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山傳奇 第二百零四章(上)暗中藏殺機

作者 ︰ 長疆

打箭爐南面的關門石河谷到跑馬山山麓間的路途,說來雖不算遠,可也有數十里之距——龐蒡、洪匡和夏侯小蟲三人此時正在距驛道一丈多高的坡上一塊較大的山岩後面歇息,距離河邊的驛道也有百余步,眼下折多河水水勢不大,已無春夏日那般湍急。

「先前還以為憑二哥你鍛造的好刀就能奪得名次呢。」夏侯小蟲笑道。

洪匡急搖頭道︰「快莫說了莫說了!簡直羞煞我洪鐵匠也,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刀更比一刀好!」

「其實老二的手藝還是頂不錯的,若不是時間不待我龐胖子也要提上一把二弟鍛造的寶刀再上前比一比呢。」龐蒡忍不住笑一笑。

「不知是何人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說五色海水中出來一人去了西面的關門石,害的咱幾弟兄跑冤枉路!」洪匡十分惱怒。

「也不算壞事。」龐蒡道︰「幸好咱們沒等到賽刀會結束,秦文彪果然狡猾陰毒,極像是在對各路好漢安排陰謀陷阱,賽場上的不少人恐怕是有來無回!那些碉樓下的軍火槍械足可夠一支數百人的隊伍使用。」

洪匡急道︰「可惜沒尋到狗混賬們的火藥藏在哪一座碉樓底下,給他一把火炸掉才好呢!」

夏侯小蟲越發感覺到四下暗藏著殺機,搖頭道︰「時間太急來不及了!咱哥兒三的馬兒都給累趴下了。再說四弟根本就沒去那兒,恐怕他還在跑馬山上呢,咱們趕緊回去?」

洪匡道︰「我看趁那些洋鬼子和辮子兵沒看見咱們,給他們點顏色嘗嘗!」

龐蒡和夏侯小蟲皆搖頭,夏侯小蟲伸手模一下洪二哥的額頭道︰「就憑咱這幾支剛到手的短洋銃就能與上百人的隊伍放對?二哥你是受涼發了燒?方才能躲過那支巡山的洋槍隊就已不錯了。」

連日的晴天讓沒一點兒殘雪的地坪上現出一層淺淺的草根來,龐蒡便側身伏地將一側耳朵緊挨著地皮專注地聆听,他朝老二和老三擺著手——有馬蹄聲!卻是來自東面,是些什麼人?

龐蒡三人認出前面那兩個明顯的頭領,尤其為首那個手持一柄鬼頭大刀的家伙,就是那次在箭桿山下折多河畔追殺他們的官軍。夏侯小蟲就是在那次受了傷。

這支十余人官軍裝束的馬隊恰巧在山岩下下馬歇息,發出的聲音很清晰地傳入三人的耳中。

手持‘鬼頭刀’的頭兒道︰「秦將軍派咱們去迎接殷大人,沿途這麼一路巡查過來,別說那伙逆賊一個個都像縮頭烏龜一般不敢露頭,就連當地的那些刁民也規矩多了。」

另一個道︰「記得上次在箭桿山下公然與咱們作對廝殺的那幾個逆賊麼?這次像也混上山了,挨了我一刀的那個使鐵爪的逆賊,還沒死呢!」

另一個問道︰「我那幾個下屬在跑馬山山腰那條驛道瞧見的那兩人還真是雅州府的捕頭。」

「沒錯,兩個不識好歹的東西豬腦袋!也不想想,敢于擺弄大批煙土生意的會是一般的區區草民麼?他兩個竟然要咬住不放地追查到了這條路上來,敢來老虎身上拔毛!不嚼碎他兩個的骨頭才怪,哼!」‘鬼頭刀’惡狠狠哼出聲來。

另一個點頭道︰「弄到咱倆的頭上咱兩弟兄就認了,秦武秦大人說過不會虧待咱們的。」

「那個叫安平的捕頭還在打听十多年前在華陽縣坐實的那樁事,我就不信他敢直接追到你我腦殼上來!」‘鬼頭刀’點頭。

另一個冷笑一聲道︰「我還巴不得他來招惹咱們動靜弄大些才好!也讓秦將軍知道咱哥倆對他的忠心。」

‘鬼頭刀’嘿嘿一笑,朝同伴的肩頭一掌拍去,搖頭道︰「你老兄還有這想法?我看恐怕不能了你心願呢!那個叫李興的捕頭是不會……好啦,沒將軍大人的指令,切不可擅自動手!」心下忽地警覺話語戛然而止,想到秦將軍對泄密者嚴厲的處置……稍後方立起身來喊一聲,「歇息夠了,都給我起來,上馬!」

龐蒡止住險些就要殺奔下去的洪匡,回頭見夏侯小蟲瞪著的眼珠子像要冒出火來並已經拔出了腰刀。龐蒡正要勸阻三弟,就听見身後有一輕微的異常響動,他和老二老三在拔刀之際同時閃身扭頭。

見一道身影在眼前一閃,卻是一位須發皆白卻腳步輕快的老者已經站立在面前,還有兩個少年緊跟在他後。

當阮玉斌和孟小嵐分別從不同方向靠攏賽場時,曹小青已經出現在五色海東面的山梁處,俯瞰嶺下的海子四下空無一人,唯見波光粼粼的一汪湖水在夕陽下靜靜地映射著空曠無際的蒼穹。

曹小青站立在一片一人多高的杜鵑林中,此時雖無花朵的杜鵑林子卻仍是綠葉茂密。對自己的輕功一貫自信的曹小青此時頗為費解,明明瞧見一個體態輕盈的女人就在前面,倏然一晃就不見了身影?

「當年的曹鏢師如今的田鏢頭,看來他的女兒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一句清脆悅耳的嗓音在曹小青身後響起,她認識爹爹?憑經驗和直覺她感覺到沒有危險,便不慌不忙地緩緩轉過身來。出現在她面前的果然就是那位女人,一個頭戴雙色面罩衣著奇特卻依舊掩飾不住其窈窕的體態。明白她就是傳說于江湖中的那位神秘莫測的湖堂宮宮主毋極夫人了。

立在她的身後側的是一位身著紫色衣裙的中年婦人,在其面容上能追尋到年輕美貌時的痕跡。

「你要尋找的朋友是在我這里,但他是被我邀請而來,也還有其他人。」

毋極夫人的話語中透出一種讓人不容置疑的威嚴簡潔,同時又散發有平和的氣息。把曹小青弄得有點發蒙,一時不知該如何回她話。

既然對方認識爹爹,曹小青決定把話題引到爹爹身上,便道︰「前輩認識我爹爹?」

「‘飛鏢曹’是你爹爹早年闖蕩江湖所用的名號,究竟是姓田還是姓曹他自己明白。我還知道你們父女間的一點小誤會。」毋極夫人的語氣變得和藹。

曹小青這才像是透過氣來一般,朝五色海子方向瞥一眼試探著向對方問道︰「晚輩冒昧問一句前輩,這五色海的金——」

毋極夫人的目光移向五色海方向,道︰「不錯,眾人都在關注的那對金鴨子,是有一只在我手里,不過這只——你認定這只金鴨連同你那位朋友的下落也與我有關?」

「那位水性極好的朋友連同他從湖底尋到的金鴨子都不見了,有傳言說是同夫人的湖堂宮有關?」

毋極夫人淡然一笑,反問道︰「你以為呢?」

曹小青道︰「看來夫人手里的金鴨子就是從我朋友那里得到的?」

「看來曹姑娘的朋友不少,有好幾位都到了這跑馬山?」毋極夫人轉過了話題。

「南郭邪毒——」曹小青感覺毋極夫人語氣平和,便想問一句南宮旭成了湖堂宮的什麼‘邪毒’是否是被她所迫?毋極夫人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淡然地一笑,「不該打听的就最好別打听,瞧,我那里又來了客人。」

對方的話音剛落,冷不防間感覺到自己的肩頭被她伸手輕輕一帶,自己的雙腳在一瞬間已經離開林中多年積下的一層松軟木葉土地面,整個身子從杜鵑林中騰飛而起!

耳畔風聲呼呼,山嶺、海子、一片片杜鵑林和松樹林從眼下急速地閃過……平日里飛檐走壁來去無蹤的曹小青,此時感覺飛懸在半空里的自己也有幾分犯怯。

讓她更為詫異的,不是自己已被安穩地坐在一截樹樁凳上,而是面前出現了六個人。這六人也都靜靜地圍坐在樹樁凳上,同她一樣地面對著一塊平整的大青石。

這是山頭上一塊十分平整的壩子,從這里竟能遠遠地看到跑馬山頂的賽場,雖是隱隱約約略顯朦朧。

比兩張八仙桌還要大的這大青石上放有五只陶瓷茶杯和一只銅壺,茶杯里的清茶熱氣裊裊香味撲鼻。在坐的五人分別是水佬鬼、洋人威廉與比爾,還有那個叫次仁的頭人和一位瘦老頭兒。

曹小青見這五人皆無語地呆坐在這里,就連一向詼諧機靈的水四哥也只是瞥向她一眼,就如不認得一般。包括兩個洋人,一個個似乎都在悠閑地品茶。稍遠處的兩棵樹下站立著兩個年輕女子,其腰間皆挎有一只編制精美的竹簍。

見這位毋極夫人的身旁只是那位中年紫衣女子在忙碌,為何不見另外年輕的使女?曹小青正驚訝間,紫衣女人拎起銅壺往取來的一只空杯斟上茶,道一聲請用茶杯子便送到她面前。

心下著急的曹小青腦子里轉動著,原本是來尋找水四哥和那只金鴨抓緊時間去幫助南宮旭的,卻被這毋極夫人軟困在這里?自嘲道,他們幾個連同我小青簡直就像一團大雜燴!不管她的意圖是什麼,我得提防才是。

「小姑娘是嫌我的茶水不香?」回到大青石前的毋極嗓音變得很動听,已撩開面罩的湖堂宮宮主,在小青的眼前是一張讓人感覺威嚴端莊的面容。

「哪能呢!」曹小青在面對碗中的茶水一霎那間心下已經恍然,立即十分恭敬地站起來,面對毋極夫人和藹的笑容施禮的同時道,「受到夫人的邀請晚輩十分感激,沒想到這兒還能瞧見賽場。」

毋極和紫衣女子瞧著這姑娘一副好奇的神態走向山崖邊,傍晚的山嶺充滿寒意的微風陣陣。曹小青順手理一下額前拂動的秀發,手指由額頭順著鼻梁而下,拇指朝嘴唇間輕輕一動彈未見有絲毫停頓。

一粒爹爹秘傳的丹丸已入月復內,曹小青隨即返回青石桌前坐下,朝主人抿嘴一笑,端起杯子開始喝熱茶,很快就喝下半杯。這茶真香!她砸吧著嘴唇稱贊一句。

接下來,在宮主的示意下,紫衣女子彬彬有禮地對在座的七位客人講道︰「邀請各位前來,是有要事需要各位相助……」

這六位‘客人’十分听話規規矩矩地呆坐在那里慢慢地喝茶听講。盡管曹小青竭力做出像他們五人一樣的全神貫注的樣子,她還是差點走了神,她擔心著決賽中的南宮旭。

宮主撇開這幾個看去發呆的‘客人’,朝紫衣女子一示意,兩人走到一株獨立的杜鵑樹下。

「宮主不讓秦文彪的部署進行下去?」紫衣女子的話語中不無擔憂。

「你還沒瞧出來?他要的結果與咱們未必是一致?你以為咱湖堂宮真能掌控這位秦將軍?」毋極搖頭,朝紫衣女子淡然一笑,「這樣也好——你沒听見我歸師兄的話語麼?還真讓我無法應答。」

「咱們多少年來的努力豈不是全都……」

「不會的!只是將今日的這劑猛藥改變換了較為柔緩的瀉藥罷了,止不住的瀉藥看去耗時是要長些,但最終必將倒斃于腐爛虛朽而無醫能治無藥可救之下。」

「柔緩的瀉藥?」紫衣女子一副若有所悟的神情。

「瞧瞧賽場上的那些各處來的刀客三教九流,加上這些不斷來川邊探寶的洋人,更有本地那些驍勇彪悍的藏民。何況還有這個次仁的兒子次里已經回到了草原,一場紛爭即將在春季來臨前展開。即使我湖堂宮能左右也頗為費力,我又何須對其掌控?」毋極又是一笑。

今日為何不見那個歸老頭兒前來?像夫人這樣強勢的女人,竟然會如此看重那個老頭兒的主意,並且不止一次。今日的結果可說是事關大局,但願不要弄得失去了時機而悔之不及,紫衣女子心下感到空泛。

宮主毋極和六妹的言談,在座的六人只有曹小青的耳朵能听得丁點兒只言片語,雖然並不明白,但知道她們不但要左右賽場乃至想掌控川邊的動態。她想有所動作但擔心反被真正地受制,只得忍耐著並時時偷眼向下方眺望。

曹小青看著正朝他們移步走來的毋極二人,想到南宮旭也算是她名義上的什麼‘堂主邪毒’,要是出現意外,想來她應該不會坐視不管的。心下這麼一安慰覺得能忍耐下去了,卻又感覺一陣莫名地心緊。

曹小青打了個寒噤,一種別樣的驚懼從心底生出,她徹底明白了緣由。不行!我得盡快離開這里。

「感謝夫人的熱茶款待!小青還得去看看南宮旭和那個東瀛刀客比武的最後定奪。」

紫衣女子見宮主十分爽快就放走了曹小青,曹小青的步子雖有點遲緩身形卻還平穩。奇怪了?這姑娘難道能夠自行解除迷藥?想開口問宮主,但見宮主在閉目養神顯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

「小姑娘得去辦些該由她辦的事,‘飛鏢曹’的防範藥可是江湖聞名呢!」宮主輕輕的一句話送至紫衣女子耳中。

果然,一切都在宮主毋極夫人的把握中。湖堂宮的毋極夫人、毋極夫人的湖堂宮,原來如此?曹小青一時說不明道不清,但有一點讓她放心的是看來‘她們’不會加害南宮旭。

無論她們要弄些啥名堂來,我不必去費心也沒時間去費心。曹小青離開這片杜鵑林便只顧著提氣疾奔,她得迅速趕回賽場。

瞧著曹小青的身影在叢林後迅速消失,宮主毋極夫人問一句︰「六妹你可知他們帶來幾只蛾子?」

紫衣女子回道︰「九只‘雪蛾’,皆是七天前去過貢嘎山麓飛回的,姬堂主要我稟報宮主,說是二十一只僅返回來這九只。」

「已經很不錯啦,高山峻嶺且又時值寒冬還真難為這些小東西了。滇西堂姬堂主辦事牢靠。」毋極夫人的神情顯得嚴肅起來,「閩東堂的‘七彩嗜煙蛾’使在對付偷運煙土的那幫人身上成效不錯,但,用來傳發信號指令尚無十拿十穩的把握。」

紫衣女子道︰「按宮主您的要求,擔負傳遞信號的蟲子必須萬無一失的可靠。」

毋極夫人點頭道︰「待會兒把我使用的‘雪蓮玫瑰蜜’取出配上‘雪山犛牛乳汁’,交給滇西堂姬堂主並要他叮囑‘飼蟲員’在伺候雪蛾時,切莫忘記加上‘蒙山女敕尖茶’。」

紫衣女子連連點頭心下感慨,宮主對這幾種蟲子的關照真是細心有加。」

在杜鵑林中一陣疾奔的曹小青,想到剛才瞧著熟悉的水四哥和那幾人全都是一副傻乎乎的神態,心下越發堵得慌,忽地想起薛士元大哥說過的話語——「要說這世上何種功夫最厲害?當屬以掌控其人的腦殼來左右其人的四肢手腳,甘願受其奴役驅使甚至賣命的‘蠱腦惑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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