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草說道︰「你知道麼？只有不圓滿，才是真的圓滿。聖人有言，事無絕對好，人無百般全。一個人，是不可能做到所有事情所有人都滿意的。就連這漫天的神佛，也是做不到。易經上面說過，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上九，亢龍有悔。為什麼有悔？因為他強出頭了。連皇上都只敢稱作九五，而不敢說是上九，可見功德圓滿，終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香蘭君搖搖頭︰「我覺得老爺今天晚上的話說得有些深奧，我有些听不懂了。」
周小草說道︰「是不是覺得和以前的那個凡事無所謂的我，有了很大的不同呢？」
香蘭君說道︰「可能是吧。反正，我覺得老爺今天的狀態，是我從前沒有感覺到的。」
周小草嘆了一口氣，說道︰「從前，我只是窩在滄州那個小地方，見到最大的人物，就是那謝炳洲、賣藥的西門大官人，以及知衣坊的朱老板，還有我的岳父大人。那個時候的我，覺得游戲人生才是最大的快樂，凡事不必太較真，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吧。可是造化弄人啊！由于無意間治好了當朝太子的重疾，因此而使得本為朋友的小王爺劉明暉反目成仇，一夜之間被抄家，然後被老皇帝劉正願算計，最終搞到這個地步。老爺我，很慘哪！」
香蘭君「噗嗤」一笑，說道︰「老爺說的這話，連自己都是不相信的吧？老爺現在得到皇上的重用。可謂是無冕之王。先帝之所以算計你，還不是因為你有被他利用的資格？有皇上罩著你。普天之下，你何處去不得？」
周小草說道︰「你還是不了解啊！皇上信任我。是為了讓我給他賣命的，他也不傻啊！就像這次，我可是冒著九死一生，才換來的這等功勞。可是這功勞還得算在他的頭上，因為我不是官，不能得到這份功勞。將來，即便我的功勞再大，由于這個身份的問題，我也只能是躲在幕後的那個人。所有的風光。所有的贊譽，都將是皇上的。」
香蘭君眼楮眨了眨，然後認真地問道︰「老爺，若是，你有一個可以站在前面，接受這無上榮光的機會，你會把握嗎？」
周小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道︰「不會！」
听到周小草的這句話之後，香蘭君這才徹底地放下心來。假如周小草醉心名利。那樣的男人，不是她喜歡的。
周小草接著說道︰「天下之間，皇上最大。若是我選擇做官，將來若是功勞太大。功高震主的時候，就將是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了。而若是我甘願做幕後之人，將所有功勞都歸于皇上。那麼。這天底下的權力，我其實已經拿到了一大半。而且還不用擔心會惹來殺身之禍。只要我不是想造反，那麼第一種情況。就絕對不能走。」
看到香蘭君眼楮里星星亂冒的表情，周小草暗中偷笑，然後說道︰「好了，現在回歸到月亮為什麼不圓的問題上。月亮每個月都要走陰晴圓缺輪回，一個月的等待，只為了那一天的重圓，這才顯得圓月的美；假如月亮天天圓，和太陽一樣，還會那麼的讓無數人牽腸掛肚，為之寫詩作賦嗎？人們贊揚聖人，是因為聖人的不世出；人們贊揚美女，是因為美女的稀少；同樣，人們喜歡月亮，正是因為它的陰晴圓缺。有時候，缺憾，也是一種美。這種思想高度，你是不可能達到的。嘿嘿，咱們還是來共同期待一下，明日的康博全斬首大會吧。我想，那應該是一個萬人空巷的局面吧。」
兩個人回到篝火晚會現場的時候，晚會已經進入了尾聲。有將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喝得酩酊大醉，還有的放聲高歌，雖然唱的不甚好听，但是也有一些隨聲附和者。到了現在這個情況，歌曲本身的好壞，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周小草沒有打擾大家的興致，鑽進了自己的房間，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周小草吩咐著將康博全押送到南市，那里有一個十字路口，是處置人犯的場所。這里還有個稱呼，叫做「棄市」。午時三刻未到，和周小草所想的一樣，已經是人山人海的模樣了。這麼多年以來，康博全做這里的父母官做得怎樣，這里的老百姓是最有發言權的。從前，因為康博全在京里的強大關系，人們是敢怒而不敢言；現在，他已經要死了，那些和他有仇的都是攜家帶口的來了，看一看他們的大仇人是個怎樣的死法。何況，還有那些被他連坑帶拐的大戶們，以及那些家里的女子被他搜羅到秘密「色窟」里的人家，更是恨之入骨。
之所以要在午時三刻處斬犯人，是因為這個時刻是一天當中陽氣最為繁盛的時刻，據說在這個時候被處決了的犯人，會永世不得超生，受盡十八層地獄的種種酷刑。
已經是到了初夏的時節，街道兩旁的樹上枝葉繁茂，地面上還有早市落下的菜葉子之類的垃圾。十字路口的一旁，有一個絞刑架，那拎著鬼頭大刀的劊子手已經袒著肚皮站在那里了。這一切，都讓周小草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行刑，他還是第一次真正見到，更何況，這個執行者，還是他本人。
康博全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再加上一天一夜沒有吃飯，這會兒昏昏沉沉的，眼楮都睜不開了。就那麼跪在那里，頭發亂蓬蓬的，上面還有些干枯了的雜草。背後插著一塊木牌，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斬」字，用紅圈圈住，還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看了一眼帶著光暈的刺眼陽光，周小草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說道︰「來人，給他澆水！」
自有人提了一桶涼水過來，照著康博全的頭上猛然一澆。那突如其來的冰涼感覺令他猛然清醒過來。康博全四下里一望，看到周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終于是明白了這是要干什麼。
康博全大聲喊道︰「周小草！你要真敢殺了我，忠王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周小草呵呵一笑︰「這個，就不勞閣下費心了。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到了那陰間的酆都城，該怎麼面對閻王判官的懲罰吧。」
康博全見到搬出忠王爺的名頭也是嚇不住他，只好另出一招︰「我有很多錢，很多的錢，你要放了我，就都給你，全部給你！」
周小草說道︰「不就是錢窟嘛！那里的錢，已經被我全部弄出來了。」
「不不，還有，還有！我還有個更大的寶藏，那里面的錢財，是錢窟里面的十倍不止！你放了我，我就告訴你在哪里！」
周小草說道︰「你呀，說謊都不會說。你要是說還有一個比較小的保命的寶藏，我還相信；是錢窟里面的十倍？怎麼可能？滎陽一地一年的歲賦才有多少，你這一個錢窟，就已經是相當豐厚了，哪里還能再建造一個更大的寶庫？時間差不多了，劊子手，準備行刑！」
手一拋，一根寫著「斬」字的令牌扔到了地上，劊子手雙眼環睜，喝了一口酒，一口噴在鬼頭大刀上面，然後照著康博全的脖頸，一刀劈了下去！
陽光下，一顆大好頭顱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方才止住。而那康博全的身體，則還是跪在那里，一動不動。
忽然之間，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沖了上去，用刀在康博全的身上割下了一塊肉，然後一群人哄搶上去，康博全的尸身都是被分得七零八落。
周小草暗自搖頭，心說這家伙壞事做盡，這也算是報應不爽吧。
忽然之間，有一個人的身影吸引了周小草的注意力。這個人戴著一個大斗篷，雖然也隨著眾人擠在一處，可是，他的方向，卻並不是康博全的尸身。
那麼，康博全的頭顱！果然，這個人沖著康博全的頭顱去了，他要帶走康博全的頭顱！
「抓住他！」
周小草大喝一聲，自己也是沖了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