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 第二百三十五章 鄭軍投靠,清廷退縮

作者 ︰ 樣樣稀松

海面上龐大的艦隊在望遠鏡的視野越來越清晰,忠勇侯陳霸面色嚴峻,放下望遠鏡,一連串的命令下達,泉州守軍裝彈持槍,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如果鄭家真的喪心病狂,出動大軍進攻,憑那幾十條近海巡防船,再加上兩千余陸軍,泉州是守不住的。陳霸心清楚東南沿海各地的防御比較空虛,水師主力以舟山、崇明為基,正對江浙清軍進行襲擾、牽制,陸軍主力則在福建、浙江交界處駐扎,既牽制江浙清軍,又適機策應征朔軍進攻江西。

陳霸命令巡防船出動,雖然眾寡懸殊,但氣勢不能落,這里是朝廷的地方,不是你鄭家憑恐嚇就能不戰而取的。

巡防船揚著大明旗幟昂然而出,在港口外竟然「堵」住了鄭家的大隊船只,陳霸舉著望遠鏡,心驀地浮起了預感,難道——

似乎經過了一番交涉,巡防船引領著一艘艦船駛進了港口,靠上了棧橋,一行人下了船,直奔這邊而來。

離得尚遠,陳霸已經從望遠鏡看清了來人,不由得有稍微松了口氣,心那種預感已經大有可能,他的表情舒緩了一些,邁步迎了上去。

來人是清一色的鄭家弟,雖然全身披掛,但卻顯得驚惶或沮喪,並沒有動手廝殺的意思。走在前面的是鄭泰之弟鄭鳴峻和其鄭纘緒,鄭纘緒滿臉悲戚,見到陳霸不禁雙目流淚,叫道︰「鄭經害了我父……」

鄭經果然開始了統一事權的清洗,而且動手更快。他在平定台灣後,立刻趕回廈門,宣布要把金、廈的全權都交給鄭泰負責。在鄭泰奉命到廈門辦理交接時,鄭經突然難。把鄭泰抓起來,給鄭泰扣的罪名是陰謀擁立鄭襲背叛自己。當夜鄭泰身亡,鄭經對外宣布他是畏罪自殺。

聞听噩耗,鄭泰的弟弟鄭鳴峻當夜便和其鄭纘緒及所部武官吏四百余名、水陸兵丁七千三百余名及其家眷,分乘一百八十余艘船,從金門駛至泉州港口。投靠朝廷。

「吾等已成喪家犬矣!」鄭鳴峻臉上悲苦,連連嘆息,「如今來投,還望侯爺多在殿下面前美言,恕我等投效遲延之罪。」

「鄭大人言重了。」陳霸心石頭落地,趕緊派人安置隨船來的兵丁和家屬,又引著眾人進入泉州城,邊走邊說道︰「殿下胸襟豈是那鄭經可比,對前來投效的鄭家官兵也早有定例。官員從優敘錄,不吝高爵重賞;士兵願入伍者立即撥在營領取餉銀,願返鄉者送路費賞銀回原籍由官府安置。」

「殿下仁厚之名播于天下,諸般章程我等也了解一二。」鄭鳴峻沒有什麼精神,說話也顯得敷衍,「只是我等鄭氏族人,怕是另有安排吧?」

「另有安排倒是沒听說。」陳霸委婉地說道︰「但象某家這樣,先罰再用。或是閑置些時間,估計是在所不免。」

「朝廷水師實力很強。再加上我等帶來的艦船、兵丁,難道岷殿下還是要遷就鄭經那廝嗎?」鄭纘緒不忿地說道。

「抗清大業重于一切,內部大動刀兵,實不是殿下所願。」陳霸說得很堅決,以此來打消這些仇恨燒的家伙們不切實際的奢望,「按諸位的身份。某家也不敢擅專,諸位當至廣州拜見殿下,諸般情由,可當面呈告,由殿下作主。」

「我等自當先往拜見岷殿下。」鄭鳴峻用眼神制止了鄭纘緒。痛快地答應著,「走海路恐鄭經派兵攔截,我等休息一日,明日便走陸路去廣州。」

事到如今,鄭鳴峻倒還冷靜,看得也明白。失去了立足之地,前來投奔,自然要听人家安排。即便有心爭一爭,可帶來的官兵和軍屬都已成了驚弓之鳥,到達泉州才算驚魂稍定,想帶著他們另投他處——嗯,除了投靠朝廷,也只有北上降清了。這些官兵能再離開這閩地家鄉嗎?能剃頭易服嗎?到時候群相鼓噪,揮刀相向也不意外。

人心散了,這些官兵和家屬還以他們為首,是因為他們的選擇順應了人心,可不要錯把他們當成能死心塌地,到哪里都能跟隨的死忠。

前往廣州拜見,這是應有之意,尊重朝廷,尊重岷殿下的表示。但在這合情合理的背後,艦船、官兵還會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們嗎?剛剛陳霸也說過了,安置鄭家兵將早有定例,願為兵者入伍領餉,願為民者發賞安置,說白了,就是打散,不會再成建制使用。至于官員,從優敘錄,不吝高爵重賞,但會不會再有實權,就看你以後的表現了。

安排住處,張羅酒宴,陳霸和泉州官員很是殷勤熱情。岷殿下早有諭令,善加對待鄭家來投的官兵,如今這可是重量級的。

「日後好好表現吧!」鄭鳴峻見沒有外人,有些無奈地說道︰「岷殿下不是可欺之主,切莫再生妄念。哪怕不得重用,回到故鄉做個富家翁,也好過死于鄭經之手,也好過做異鄉之鬼。」

「岷殿下連韃虜都不懼,難道會怕了鄭經?」鄭纘緒卻是不甘,說道︰「兩家聯手——」

「還說什麼兩家?」鄭鳴峻不悅地斥責道︰「如在岷殿下面前這般言說,豈不令殿下猜忌疑心,以為我等前來投靠只是權宜之計,日後必有反復。取禍之語,切勿輕言。」

「少侯爺,汝叔父此實乃金玉良言。」御史臣陳修在旁委婉勸道︰「就算是那鄭經,也自奉明臣,聖旨一到,亦是焚香設案,恭敬以迎。即便是有自雄之心,亦不敢公然與朝廷平坐,出兩家之妄語。」

鄭纘緒恍然,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確實犯了大錯。

「佷兒知錯了。」鄭纘緒向著鄭鳴峻施禮陪罪,說道︰「習慣使然,一時未改過來,日後定不再犯。」

鄭鳴峻趕忙伸手相扶。誠懇地說道︰「岷殿下是為英主,你還年輕,若想建功立業,依殿下對水師的重視,還大有機會。如若不願戰陣廝殺,便用父親對倭國通商之便。富甲一方,也不失為保全之道。」

「佷兒還是習慣劈波斬浪,馳騁海上。」鄭纘緒實言相告,說道︰「商貿之事,便交與叔父。父親在倭國有數十萬存銀,想必岷殿下亦不會收咱們的私船,如此便可經營起來。」

「也好。」鄭鳴峻點了點頭,說道︰「一在官,一在商。倒也周全。叔父年紀大了,已不適海上顛簸,便在岸上為家族扎根盡些力量吧!」

趁著鄭家官將前去洗漱換衣的工夫,忠勇侯陳霸也招來屬下,連著下令安排。

「馬上派快船給水師鄧侯爺送信,讓他帶一部水師趕來泉州,甄選鄭家軍艦和官兵。」

「急報岷殿下,便說不出殿下所料。鄭家內亂再起。嗯,建平侯(鄭泰)已為鄭經所殺。其弟、其率船只、官兵、家屬前來泉州投靠。屬下已安排鄭鳴峻、鄭纘緒等人前往廣州覲見,不日便可到達。」

「另外——」陳霸猶豫了一下,擺了擺手,說道︰「還是我親寫書信吧!」

作為先投效朱永興的鄭家舊將,陳霸一直沒有機會掙得軍功,以證明自己的價值。被朱永興安排鎮守泉州。他也是明白朱永興的意思。如今見鄭家內亂,這一大批兵將來投,自己似乎已完成了任務,可以出外征戰馳騁了。

「岷殿下真乃天人也,所料必。」部下領命而去。忠勇侯陳霸獨自一人不由得慷嘆連聲。

在前來泉州前,朱永興特意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其就包括鄭家可能再度內亂,很可能有重量級的人物在內亂被殺,其親眷或舊部可能率領著大批戰船、官兵前來投奔,囑他好生招待,不可冷落。

重量級的人物,當時陳霸還不確定是誰,現在卻完全明了,直說自己腦袋愚笨,早就應該想到是建平侯鄭泰。鄭成功病逝,鄭經身為世,自然是襲父位,而在鄭家內部,能與其分庭抗禮的,便只有元老鄭泰了。也只有鄭泰才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他的親屬或舊部,能拉出大批的戰船和官兵。

經此內亂,鄭經再不復為殿下擔心了。陳霸深知鄭家的實力,知道鄭鳴峻、鄭纘緒帶來的戰船和官兵在其的分量,雖沒有一半,也有三、四分之一。再加上朝廷水師,害怕的該是鄭經了吧?

…………

當陳霸派出的信使正在路上縱馬飛馳時,朱永興已經得到了鄭家內亂的情報。鄭泰被殺,其弟和其帶領金門官兵和家屬乘船出逃。雖然還不知道鄭鳴峻和鄭纘緒等人具體逃到了何處,但卻有成可能是投奔朝廷。

「還真是殺伐果決,雷厲風行啊!」朱永興有些嘲諷,「鄭經是不是過高估計了自己的權威,低估了鄭泰的影響?」

「這個——」虎也是頗為鄙視,斟酌了下字眼,說道︰「估計就是急躁寡謀的性,或者是疑心太重,等不得了。」

朱永興搖了搖頭,即便要統一事權,也不能這樣草率吧?弄得兵將寒心,實力大損,他就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真是——揣模不透啊!

「殿下——」虎呈上了另一份情報,表情有些怪異,「吳之榮被殺了,卻不是情報局動的手,這是屬下的失職。」

「死了就好,管他是誰干的。」朱永興起初並不以為意,隨便地閱讀情報,眼楮卻睜大了,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望著虎道︰「清廷怎會如此?」

「屬下估計是洪承疇這個老漢奸獻的計策。」虎猜測著說道︰「他在湖廣時便用過這招,以收攏湖廣士紳之心。」

歸安知縣吳之榮欲謀大功,以莊氏所刊《明史》告發官府。先至杭州將軍處,因為牽連杭州將軍的幕客程維藩、巡撫朱昌祚、督學胡尚衡,並歸安、烏程兩學官等,于是被聯手壓制。而莊氏重賄眾人,並刪改原書有關的問題字句,重新刊行。吳之榮此計不成,即另購得初版告上京師。情報局追殺不及,事終聞于清廷,遂而案發。

但令朱永興大跌眼鏡的是,清廷的處理竟與歷史大相徑庭。告密者吳之榮被罷官流放,莊家被罰以巨款,其余涉及《明史》者不予追究。

而虎所懷疑的洪承疇。在長沙幕府時便有過類似的舉動。當時,原南明長沙府役潘正先出首告密時,以陶汝鼐為首的二十多人被捕,受此案牽連的湖南各地人士多達百余人(或說三百多人)。

在湖南的很多清朝官員堅持「不可不重處以靖根誅」的情況下,洪承疇卻一反原任地方官的政策,也改變了清廷過去處理類似復明大案的常態,對此案進行了出人意料的處理。因抗清活動而暴露的湖南士紳被全部無罪釋放,而將告密者潘正先卻被斬首。

「收買人心,卻也是形勢使然。」朱永興听了虎的講述。一語雙關地冷笑,這番評論既是對洪承疇,又是對現在清廷對《明史》案的處置。

洪承疇初組長沙幕府時,對西南明軍采取的戰略守勢,而湖廣士紳則多傾向于明廷。洪承疇特別處理陶汝鼐案件,並非是他個人仁慈或一時心血來潮,而是由當時的形勢決定的。也只有縮小打擊面,才能極力爭取各方支持力量。

通過這個機會。洪承疇迅速改變了對清軍十分不利的微妙形勢,取得了穩定局勢、爭取民心的主動權。這才是此案特殊處理的奧妙所在。而清廷當時對此並無異議,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清廷戰略收縮的力度和後勁。

現在的形勢與當時有很大的相似之處,江浙處于明軍攻擊之下,民心動搖,極不利于清廷。若在此時再興大獄,怕是雪上加霜。更激起民眾反抗之心。

「此番倒是輕視了清廷。」朱永興自失地一笑,說道︰「清廷倒也不盡是無能之輩,對形勢的變化也算敏感。」

「如此處理也是清廷心虛膽怯的表現,想盡量穩定士民之心,以便與我軍作戰。可見清軍在江浙已感吃力。不敢再逞yin威。」虎也是這樣的判斷,對江南形勢表示著樂觀。

「不知那幫得蒙大赦的士人會有如何反應?」朱永興若有所思,半晌後釋然一笑,說道︰「現今之形勢,他們已經無關大局,倒是整編來投的鄭家兵將乃當務之急。經此一亂,鄭經實力大損,已不敢輕動,而我水師實力更為強橫,可進行更積極猛烈的攻勢……」

房門被敲響,得到朱永興允許後,機要室書匆匆走進,喜色難掩地呈上急報。

朱永興一目十行地瀏覽完急報,笑得暢快,「江西大勝,魏君重干得漂亮,發諭令嘉獎。嗯,剛升了少將,軍餃是暫不宜再加,便賞別的吧!「

…………

永歷十年(康熙元年)十月初,由浙江衢州出動的清軍參贊軍務護軍統領桑遏、副都統席布率領援軍一萬五千抵達橫峰地區,與固守此地的征朔軍一部展開激戰。

而佯向昌都(現景德鎮)推進的征朔軍調兵一部急速南下助戰,秘密駐于閩省浦城的滅朔軍第一師則突然出動,迅猛無比地攻入江西,輕取廣豐,再克廣信(今上饒),切斷了桑遏、席布所率清軍的後路。

十月十一,明軍發起了總攻,兩師夾擊,殺聲震天。被困于上饒、橫峰之間的清軍大敗,幾近全軍覆沒。副都統席布沒于陣,參贊軍務護軍統領桑遏只率數騎得月兌。

明軍趁勝而進,克復玉山、常山,殺入浙江作進逼衢州之勢。浙江清軍緊急調兵增援衢州,明軍卻于攻克常山縣後突然南下,攻克江山縣,抄襲仙霞關。

十月十七,魏君重指揮第一師在炮火掩護下,從背後進攻閩浙要沖仙霞關。被切斷退路的仙霞關守軍軍心已亂,在明軍的猛烈攻擊下只抵抗了兩個時辰,便在總兵官祖宏勛率領下,棄械投降。

至此,閩浙要沖仙霞關、分水關盡為明軍佔據,攻守皆宜。而險關在握,閩省滅朔軍只留兩師防守,魏君重的第一師得以徹底解放,再整旗鼓進入江西,攻擊饒州,清軍饒州鄱陽營兵變,第一師輕取饒州,已經能夠乘船由鄱陽湖直進長江,或是越湖攻擊江西省府南昌。

得第一師相助,滅掉了江浙來援的清軍後,征朔軍再無後顧之憂,由撫州南下吉安,攻擊目標直指江西清軍主力的所在地之一——贛州。

一連串的攻擊轉向,使清軍疲于應付。江浙清軍喪失了一萬多人馬,仙霞關、分水關又盡在明軍手,防御的任務陡然艱巨,無法再抽調兵力赴援江西。

此時江西的清軍主力大致分為兩大集團,一是屯駐贛州,防御廣東明軍入境;二是陸續集結于南昌,守衛首府。江西月復地的兵力極為空虛,征朔軍能夠快速推進。只要與韶關的友軍合力夾擊,解決了贛州清軍,則將又有一部明軍騰出手腳,加入戰團。江西戰局,也將呈一面倒之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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