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山傳奇 第一百八十八章(下)杰克的叔叔

作者 ︰ 長疆

听罷他二人的話語,聶小堂喃喃地若有所思。

松田贊嘆道︰「在你們大清國的官員中,能有這位徐先生這般見識的,真是少有!」

「的確少有!」聶小堂也不禁插話,他畢竟也是讀過些書的。心下甚至尋思,如果這清廷像這位姓徐的官員多些再多些,姓駱的那一類狗官少些再少些,這世道也不會這般烏七八糟,@黃色小說

听見松田的話語,祝醒嘆口氣道︰「常言道,見多則識廣孤陋則寡聞。我若不是漂洋過海去域外走過些地方,照樣是坐井觀天一無所知。」

聶小堂道︰「祝兄這話也不盡然,還有‘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這話——」

祝醒道︰「那是在明君治下的世道方有可能,想想看,天下的書本典籍都得由皇家官府查驗審定後方能刊行,動不動就搞查抄焚毀所謂的**甚而至于還大興文字獄……百姓如何能活躍頭腦開眼界?」

聶小堂點頭,松田道一句,自明治維新後我們那里大有改變。接下來松田告訴二人,他要獨自先趕往川邊,便與他二人在半途分手。二人的行走功夫皆不錯,第二日午時便到了二郎山麓下的藍池子。

正是吃晌午飯的時候,不大的半條街僅有的幾家小店幾乎是家家客滿。看看已走到街盡頭,方見一家看去門面還不錯的酒家,他倆走進店內,見安有五六張方桌的店堂內客人不多,只有一張桌上有三個客人。

這家酒店恰是那李財兩口子已經轉讓給別人了的,自從參與販賣小娃兒的罪惡勾當暴露後,別說這酒店開不下去,左鄰右舍街坊眾人的口水都幾乎將這對賊男女淹死。就在南宮旭來過那一趟的第二天,雇佣的伙計黃三就不見了人影兒,同時卷走了那只小皮箱,那是李財老婆藏銀錢的所在,足足有店里半個月的收入。

李財兩口子終于耐受不住,在一個漆黑的深夜逃離了藍池子不知所蹤。

祝醒與聶小堂二人隨意要了些葷素菜蔬一大壺酒,慢慢地吃喝。聶小堂朝祝醒努努嘴悄聲道,這三位有些奇特呢?祝醒的眼風略為一掃,回過頭來微微一笑,年紀小的兩個是洋人,聶小堂就忍不住好奇地又瞥去幾眼。見另一位中年漢子對他們視而不見一般,只顧著自個兒慢慢地喝酒。

聶小堂正好奇間,跟即便又進來一位客人。那位中年漢子見有人來,把頭埋得更低了。來人一邊落座一邊卻將目光不住地朝他瞥去,店小二剛走過來就見他忽地立起身來叫出一聲「水老兄!」那中年漢子不禁一驚,抬頭看時也站起身來。

「段兄弟!沒想到是你?」水佬鬼大笑,當下少不了同聚一桌添菜上酒,將薩莎與杰克介紹一番。

「是啥風把你水老兄吹到了此地?咱們方得見面!」段平安的興奮情狀難于言表。♀

水佬鬼道︰「說來也是的,咱們既然沒能去瓦屋山看看比武論刀,趕去跑馬山瞧瞧最後的賽事也不錯。段兄此去是往川邊還是返回雅州——?」

「我也是去跑馬山想趕赴此次論刀會最後的結局。」

鄰座的祝醒見是兩個洋人少年,心下便對他幾人刮目相看,當下便忍不住立起身來招呼道︰「各位朋友幸會幸會!我倆也是去跑馬山赴會的。」

相互簡要介紹了一番皆覺投機,又都是走南闖北的習武之人哪有那樣多的拘束,當下這六人干脆就並做了一桌,一時間談笑風生熱鬧起來。店家和小二自然高興得屁顛屁顛跑進跑出地侍候客人。

薩莎和杰克見突然出現的三人皆對她二人顯更新最快,出熱情,方才一改拘謹之態,在他們的言談間偶爾插上一兩句話。

閑聊間,段平安贊嘆道︰「兩位隔山隔海遠道而來的小朋友漢話說得好呢!」

杰克道︰「不敢當不敢當,多謝夸獎!但是我們不是小朋友啦我們是成年人啦,成年的公民。」

段平安玩笑道︰「公民?我可沒說你們是母民。」

祝醒哈哈大笑,聶小堂的目光朝薩莎瞥去,瞧見這位洋姑娘真是一種別樣的漂亮,恰逢薩莎的目光轉過來,把個聶小堂弄得臉頰一熱急忙移開了眼楮。

水佬鬼嘆道︰「這趟從w索「海天中文」京城往返,他二人難得有如此放得開的場合,今日遇上你幾位兄弟,就連我水佬鬼也覺十分暢快!來來來!先來個一口干!」

段平安道︰「也難怪的,人們見到了他們大都免不了顯出異樣的神色眼光,見得少了就少見多怪。」

祝醒嘆道︰「這還不算啥,最惱人的是人們總是跟著朝廷的眼色口風來對待他們。朝廷對洋人不滿一些民眾便將所有來大清的洋人視為仇敵……比如天津教案,而一旦朝廷改了主意改了口風,慈禧太後的宮內也有了洋人和他們帶來的洋玩意兒,瞧這江南江北各地,人們對洋人又刮目相看了。」

眾人听得他這一番見解無不點頭,段平安點頭道︰「尤其是官府中人轉舵變臉最為快捷。」

薩莎與杰克也听得十分專注,兩人用外國話交談的同時時而說幾句漢話,祝醒竟以外國話同二人對答起來。眾人就更明白了祝醒為何有與眾不同的見解。

酒過數巡,當水佬鬼與段平安提及那次相遇分手後的情形,兩人的神情皆顯得十分專注起來。當得知水佬鬼去京城的此趟是因了金鴨子的緣故,段平安不由大驚,他在水佬鬼耳旁悄聲道「無論如何,你不該帶著金鴨子去京城,朝廷內宮不止一人在打這寶物的主意。」

水佬鬼點頭道︰「段兄放心,我心中有數的,藏地的朋友們也同意我的做法。」

听到對方如此說,見他二人且又當作眾人的面作悄聲密語的情狀畢竟事出有因,段平安也就不再多說,心下覺得不太踏實卻又理不出個頭緒。便將話題移開,問起是何時認識這兩位洋人少年的。

水佬鬼便將他如何因為知道了金鴨子的事,加之蕭岣尋到了他,說是洋人為盜取這深藏在跑馬山五色海底的寶物,已有兩撥人專程來到打箭爐。而薩莎與杰克是擔心藏地的朋友不知曉讓寶物落到那些人手中。

段平安點頭稱贊道︰「難得這兩位少年朋友如此仗義!水兄的水性了得,蕭岣兄弟真找對了人,有水兄的關注就讓藏地朋友們放心了。」

「我也沒想到這兩位小朋友與那些洋人很是不同,尤其這位薩莎姑娘還一心幫助咱們,讓我知曉了那伙人的行蹤。」水佬鬼點頭,又道,「這位小兄弟原本是來尋訪他那位早年來大清的叔叔,你知曉麼?他那叔叔當年竟還投入到太平軍忠王的帳下效力呢!」

「是麼?竟有這等奇事?」這下輪到段平安驚奇了。

聶小堂更是驚異,自小只知道有洋人的軍隊使著洋槍洋炮幫助清廷攻打屠殺太平軍,何時听說過竟會有洋人投奔太平軍中效力的。

離水佬鬼近的祝醒一直在注意地听著他們提到洋人的事,此刻插話道︰「這件事的確是真的,此人名叫呤俐,是杰克的叔叔。不僅是杰克的這位叔叔投了太平軍,還有他的妻子瑪麗和好友艾爾也投了太平軍。

「那麼,這位瑪麗是杰克的嬸嬸呢。」段平安嘆道,他見杰克早已變得怔怔地不發一語。

祝醒接著道︰「可嘆的是,就在南京九伏洲一戰,瑪麗和艾爾陣亡,呤利也被清軍子彈擊中負傷。他回去後寫了一本書記敘他當年在太平軍里效力的情形。我這里就有摘抄下的幾段文字是通譯了的,各位若有興趣可瞧一瞧。」說著話,已從隨身的袋子內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冊本子,翻尋至其中的兩頁。

這段平安、水佬鬼和聶小堂的腦袋便湊攏一處,目光齊齊瞧向上面的字跡︰

「……為了徹底消滅愛國情緒,滿洲人強迫被征服的中國人剃去他們從古以來就作為珍愛裝飾的長發,強迫他們垂辨,並采用韃靼服裝,違者處死。據說,寧死不肯忍受這種民族屈辱的人有千千萬萬。變更民族裝束在一切征服手段中是最明顯最能壓制人的;這無疑是粉碎中國人民精神的有效方法。凡不肯忍受的就失去了頭顱。經過汕頭、廈門、福州、上海等地。每到一地,我總是盡量跟本地人相處在一起。我發現他們都深深痛惡當前的統治者。一般人都把殘酷、凶狠、口是心非歸之于中國人的天性,其實這多半是由于邪惡的滿清政府所造成的。

這些人從嬰兒時代起,就習慣于流血和酷刑的慘象.正象他們的祖先在最近兩世紀中被韃靼征服者所屠殺的慘象一樣。統治者的無窮迫害使他們麻木不仁,墮落退化;剃發的奴隸標記使他們帶著不自然的烙印;橫恣暴虐的**制度摧毀了並貶抑了他們的精神;他們的生命財產完全操在最卑鄙最無人心的官吏手里,操在只有賄賂可以動心的審判官手里。

凡是反叛異族皇帝的非正義統治的人,按律是「千刀萬剮」,凌遲處死,稍涉嫌疑就被砍頭,牽連在反叛案件里的人一律格殺勿論︰如果中國人沾染了通常是被壓迫的弱小者所憑借的狡猾和欺詐,又有什麼奇怪呢?

許多年來,全歐洲都認為中國人是世界上最荒謬最奇特的民族;他們的剃發、蓄辨、奇裝異服以及女人畸形的腳,長期供給了那些制造滑稽的漫畫家以題材;同時,使中國人感到陶醉的閉關自守、迷信鬼神和妄自尊大,也經常激起了歐洲人的嘲笑和輕視。……」

段平安的左手拳頭緊攥右手捏著寫滿字跡的這張紙在微微抖動,一時間,眾人也都變得沉默不已。

薩莎對杰克道︰「這下你該放心了吧!你的呤俐叔叔不但在這片土地上有過非凡的舉動,而且還寫下了這些重要的文字。」

杰克愣愣地極像在發怔,只把目光盯在那兩頁紙上。

「……」段平安抬起頭來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仍沒說出來只深深地嘆口氣,祝醒見狀,便接過紙來接著往下念︰

「可是,在太平軍中間,除了面貌之外,所有這些都幾乎絕跡,甚至于他們的面貌似乎也有所改善;也許這是由于他們在身心兩方面都擺月兌了奴隸地位的緣故吧。太平軍和清政府奴役下的中國人之間突出的,最使外國人注意的對照,就是他們的外貌及裝飾的截然不同。中國人向來被認為是面目愚蠢、裝飾惡劣的民族;而使面容變丑的剃發不能不說是造成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之一。

清政府奴役下的任何一個中國人的面部都表現了蠢笨,冷淡,沒有表情,沒有智慧,只有類似半狡猾半恐懼的奴隸態度,他們的活力被束縛,他們的希望和精神被,壓抑被摧毀。

太平軍則相反,使人立刻覺得他們是有智慧的,好鑽研的,追求知識的。的確,根據雙方不同的智力才能來看,再不能有比這更顯著的區別,要說他們是同一國家的人,那簡直令人無法想象。太平軍是聰敏的、直率的、英武的,尤其他們的自由風度特別具有吸引力。你可以看見被韃靼人所征服的中國人的奴顏婢膝;但是太平軍縱使面對死亡,也部表現了自由人的莊嚴不屈的風度。太平軍起義前,中國的情況是極其可悲的︰兩百年來的暴政壓迫,顯然消滅了這個國家的一切善良高貴的品德,滿清人入侵的惡劣影響似乎完成了對于中國人的道德的、社會「六夜言情」的和政治的全部破壞。這樣,滿清政府的排外政策還有什麼奇怪呢?閉關自守是清政府的救星;他們的確知道他們的權力是建立在漢族奴隸的軟弱愚昧和迷信退化之上。滿洲人的血腥統治,他們的暴虐腐朽,他們篡奪中國王位的非法手段,這是大家所公認的。……自由和正義總是通過反抗暴虐統治而取得進展的。滿清統治者的這種殘忍暴行繼續了很多年,凡太平軍所到之地,都浸透了無辜者的鮮血︰不但參加革命者的家屬全被屠戳,而且成千上萬的人都以嫌疑處死。我們難道不記得野蠻的欽差大臣葉名琛的夸口麼?僅在廣東一省,他在一個月之內就殺了七萬人以上!這些人都是和平的鄉民,他們並沒有犯任何罪(因為當時太平軍距離廣東很遠),甚至也不知道株連他們的親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只是一個滿清官吏的屠殺成績,試想︰一批一批戴花領拖尾巴的滿清屠夫,將要冷酷無情地屠殺多少生命?這批屠夫從來不敢在戰場上抗拒太平軍,縱使在深溝高壘之內,倘無外國人幫助也不敢抵御太平軍,現在他們卻被派來對這些男人的手無寸鐵的婦女和家屬,濫施可怕的報復行為了……」

聶小堂道︰「可惜!那位洪天王不知是怎麼想的?听說都快要奪得滿清的全部江山了……」

祝醒眉頭緊皺,恨恨地道︰「洪仁坤在清廷腐朽民不聊生之際,邀集一批志同道合者乘勢揭竿,本是無可非議,可此人乃是一位屢試不第的落魄文人。現看來,此人本就欲圓其君王夢,什麼天父與天子,誘惑眾生去拼死,為要坐上金鑾殿,新制了龍袍與龍椅,一旦高高在上大權在握,卻是換湯不換藥!」

聶小堂驚訝道︰「祝兄的見解極為非凡呢!幾句話就道破咱始終迷惑的疑團。」

「不過是事後諸葛亮馬後炮。」祝醒搖頭,嘆道,「也是這幾年去域外開了眼界長了些見識而已。」

「如今看來,這類揭竿而起的領頭人沒有不做皇帝夢的,只可惜了那無數的好漢。」段平安道,他瞧向祝醒的目光露出詫異之色,此人的見解言談的確不凡,極有可能是太平軍的後人。他當然不能開口動問,方才那張紙上的字句讓他的頭腦忽地一下變得清晰起來,尤其是始終環繞在心頭的郁悶憋憤,竟然被一個外夷洋人點破得這麼清楚,這可能就是常言所說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這聶小堂同樣不但心有所動,而且是動得異常厲害,猶如一股冰涼的海水在心胸內翻騰。雖然讀過幾天私塾,何時听過見過這般文字?

三人一時沉默無語,桌上新添的酒菜也無人動一動筷子,還是薩莎和杰克舉起杯子,道一聲︰「各位喝酒!」

當日午後吃過午飯,這一行人便離開藍池子,為穩妥起見,水佬鬼三人依舊與段平安、祝醒和聶小堂分頭而行,踏上二郎山山間那條蜿蜒而上的羊腸小道,朝著位于二郎山西面的索橋鎮進發。當水佬鬼三人瞧見一家還不錯的客店時,已是酉時,此地距鎮子已不到三里路程。

當段平安入住到馬店之際,正是綠蜻蜓白霖從當晚要歇息的客店里出門之時。

綠蜻蜓暗暗打定了主意,這次打箭爐之行不容放過機會。二人在川邊索橋鎮吃過午飯,他便對野百合說聲要獨自去走走。各人自便明早再會,野百合也按日常的慣列道一句,這白霖在夜間不去四下亂飛幾下何為蜻蜓?只是這個綠字總覺有點——野百合搖頭。

夜色朦朧之時,一身夜行衣戴著頭巾的綠蜻蜓已在數家客店的院子里‘探訪’過,也在幾家客店的屋面探尋過一番。他想尋到曹小青是有句話必須要提醒她,將自己偶然听得的秘密告知她並非僅是為博得她的好感,他感到這趟的川邊之行恐怕不僅僅是比武論刀那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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