慣消逝、看淡生離死別……所以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會如此糾結于鯨魚的死難以釋懷呢。
深呼吸了幾下讓情緒漸漸平穩。這時，听到有人敲門。
「憶芯？」
門外「嗯」了一聲，似乎猶豫了幾秒鐘，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少女身上披著的睡衣是我初夏時節單穿的襯衫，過于單薄而襯出明顯的女性胸形。
急需轉移注意力。我忙道︰「怎、怎麼了？」
「睡不著。」盡管房間很暗，依然能察覺到她眼中瑩藍的細小光芒，「胸口有點難受。」
她這麼一說，好不容易移開的視線開始重置——在這之前我將整個身子轉過半圈，假裝對空白的牆壁產生了興趣︰「你是在擔心麼？」
明天如果真的遇到坎瑟，必定有一場惡戰，會擔心也是應該的吧。
「不，不是。」她的聲音更加靠近，令續逐漸加快，「我只是想知道任務結束之後，藍雨的打算。」
「哎，這個？」有些意料之外，我側頭道，「現在說沒用吧，畢竟接下來的事誰都說不準。」
憶芯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嗯……對吧。」
這時她已經站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長發掃在後脖子上有點癢癢的、不過挺舒服的感覺。
「不早了，好好休息。明天可是會很辛苦的。」甚至感覺憶芯都能听到自己的續了，我弓著背脊，感覺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好，」是故意的麼，她卻沒有直起身，而是又貼近了一點，「能和你一起睡嗎……今晚。」
飛快轉過頭去瞪著她，一時間我真要蒙了︰「對不起，什麼？」
「總覺得，呆在藍雨身邊很安心。」
輕輕枕在床邊，少女合上眼。
又是一愣，心說「一起睡」竟然是這種形式，這麼柏拉圖？不過我很快調整過來，雖說擁有女生的可愛外表，在情感方面畢竟只是病毒擬態，沒必要太過在意，認真我就輸了。
「喂，睡這里不行，會著涼的。」搖了搖她的肩膀卻得不到回應，我索性躺倒，「不管你了哦，趴累了自己回去。」
因為有人在身旁的緣故嗎？再度躺好之後，眼前沒再出現痛苦的回憶。
說不定覺得很安心的人，其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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