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嘉睜開眼楮,發現沈沖已經不在,忍不住無聲的嘆息了一聲,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然後掀開被子,穿上睡衣,朝套房的外間走去。
「張姐,早上好。」
「薇薇安,是你啊,早。」張愛嘉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沈沖,微笑了起來,說道︰「我還以為你去上班了。」
「昨晚搞到大半夜,累的半死,今天早上休息。」沈沖指了指茶幾上的食物,說道︰「你要不要吃一點？」
昨晚兩人什麼事都沒做,但有外人在場,張愛嘉心頭敏感,面色微紅,有些慌張的擺了擺手,說道︰「我先去洗漱一下。」
然後就逃回了臥室。
谷麗薇見狀,覺得有點尷尬,于是小聲問道︰「沈總,要不我先回公司？
「不用。」沈沖一邊看報紙,一邊說道︰「怎麼,怕我殺人滅口啊？」
谷麗薇跟著沈沖這麼久,知道他只有心情很好的時候,才會開玩笑,聞言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殺人滅口到不至于,我是怕你開除我。」
「以你的履歷和能力,就算開除了,去哪里找不到工作。」
「工作是好找。」谷麗薇從茶幾上的一堆報紙里找了一張,翻開給他看,說道︰「給亞洲最有魅力的男人打工,就很難找了。」
沈沖瞥了一眼報紙上的標題,笑了笑,說道︰「《天天日報》這麼大的報紙,不去報道頒獎典禮,反而報道我個人的無聊私事,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沈先生是亞洲第一流的商業奇才,也是亞洲第一流的詞曲大家,財才兼得,知情知趣,男人心中最理想的榜樣,女人心中最理想的情人。」谷麗薇讀著報紙,笑嘻嘻的說道︰「因此被評為亞洲最有魅力的男人。」
「無聊。」沈沖對此不屑一顧。
他在19RU年,在海峽兩岸還在對峙的環境下,把兩岸三地的電影人匯聚一堂,辦了一個極具歷史意義和開創意義的金像獎,這種貨真價實的成就,遠超帶有原罪的剽竊,昨晚的那三首歌曲帶來的贊譽,給他帶來的快感,還不如在台北唱《最愛》給張愛嘉听帶來的多。
說實話,報紙上就算把他夸的天花亂墜,沈沖也沒什麼感覺,他讓谷麗薇大清早的送報紙過來,只是為了觀察各方面的反應——香港夾在兩岸之間,媒體各有不同的政治背景和立場偏向,像《工商日報》、《香港時報》、《萬人日報》是台灣背景的報紙,而《大公報》、《香港商報》、《文匯報》則是內地背景的報紙,而《成報》、《明報》和《東方日報》這些表面中立的報紙,也有或左或右的傾向。
昨晚的頒獎典禮極具新聞價值,信息量龐大,香港世面上所有的報紙,都為此做了專題報道,最少的一家報紙也給了四個版面,沈沖沒有怎麼在意那些展示和夸耀金像獎奢侈華麗的圖片和文字,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些評論上面
「金像獎泰山壓頂,金馬獎危若累卵……金像獎做為帶有濃厚沈氏色彩的民間電影獎,居然妄圖給兩岸三地所有電影人評獎,在頒獎之前,很多人,包括筆者在內,都很不以為然,認為這只是一場斂財的娛樂秀,但昨晚的頒獎典禮還沒過半,準確的說,是林風眠大師出場之後,我就知道我錯了……金馬獎作為官方舉辦的電影獎,掣肘頗多,處處受限,而金像獎是民間獎,可以穿透兩岸的政治對抗鐵幕,加上沈氏不惜血本的贊助,人財不缺,可謂如魚得水,雖然昨晚只是第一屆,但無論是規模、份量還是氣度,都已經超過了金馬獎,雖說金像獎在香港,金馬獎在台灣,但港台兩地的電影市場密不可分,一山不容二虎,兩者之間,必然會有一番激烈的爭奪,金馬獎如果不做改革的話,前途堪憂。」
「香港電影行業要改朝換代了嗎？……六叔老謀深算,用23年的時間,打造了一個被美國《時代》周刊稱之為‘東方好萊塢,的邵氏影城,每年出品四五十部電影,在全球擁有一百多家戲院,每天有數百萬人觀看邵氏的電影……沈沖氣勢逼人,手上握有上千部電影的版權,僅僅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就在香港鋪開了一百多家錄像帶租賃連鎖店,日營業額高達百萬港幣,是香港隱形的‘院線之王,……昨夜在頒獎典禮上,沈財神豪言年後也要拿終身成就獎,還特意邀請六叔到時候來頒獎,可謂野心勃勃,而六叔當即慨然應允,可謂以逸待勞,綿里藏針,一老一少,各有打算,旁邊還有一個冷眼旁觀的鄒文懷,香港電影行業在未來一段時間里,必然風起雲涌,大戰連連,究竟鹿死誰手,讓我們拭目以待。」
「香港電影行業亟需新星……香港電影市場繁榮了幾十年,有幾十家制片公司,年產兩三百部電影,僅次好萊塢,可是香港一直以低成本電影為主,重量不重質,加上從業人員薪酬偏低,星味不足,李小龍之後,一直沒有賣座的大明星,電影演員還不及電視演員受歡迎……昨夜的頒獎典禮上,要不是徐少強拿了個最佳男配,香港演員差點全軍覆沒,這種局面,不能不讓人警醒……台灣有‘二林,,有張愛嘉,有胡茵夢,內地有陳沖和劉曉慶,她們都是第一眼就能給人深刻印象的演員,反觀香港,數來數去,居然只有井莉一人,汪明荃和趙雅芝雖然明艷動人,卻都是HR簽約藝人,不能算是電影人……」
「金像獎會不會成為兩岸政治格局松動的前兆？……內地大導演謝晉給台灣新人侯孝賢頒獎的場面,意義重大,這是1949年之後,兩岸電影人第一次在公共場合握手言歡,雖然昨晚頒獎時,內地和台灣的代表團涇渭分明,甚少交流,但雙方能共聚一堂,和平的坐在同一間音樂廳里,已經是一種進步了……內地自從鄧公上台後,對台灣的態度軟化了很多,屢次隔空喊話,要改對抗為對話,可台灣官方一直置若罔聞,這次一反常態,派了多人的代表團來參加金像獎,雖然是以民間文化交流的名義而來,但這種態度,值得深思……如果金像獎能成為兩岸交流的一個渠道,,促進兩岸互通互信,打破對抗的堅冰,沈沖先生無心的炫富之舉,將功德無量……」
沈沖彈了一下手上這份《成報》的社評,嘆息了一聲,說道︰「香港500萬人,就這一個人模到了一點邊角料,知音難求啊」
「看個報紙也有這麼多感慨。」張愛嘉穿著一件套衫,走了出來,說道︰「在看什麼？」
「隨便瞎看。」
張愛嘉在他身邊坐下,拿起一塊吐司,說道︰「今天是星期一,有《電影時代》吧？給我看看。」
「張姐,這里。」谷麗薇殷勤的拿起雜志,遞給她,說道︰「張姐,你昨天那套刺繡禮服可真漂亮,被評為頒獎典禮上最佳著裝。」
「不能吧？」張愛嘉帶著笑問道︰「奧黛麗－赫本的那套才應該是最佳吧,她可真優雅,50多歲了還那麼迷人,真希望我50了也能那樣。走紅毯的照片在哪一頁？」
「奧黛麗－赫本的那套禮服,在幾年前穿過一次,所以沒選上。」谷麗薇湊過去,把雜志翻到其中一頁,說道︰「你看,多漂亮。」
「沈公子風度翩翩,張愛嘉閃耀全場。」沈沖一邊看著報紙,一邊背誦出照片上面的標題,說道︰「這下你的片酬又要漲了。」
張愛嘉橫了他一眼,咬著吐司,含糊著說道︰「你又不讓我去外面接戲,哪來的片酬？」
「我是保護你。」沈沖換了一張新報紙,說道︰「你現在好歹也是金馬影後,拍戲宜精不宜雜,那些沒什麼營養的電影,何必去湊熱鬧,觀眾要是今天在這部電影里看到你,明天在那部電影里看到你,沒了新鮮感,你就成了黃臉婆,會貶值的。」
「不多演戲,怎麼能提高演技。」張愛嘉不服氣,說道︰「什麼都演,戲路才廣」
「你在那些不入流的愛情電影里演墜入風塵的女學生,或者和姐夫偷情的小姨子,能磨練什麼演技？演十部爛片,不如演一部好戲。」
沈沖說完之後,側過身體看報紙,不理她了。
張愛嘉在後面對著他張牙舞爪的比劃了幾下,然後和谷麗薇一起去討論走秀照片去了。
「金像獎,不倫不類的大雜燴……沈財神好大喜功,把去年兩岸三地所有電影一鍋炖,以為金像獎和‘嚇煞人香,的火鍋一樣,什麼都能對里涮,結果弄出來一個四不像TVH是粵語電視台,兩個主持人居然用國語主持,以為是拍國語片？徐少強和許鞍華根本就不會講國語,上去說一通粵語,下面內地和台灣的嘉賓一頭霧水,雞同鴨講,亂七八糟……金像獎搞了三首粵語歌,夾著一首國語歌,仿佛夾生飯,讓人難以下咽,為什麼要搞國語歌？顯然是為了拉攏台灣人,因為明眼人都知道,台灣的電影根本就沒法和內地比,更比不上香港,天生配角的命,沈財神為了給台灣人面子,特意跑去請了兩個台灣歌星來,還專門弄了一首國語歌……台灣人有金馬獎,內地據說也在搞什麼百花獎,以筆者的觀點,沈財神應該腳踏實地,專心的做一個只屬于香港人的電影獎,講粵語話,唱粵語歌,才是明路……」
「薇薇安。」沈沖把報紙折起來,指著上面的評論,說道︰「你去查一下,看看這個專欄作者今年多少歲,要是沒過50,就做一張請柬送給他。」
谷麗薇一頭霧水,問道︰「什麼請柬？」
「一張17年後參加金像獎頒獎典禮的請柬。」沈沖笑著說道︰「在請柬上畫一個老鼠,眼楮畫小一點。」
「啊？」
「啊什麼啊。」沈沖正色說道︰「我說送,你就送。」
張愛嘉拿過報紙,看了幾眼後,抿嘴而笑,問道︰「那這個作者要是過了50呢？」
「四十不惑,他都不惑十年了,還如此無知,就沒有計較的必要了,曹操當年說袁術是冢中枯骨,這種人就是。」沈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問道︰「內地代表團什麼時候走？」
「他們吃過午飯就走。」谷麗薇站起來,說道︰「沈總,我早上遇到了內地代表團的汪團長,他把所有人的禮服都收集起來,放在一起,堅持要退還給我們。」
「我就知道汪洋這老頭子倔強。」沈沖笑了笑,說道︰「不過以內地的環境,那些禮服他們拿回去也沒用武之地,只能放在家里偷偷顯擺,說不定還會惹上是非。你就按照上次我說的方法辦,找幾個人細心的女孩子來,把每個人的禮服整理好,然後裝箱,貼上標簽,放到存放電影拷貝的倉庫里去,那里環境好,過了十來年,衣服也能保存完好。」
張愛嘉不解,問道︰「這是于什麼？」
「我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在拿回來的道理。」沈沖解釋道︰「我把所有人的禮服都保存好,等個十年八年後,再讓他們來拿。」
張愛嘉為之愕然,說道︰「還能這樣？」
「為什麼不能。」沈沖哈哈大笑,說道︰「十幾年後,他們要是還不來拿,我就拿去拍賣,說不定還能賣個高價呢。」
「真是奸商」
「薇薇安。」沈沖拿起茶幾上的半杯牛女乃,一飲而盡,問道︰「派克和赫本什麼時候的航班？」
「下午四點半。」
「中午我請他們吃火鍋,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中午十二點,食材都準備好了。」
張愛嘉抬頭,驚訝的問道︰「你請他們吃火鍋？」
「火鍋怎麼了？」沈沖毫不在意,說道︰「那是中國特色菜,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都可以享受。你也一起去吧。」
張愛嘉自然知道在哪里吃火鍋,她面色變幻,猶豫道︰「我還是不去了吧
「沒事,一起去。」沈沖坐下來,握著她的手,說道︰「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