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在背後流言，陶然就會故意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地談論這事兒，既然人家大肆張貼了出來，他就堂而皇之的承認了，還在村里到處亂轉，逢人就問打架看了沒有，有沒有偏方，這樣，幾乎村里沒有一人會懷疑他了，少數譏諷的，多數同情的，但最後都保證，一定要給他尋找偏方，有的還當場提供了幾個，還有滇供了著名的土醫生的資料，煽動他趕緊去找人家。
「喂，金柱，你在廣告上說的懸賞，能不能兌現？」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有人問。
「兌現，一定兌現，」陶然拍打著喊。
「可是，三萬塊的中介費不是小數目啊。」每個人都關心這個。
「沒事兒，上回醫院那事情，政府獎勵我二十萬呢。」陶然得瑟地透露了小咪咪，不，小秘密。
「哦！原來如此，有錢兒了就想起來看病了，對對，應該看病，這社會人要是沒錢真沒辦法。」大家恍然大悟。
「二十萬？嗨，政府就是有錢兒，不過，等你看好了病，這錢兒也差不多了，嗯，金柱，前列腺炎就那麼厲害？要不，你給我們看看？」有人關心到了實質問題。
「你要能看好病，老子就是砸鍋賣鐵也給你看，如果你不懂醫術，別怪老子用那東西戳你臉上！」陶然粗魯地回答。
「哈哈哈。」大家笑起來︰「金柱，我們就是逗你玩，高興起來，听說心情好能治病呢。要不，你上網下載些日本大閨女的影片進行心理治療？是不是部隊的和尚生活時間長了，用進廢退？」
「嗯？這倒是一個門道。」陶然如獲至寶。
當然，陶然如果一離開，大家蹈論就會更真實一些，更直接一些。感慨人生無常，陶然這麼強壯的身體，打架大王，居然是個活太監。
陶然就是要坐實自己的流言，麻痹，以前太高調了，說不定村里人還把自己當歷史上晉朝的周處，大禍害呢。現在，自污，低調。
村里周游了一圈兒，陶然就開始剖析事情的真相︰王霸嫉妒？孔家軍報復？還是李少，歐陽欣欣，或者其他人？
從三張小廣告的創意上看，文筆看，陶然以為，這不是村里人弄的，王霸有這種魄力但不會這麼有水平，何況自己掏錢兒買蘆葦蕩閑地地，他得了實惠。孔家軍都是青皮人物，這麼下流的手段最是喜歡的，可是，孔家人不是被自己教訓慘了嗎？哪里還敢自尋沒趣？地痞們愣頭青是愣頭青，一旦認準斗不過，還會很實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少？在欣陽城的上流社會中感悟，李少是一個神仙一般的存在，那天五個奧特曼的神情，明顯不正常，不是喝高了酒就是磕了什麼興奮藥劑，其身世顯赫，要修理自己，不會這麼下作。歐陽欣欣？嗯？很可能！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不會這麼絕情吧？哦，不對，真的不是一日夫妻，沒有日……
突然，陶然頭腦靈光一閃，想到了尹冰冰家里的那個漂亮的大姑娘。對呀，沒有刻骨的仇恨，誰會用這麼下作的手段？不是年輕人，誰又會又有這麼縝密的思維，編制這麼「真實」的資料？對，她是不是那天在廣播電視局車子里下來的姑娘？嗨，就是她，她是廣播電視局的人，對于制作宣傳題材的資料片子，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陶然立刻就打了電話︰「冰冰？冰冰？是我呀，我是陶然。」
電話里，傳來了一個慍怒的聲音，如果仔細听起來，還夾雜著哀傷︰「你怎麼了？吃飽了撐的嗎？我正在上班！」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陶然甜蜜地說。
「我不是那樣無聊的人。」冰冰說話毫不客氣。
「可是，關系到你的前途，生活質量。」陶然冷靜地說。
「你……」尹冰冰遲疑了︰「說。」
「我實話說吧，我早早就從國外回來了，就是換手機號碼打電話那一天，還有，那一天我和那個女警察在一起，你和一個姑娘去了，我沒認你，還罵了你。你知道原因嗎？」陶然讓自己的嗓音可以低沉傷感起來。
果然，尹冰冰急切地問︰「說。我當然想知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王……說。」
「因為我在部隊上得了病，前列腺炎癥，因為非洲的氣候很特殊，非洲的這種炎癥病毒跟我們這兒不太一樣，變異了，所以，五年時間一直看不好，因此，我才五年不回來，就是回來了，也果斷和你翻臉兒斷絕關系。怕耽誤了你，讓你守活寡。回國這些天，我跑了許多醫院，也不行，我徹底絕望了，所以才公開對你說，想讓你知道真實的原因。」陶然傷心欲絕地說︰「冰冰，我對不起你，你是一個好姑娘，我祝福你。」
「什麼？喂喂喂，陶然，你再說一遍，喂喂喂，你再說一遍，我沒有听清楚啊。」尹冰冰在電話里焦急起來，滿懷關切之情。
陶然又說了一遍兒。
「原來如此，陶然，陶然，陶然，你個大流氓，大壞蛋，大孬種，狼心狗肺的白痴！」尹冰冰在手機大聲地咆哮起來，隨即就是嗚嗚嗚大哭。
那邊，伴隨著尹冰冰的哭聲，有幾個姑娘過來詢問，安慰，終于，尹冰冰克制了情緒，帶著哭腔對這邊說︰「陶然哥，哥，你不能這樣看不起我，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你要是說實話，就是只有上半截兒身體，我也要嫁給你照顧你一輩子的。」
陶然的心里轟然一聲，暖洋洋的，隨即又冷靜了︰「好了，冰冰，就這樣了，別傻里傻氣了，承認現實吧，我已經認命了。本來，我還希望能夠偷偷模模治好再說……」
「你在哪里？說，我要見你，陶然哥，我現在就要見你！」尹冰冰喊著。
麻痹，這黏人的小媳婦兒，見我干嘛？你已經跟別的男人圈圈叉叉了，還這麼念叨著我的好？是不是良心發現了過意不去？哧。
「好吧，我在，哦，你在哪里啊？」
「上班，超市啊。」
「看我這傻帽的，非見我不可？」
「嗯，就是死了都要見你，你在哪里？在家里嗎？我馬上就到了！」
「不不，你別來，村子里都知道了我的病，我抬不起頭來，你來了，更叫別人笑話我，干脆去你那兒吧。」
「好，我馬上回家等你，陶然，你馬上來，我，我想見你。」尹冰冰大哭了起來。
陶然騎著車子，一路上腦海里都在回旋著尹冰冰的哭聲，讓他心里既溫暖又怪異。
到了小區門口，尹冰冰就在門口等著，摩托車剛一停下，她就撲了上來，一把抱住了陶然，嗚嗚大哭，一邊哭一邊用拳頭打，讓門崗的兩位老大爺趕緊走出來︰「喂喂，你們沒事兒吧？」
尹冰冰趕緊抹了眼淚，賠笑道︰「沒事兒，沒事兒，爺爺，這是我哥，我們是一家人。」
門崗老頭子訕笑著退回去了。
尹冰冰不管周圍過往的其他小區居民詫異的眼光，雙手揪住陶然的左臂，將頭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一面抽泣一面走。
到了樓梯口，冰冰幫助陶然將車子扎好了，有些奇怪︰「然而，借誰的車子啊？這麼豪華型的？」
然而是冰冰對陶然的專有稱呼，意思是︰然兒，極其親昵，又因為諧音，手機轉折詞匯，讓冰冰極為喜愛，現在，她有恢復了這個稱呼。
「一般吧。」陶然遮掩道。
「不一般啊，我在超市里工作，豈能不知道？這樣的車子，怎麼也得十萬塊以上吧？」尹冰冰懷疑地看著陶然。
陶然一驚，知道尹冰冰腦袋瓜子相當聰明，如果不是高中和自己拍拖，也許能考上忒兒好的高校呢。
「嗯，人家二手的，李少知道不？一個紈褲子弟，因為車子撞了，嫌不美就換了，我四萬塊錢就拿下來了，反正，我這一輩子也不指望結婚生子浪費金錢了，就買輛車子……」
尹冰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當著路邊過著的一對夫妻，兩個環衛老太太，跳起來抱住了他的脖頸︰「不許胡說，我一定嫁給你。」
進了樓梯間，尹冰冰不下來，撒嬌道︰「然而，你抱我。」
陶然的心里再一次被柔情蜜意充滿，很想熱烈地抱著她，吻她，愛她，可是，一想到那天夜里她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床戰，就禁不住惡心。忍住了不良情緒，他將她抱了起來。
「哥，我想你想得好苦。」尹冰冰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抱著尹冰冰，陶然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堅韌的冰山心情，再听一次被融化，看著她白里透紅的面容，因為哭泣而揉紅了的眼窩兒，濕潤了的鼻子，滑膩質感的脖頸，沉甸甸的身軀溫暖著自己的手指，暖洋洋的秋衣，純潔的白色內衣那鏤空的上面部分的，隱隱約約的香脂味道，都很熟悉，都很有沖擊力。
俯身，陶然在她的臉上吻了一口，深吻。
尹冰冰頓時癱軟痴迷，雙臂伸出，緊緊地包攬了陶然的腦袋，奮力地仰望著臉龐迎合，眼淚肆意，讓陶然的唇間濕潤到濃郁的咸味。
陶然一步步地抱著她走上了樓梯，七層樓梯，冷峻而綿長，兩人在走路的頻率里，身體一次次地踫撞，溫暖，回味，直到門口。
陶然也流淚了。
如果不是那個可惡的男人，現在的他一定和她幸福無間地生活著，上億人民幣的資產，雖然在現代社會里不算什麼，可是，對于居家過日子的小人物來說，已經是天文概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