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話 第十七章 救命稻草

作者 ︰ 豫西山人

掏槍了、開槍了,還沒有帶警官證、傳喚證、搜查證,朱所長明白的很,如果陳觀不放手,他這次鐵定要倒大霉了!

朱所長現在最迫切、最現實的願望就是陳觀能夠放過他,不要揪住他的違規違章不放,讓他能夠安安生生的回到龍灣鎮去,哪怕這輩子再也不進陳家的院門都行!

朱所長知道,陳觀說這罪那罪都是扯淡,他是恨上了自己,認為自己和白愛國、白保國兄弟沆瀣一氣,不想讓自己再穿警服了。♀這小伙子狠著呢!而且,倒霉的絕對不是他一個人,白愛國、白保國兄弟兩個也好過不了!

陳觀讓村民們去報警,說的是兩個不明身份的人冒充警察、持槍民宅,還開槍了。這樣一來,就是公安內部最嚴重的涉槍案件,朱所長閉著眼楮都能想到,縣局接到報警後必然是雞飛狗跳,很快縣局在家的領導、甚至是縣委、縣政府主管政法的領導就會親自率隊向五龍峪趕來。而且,還會出動特警,以防不測。

除非他能在縣局領導趕到前和陳觀和解,否則的話,那種結果不敢想,想想都讓人悔斷腸子!

眼看著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縣局的領導和同志很可能已經上路了,時間不等人,朱所長心急火燎的,偏偏陳觀嫌他嗦,不再和他廢話,讓他坐冷板凳去了。

院子里早已沒有了開始喝酒時候的喜慶和熱鬧氣氛,五龍峪的老鄉們吃飽的、沒有吃飽的都站在院子里,形成了一道圓形的人牆,把朱所長、小楊和陳觀、李福來等人圈在中間,默默地等待著。

這個時候,朱所長非常需要一個能夠在他和陳觀之間進行溝通的人。

村支書徐忠厚來了。

白愛月畢竟是村婦聯主任,受了陳觀羞辱、哭著跑出去後,想想這事兒鬧大了,朱所長都鳴槍了,可咋收場麼?就跑到了設在白家大院的村委會,拿起電話就打徐忠厚的傳呼機,一連打了三遍,這才爬在村委會的桌子上嚎啕大哭一陣兒,然後洗了把臉,出了白家大院,到村西頭去迎徐忠厚。

徐忠厚家沒有裝電話,也不光是他家沒裝,全五龍峪村就村委會一部電話,鄉里有特別緊急的事情找他的時候,都是打他的傳呼,他會很快趕到村委會回電話的。

白愛月是徐忠厚門的兒媳婦,又是他極力推薦提拔的婦聯主任,家在五龍峪村,守著村委會的電話,比別的村兩委班子成員和徐忠厚聯系的要多。白愛月連呼三遍,徐忠厚就知道發生了必須盡快來處理的事情,很快就會趕過來的。

徐忠厚一下午都在地里割麥,天黑後和老婆、兒子、閨女、女婿一起把割完的麥子捆好、裝車,拉到了場里。

割了一下午麥,徐忠厚也累了,就老婆和兩個閨女回家做飯,讓兒子和兩個女婿把打麥機挪到位置,準備明天打麥,自己在場邊坐下,掏出煙,慢慢地吸開了。

徐忠厚有兩個閨女一個兒子。兩個閨女都已結婚,全都嫁在龍灣鎮,家里都開有門市,日子過的不錯。因為她們兩家地都少,又能使用小型收割機,早早的就過罷了麥收,帶著女婿回來幫父母收麥了。

五龍山區的人習慣上把明水城叫城里,把明水沿岸的平川地帶叫川里。

龍灣鎮在縣城正西,緊依明水,是標準的川里。

兩個女婿都是川里人,做生意、想法賺山里人錢的時候精明,干農活不中,比起徐忠厚的兒子差遠了。

看著兒子領著兩個姐夫在挪打麥機,徐忠厚就想,兩個女婿干農活不行,賺錢卻是好手,眼見著兩個閨女都是好日子,得多給兒子考慮考慮了。等收完麥,去龍灣鎮一趟,找找書記、鎮長和土地所的人,看能不能在龍灣鎮批塊宅基地,給兒子蓋座房子,最好是臨街的,一樓當門面,二樓住人,將來兒子結婚後生活就有保障了。

一想起給兒子蓋房子、娶媳婦,徐忠厚心里就美滋滋的,覺得這輩子趕上了好時候,總算是從大躍進、階級斗爭和農業學大寨中熬出來了,可以好好的過過舒坦日子了。

想想過去五龍山區最有名的大地主白德禮也不過是高蹺腿、坐小椅、吃白饃、蘸蒜水,徐忠厚心里就暗笑了一聲,覺得現在五龍山區的老百姓大多數都能過上那種日子。特別是自己家,摩托車、三輪車、傳呼機一樣不少,比過去的土財主拽多了!

正在暢想呢,就听到五龍峪方向傳來一聲脆響,徐忠厚一激靈︰「出事了,是手槍聲!」

山區的夏夜都非常靜悄,朱所長一鳴槍,聲音就傳地別遠。♀

徐忠厚年紀大,見識的多,獵戶的土槍、民兵打靶用的老套筒、中正式、半自動的聲音他都能听出來,這一听聲音,就知道是手槍聲。

徐忠厚趕緊交待兒子招呼姐夫們吃飯,自己三步兩步往家跑,到屋抓了一塊烙饃三下五除二吃了下去,接過閨女端過來的涼茶喝了一大碗,就推出自行車,準備出門。

就在這時,腰里的傳呼機「滴滴滴、滴滴滴」響了起來,而且是一連響了三遍,徐忠厚低頭一看是村委的電話號碼,就知道確實是五龍峪出事兒了,這是兒媳婦、婦聯主任白愛月在傳呼他。

徐忠厚不敢遲疑,騎著自行車就往五龍峪村趕。

見到白愛月後,徐忠厚一問情況,就知道是白愛國、白保國弟兄兩個去把派出所搬來了,登時臉就黑青黑青,不為別的,就為白愛國竟然敢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徐忠厚鐵青著臉,推著車子在前面走,白愛月跟在後面,翁媳兩個朝著白愛國家走去。

徐忠厚沒有先到陳觀家的現場,而是去了白愛國家,是因為他听白愛月說陳觀已經把朱所長撂到了地上,知道朱所長沒有機會再開槍了,他要去問問白愛國到底和朱所長咋說的,弄清情況。

白愛月是徐忠厚門的兒媳婦,也是他一手推薦提拔的婦聯主任,白愛國也是他支持選舉的小組長,都是他的嫡系、親戚,那是自己人。

白愛國和白保國從龍灣鎮回來後,躲在家里沒有露頭,一心一意盼著朱所長把陳觀帶走呢,連老婆、孩子和堂妹白愛曉想去陳觀家吃飯、看熱鬧都不讓去,惹得不知內情的婆娘直罵這弟兄兩個神經病,害眼紅,肚子里別說能撐船了,連個米粒都放不下。

眼瞅著派出所的三輪摩托亮著車燈開進了村,接著又听到了一聲槍響,白保國就興奮地對哥哥白愛國說到︰「老朱這人行,厲害,連槍都用上了,這下老陳家該嚇得滿院屎尿味了。陳觀這小子,年齡不大,毛都沒長齊,還想在五龍峪抖威風,我看你這次咋收場!」

白愛國比白保國年齡大一點,想的事情多,听到槍響,馬上就想到要是能讓兄弟去派出所干該多好,哪怕是當臨時工呢,警服一穿,警棍一拿,想揍誰揍誰,想抓誰抓誰,那老白家可是風光了。

白愛國沒有接白保國的話茬,熱切地說到︰「保國,老徐啥時候來了,得給他說說,讓他找找鄉里的書記,看能不能讓你到派出所去干,咱不圖錢,就圖個遇事有人照應。」

白保國沒有想到大哥處處替自己考慮,高興的不得了,張口就說︰「行!哥,你張羅,花多少錢無所謂!狗日的老徐必須得給咱幫忙!憑什麼咱那麼漂亮的妹子就得嫁給他那又黑又矮的兒子啊?明水城好小伙子多的是!他得給咱辦事,不辦不中!」

弟兄兩個算計了半天,沒有看到派出所的三輪摩托開走,也沒有見到在陳觀家喝酒的人散去,白保國就又說到︰「老朱這貨不值錢,十條煙就把他打反了。看看,這貨直接就在陳觀家審訊開了,便宜五龍峪人了,免費看公安審訊的電影!」

白愛國嘿嘿直笑。

徐忠厚到白愛國家的時候,白愛國弟兄兩個還爬在牆頭上朝陳觀家張望著呢!

徐忠厚本來就是黑臉,此時臉色在燈光映照下更是黑青黑青,都快擰出墨汁來了!

徐忠厚問白愛國是不是他去叫來的派出所?

白愛國頭搖得撥浪鼓一樣,矢口否認,說是自己听了徐支書的話,哪里還會去找派出所。

白愛國弟兄兩個消息不靈,不知道陳觀家院子里是什麼情況,還以為朱所長正在現場審訊呢,才不會承認是他們去告的黑狀呢!

徐忠厚滿心希望不是白愛國去找的派出所,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眼見白愛國對他都不說實話,就撂下一句狠話︰「那中,你的事情我不管了,你愛咋折騰咋折騰!」

說完,徐忠厚扭頭就走。

白愛月慌忙喊到︰「支書,你別走,再問問!」

扭回頭,白愛月就對兩個哥哥說到︰「朱所長對天開槍,想嚇唬人,沒想到人都是吃飯長大的,不是嚇唬大的!朱所長和小楊已經被村里人圍起來了,月兌不了身了,你們還在說瞎話!」

白愛國這才慌了,連忙拉住了徐忠厚,又是喊支書,又是叫叔,把徐忠厚拉了回來,一五一十地說了實話。

徐忠厚听了,這才知道真的是白愛國干的,而且是用十條紅塔山煙向朱所長行賄才讓朱所長和小楊來抓陳觀的。

朱所長面對陳觀矢口否認得了白愛國的好處,豈不知白愛國就是個老百姓,沒有他那樣的反偵察能力,轉眼間就把他賣了。

當然,白愛國之所以告訴徐忠厚,那是因為是自己人,相信徐忠厚不會告訴別人的。

听完白愛國的話,徐忠厚想了一會兒,又問白愛月這事鄉里現在知道不?

白愛月走的早,陳觀叫人向洛水縣公安局報案的事情她不知道,就老老實實地說沒有給鄉里打電話,只給支書打了傳呼。

徐忠厚听說鄉里不知道,長出一口氣,讓白愛月現在就去村委會,看住電話,不能讓人往外打電話。要是鄉里知道老朱在這里開槍了,恐怕事情就不好辦了。這事兒,和說和說就算了,不能弄大,事情弄大了的話,老朱就惹大麻煩了,說不定副所長都干不成了。

白愛國剛才還想著讓徐忠厚找鄉里說說、讓他兄弟去派出所干呢,一听徐忠厚說的這麼嚴重,登時就嚇住了,慌忙喊婆娘給徐支書端飯、泡雞蛋茶,可憐巴巴地求徐支書無論如何想想辦法,千萬不能讓老朱惹麻煩,畢竟人家是來給咱辦事的。

徐忠厚冷冷地說︰「不是給咱辦事,是給你辦事!是你當小人惹的麻煩!都是鄉里鄉親,又是個小孩子,值當下這樣的黑手麼?你這樣做,就不怕五龍峪的社員們戳你的脊梁骨麼?」

徐忠厚年齡大,習慣于把村民說成社員,保持著人民公社時期的稱呼。

白愛國一聲不吭,只是給徐忠厚讓煙、點火!

徐忠厚在白家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喝了碗白愛國媳婦端來的雞蛋茶,抽了兩支煙,這才起身向陳觀家走去。

徐忠厚來的有點晚了,陳觀雖然沒有從朱所長口里套出白愛國究竟給他送了什麼好處,但是已經把朱所長違犯執法程序、違法違紀的事情弄清楚了。而且,白紙黑字記錄了下來,還讓小楊簽字了。

朱所長和徐忠厚都是熟人,這一看見徐忠厚進來,就象看見了救星一樣,說話都帶哭腔了,拉著徐忠厚的手,把自己接到白愛國舉報出警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然後附在徐忠厚耳旁低聲說道︰「徐支書,這個陳觀很厲害,抓住了我們沒有帶警官證、沒有開傳喚證、搜查證的錯處,不松手,看樣子是要月兌兄弟的警服了。無論如何幫兄弟一把,大恩不言謝!」

徐忠厚听的直皺眉頭,剛才他還听白愛月說鄉里不知道呢,怎麼現在都向縣局報警了呢?

徐忠厚忍不住向陳觀看去,只見陳觀閑閑散散地坐在桌子旁,幾年不見,長高了,長壯了,象個五龍山的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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