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宇恆牽著周文欣的手，走到樓下垃圾桶的時候，他把行李箱扔了進去。
「不要了嗎？」周文欣問。
「只是不需要了。」歐宇恆淡淡地笑了笑，帶著點苦澀。
「這樣啊。」周文欣盯著那個行李箱發了一會呆，突然握緊了歐宇恆的手，道，「我們走吧。」
「嗯。」歐宇恆點頭，跟周文欣走出了這個小區，他很想回頭看看，卻無法轉頭，這一次一旦離開，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兒子，你買個早點，怎麼去那麼久啊？」葉莉一開門就問，歐宇恆愣了一下，才明白是周文欣幫他打了個掩護。
「我們先去吃過才回來的。」周文欣突然插話道，「不過沒給爸媽帶回來，因為恆哥說你們不太喜歡吃外面的東西，說要做給你們。」
「哈哈，兒子做的比較好吃。」葉莉說著，就讓他們進來，歐和林在看報紙，看到他們也只是點了一下頭，歐宇恆就自發地去洗手做早餐去了，把東西都擺上桌子，葉莉邊吃邊道，「文欣啊，按照你們那里的習俗，你後天要回娘家是吧。」
「嗯。」周文欣點頭，「我爸媽打算跟我一起回去，這幾天就打擾了。」
「不會不會。」葉莉笑著搖頭，「只是這兩天很忙沒空陪他們好好說話，一直讓他們住酒店很不好意思。」
「沒有啦，我爸媽一直說住酒店很貴。」周文欣笑，「非要找一個便宜的旅館住不可呢。」
「那怎麼行啊。」葉莉道，突然話一轉峰，對向歐宇恆，「兒子，既然你都結婚了，也該搬回來了，那套公寓你是打算賣掉，還是留著？」
「啊……？」歐宇恆一愣，沒想到葉莉會把話題岔到自己這邊，但想到自己公寓里的人，他就沒有說出要賣掉的勇氣，「留著吧……」
「但是那樣不太合適呢。」葉莉笑眯眯地道，「既然打算搬回來了，那套公寓留著也沒用，新房還在裝修，所以這段時間還是要住在這里的。」
「哦。」歐宇恆對這個問題不太關心，住哪里都一樣。
「所以……」葉莉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那個公寓雖然是單人套房，但住兩個人還是沒問題的，你搬回來了，那套公寓就先收拾出來，讓文欣的爸媽住吧，反正你也不打算賣。」
「不行！」歐宇恆立即拒絕，葉莉愣了一下，「為什麼？」
「因……因為……」歐宇恆大腦當機，對著自己的父母，他不太能說謊，因為對他們說謊，很容易就被拆穿了。
「其實今天吃早點的時候，我們去看過了。」周文欣道，「那里的水電都停了，我爸媽也只住兩天，現在要收拾挺麻煩的，還是過一段時間再做打算比較好。」
「水電停了？」葉莉驚訝，那不算高檔小區，但也不至于停水停電吧。
「因為有段時間沒住人了。」周文欣道。
「這樣啊。」葉莉笑了笑，不再追問，「那就只能等你們的新房裝修好了，到時候我們一家都搬過去。」
「爸媽做主就好了。」周文欣乖巧地道。
「哈哈，宇恆娶了你真是好福氣啊。」葉莉笑道，「行了，我們也不耽誤你們了，趕緊去酒店接你爸媽吧，讓宇恆帶著他們好好玩玩。」
「嗯。」周文欣點頭，又拉著歐宇恆出去，等他們都走了出去，葉莉才松了一口氣，歐和林抬眼看她，「放心了？」
「放心什麼？你兒子昨晚**沒回來，你就不想想他去哪里了？」周文欣在他們沒起床之前就留下字條說她跟歐宇恆去吃早點了，她難道連自己的兒子**未歸都不知道嗎？葉莉皺緊了眉頭，有些事只好稍微一調查就明白了，但是她不想戳穿，歐宇恆既然跟周文欣結了婚，自然不會辜負周文欣，但是……周文欣的態度有點奇怪，自己的丈夫在新婚之夜不歸，她還幫他打掩護，這中間究竟有什麼內情？
「不用想那麼多，他既然下定決心結婚，就表示他已經放下了。」歐和林道，他其實對同性戀不太反感，活了那麼大的歲數，他什麼沒有見過？但是問題擱在自己兒子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了，尤其對象還是那個惡名昭著的祁杰克。
「我不是擔心那個。」葉莉嘆口氣道，「我只是覺得……兒子這樣很可憐。」自己的兒子，她很了解，歐宇恆是個專心的人，包括感情，如果他真的對祁杰克動了真感情，那麼跟女人結婚就是他最痛苦的選擇了。
「自己選擇的路，自己承擔後果。」歐和林道，他的兒子，本就是有擔當的男人。
「兒子難過，你這當爸的，怎麼這樣？」葉莉靠著歐和林的肩膀，她知道歐和林一直在意她當初心髒病發難產差點過不來的事，雖然他們作為父母是不合格的，對歐宇恆也虧欠了太多，但這並不能說他們就不愛自己的兒子。
「你想怎樣？」歐和林反問，「他不需要我們給他安排好的路。」
「現在是他人生中緊要的關頭，你這當爸怎麼都不知道幫他一把。」葉莉嬌嗔地抱怨了一句，歐和林笑了笑，抱住了自己的老婆，他老婆不是冥頑不化的老頑固，很多事不解釋，她也明白的，此時只是單純的想抱怨一下而已，他還是老實地讓她抱怨吧，不然老婆大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歐宇恆跟周文欣出了門，兩個人沉默地走著，歐宇恆的手插在口袋里，緊握著那枚戒指，本該冰冷的金屬，被他握出了濕re的溫度。
「恆哥。」周文欣突然開口，「你不會再回那間公寓了吧。」
「什麼？」歐宇恆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伸手握住了周文欣的手，道，「不會了，昨晚是我最後一次見他，我保證。」
「我不是那個意思。」周文欣輕輕搖了搖頭，「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明明喜歡卻逼著自己不喜歡，不是很痛苦嗎？恆哥，我很喜歡你，但就是因此，我更不想你難過，所以，不要對我保證讓你痛苦的事，好嗎？」
「跟你沒有關系，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歐宇恆抬眼看著前方，兩邊的人行道上是排列整齊的白樺樹，跟著馬路一直向前延伸，似乎蔓延到了碧藍的天邊，他微微眯了眯眼，酷暑即將過去，可是天空依舊藍的那麼清澈。
「那恆哥，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吧。」周文欣道，「等到有一天，你踫到了喜歡不得了的人，或者發現你還是對杰克無法忘懷，一定要立即告訴我。」
「……」歐宇恆低頭，看著他跟周文欣牽著的手，他們都是喜歡運動的人，手並不柔軟，但卻給他一種安穩踏實的感覺，即使不是愛，他也不想放開這只手，「不會的，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我向你保證。」
周文欣笑了笑，沒有說話，人是個奇妙的生活，有些人可以簡單地變心，而有些人卻永遠不會，明明都是同一種生物，甚至是同一個人，也會堅強到脆弱的可悲，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童話是不存在的，那只是說給孩子听的故事，人只要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明白這個道理，她突然發現天真也是一種可怕，可即使受到了傷害，她還是想要繼續保持那份天真，因為牽著自己手的人，喜歡那份天真。
歐宇恆握緊了周文欣的手，道，「文欣，我跟你打一個賭吧，賭我們五十年後，還會像這樣手牽著手，在夕陽的余韻下到公園去散步，那時候你跟我都老的走不動了，一人一個拐杖，夕陽會把我們的影子拉的老長，兩個人的身影，卻有六條腿，你說那樣的景象會不會很搞笑。」
「哈哈……」周文欣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擦掉出來的眼淚，「五十年後的事誰說得準啊。」
「所以我才說賭啊。」歐宇恆揚起一絲淡淡的弧度，「你願不願意跟我賭五十年？」
「願……願……」願意，她願意用自己余下來的生命做賭注……周文欣無法把話說完全，只能捂住嘴，壓抑著哭聲，可是怎麼壓抑也控制不住，最後撲進了歐宇恆的懷里，失聲痛哭。
歐宇恆輕輕拍著周文欣的後背，抬眼看著太陽，明晃晃的刺眼，刺得他眼楮發痛發酸，刺得有什麼東西要從眼楮里流出來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歐宇恆不知道從哪里听過這麼一句話，但是現在他流不出眼淚，已經有人幫他哭了，他要是再哭出來，豈不是太難看了？
「行了，再哭就要變成小花貓了，一會就要見你爸媽了，你這樣子要我怎麼交代啊。」歐宇恆故意大嘆了口氣，拿出紙巾擦了擦周文欣的眼淚跟鼻涕，雖然周文欣不化妝，也沒有哭花了臉那麼夸張，不過眼淚鼻涕橫流的樣子也夠壯觀的了。
「嗯。」周文欣拿過紙巾，擦了眼淚，揩了鼻涕，又深深吸了口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如當初他見她時的樣子，「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