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明穿日子 第六百八十一章 至理

作者 ︰ 寧小釵

徐灝從劉家吃了飯回來,見打老家鳳陽來了幾輛大車,小們正在往下搬一筐筐的土特產,知道是老家來人了。

說起來,徐家在鳳陽的田產不多,而族名下的土地卻很大,皆是當年朱元璋賞賜。那些產業也一直由徐慶堂親自打理,據徐灝所知,所謂打理基本上就是在放養,每年意思意思就行,畢竟是家鄉的父老鄉親。

進了千壽堂,見幾個略顯面生的婦人坐在小凳上,神色殷勤的陪著老太君等人說話。

把外衣交給了月蘭,和妻大嫂二嫂點頭打過招呼,徐灝走在一邊坐下,喝了一口濃茶醒酒。

站著的朱巧巧揚眉問道︰「這听來听去的,那麼大的一塊地年終竟只進二百幾十兩銀的租,還比不上遼東十畝的產出。老姑女乃女乃,族其他家名下的土地不算,到底我家有多少畝?」

被稱作老姑女乃女乃的婦人五十多歲,體態富態不像個鄉下人,明顯常年養尊處優慣了。徐灝依稀記得她前幾年進過京,乃是鳳陽徐家的長輩,丈夫是那邊的族長,但具體是哪一支哪一房的就搞不清楚了。

老姑女乃女乃年輕時就不怎麼精明,年紀大了就更糊涂了,先呵噯了一聲,說道︰「媳婦這句話,倒是把老身問倒了。你家名下的地大著哩,那是高皇帝從龍登基時下旨賞賜的,故世的國公又分給了老太君,全族屬你家的地最大。

從村莊的元武廟到隔壁莊為止,東西何止百里地,盡西頭兒有個大葦塘,一眼望不到頭,那地方叫做葦灘,又叫葦塘堤,都是你家的。還有村東頭起直到東邊朱家村的那座青龍橋,這方圓的大片土地當日也都是你家的。早年莊頭年終交的租銀,比今日要多出百倍不止,後來大多還給朝廷了,如今剩下的也不小。」

她媳婦說道︰「大概從得了地後便有莊戶隱瞞下的,被擠佔的,甚至從前家人莊頭的舞弊,暗盜典的也有。不過這話奴家也只听說過。」

朱巧巧問道︰「那剩下的地可有什麼執照沒有?」

「怎麼沒有。」老太君回憶道︰「那時賜給了龍票,我記得東西南北的田地都開得明白,周圍就有些凌亂了,有熟地也有生地,還有很多荒著。那早年的地,不論頃畝只在一夫之力。一個人能種多少就算做一頃,所以到底多少頃,至今我也再弄不清了。」

全家人都有些好笑,敢情老太太和老姑女乃女乃是一對糊涂當家,看來這麼多年下來,不知被莊戶佔了多少便宜去。

徐灝卻知道是怎麼回事,當年朝廷賜給功臣的土地。你壓根就不能精打細算,不然一個壓迫佃戶的罪名誰受得了?不但不敢隨便計較,還得年年討好莊里的農戶。

產出大抵和應得的俸祿相當就行了,少了可以絕對不能多了,不然就是逾制,洪武朝權貴一個個就跟孫似的,穿件綢緞衣服都得尋思尋思顏色得不得當呢。

想當年地多人少朝廷百廢待興,土地最不值錢。朱元璋剛當皇帝,也是一副大土匪頭聚眾分贓的豪強做派,在地圖上隨手一劃拉,徐達這塊地給你了,所以說實際得到的土地往往遠超應得的面積。

老家的地本身就是一本糊涂賬,周圍的莊戶鄉里鄉親的皆是親戚,你偷一塊我佔一塊的徐家也不在意。按時繳納租銀就行了。

果然回過味來的朱元璋不樂意了,下旨收回賜田,對此徐家也沒什麼損失,倒是當地官府有些巴結。只是把徐家的田莊收回,長期無人耕種的蘆葦塘小樹林鹽堿地等啥的都留給了徐家,並且多多少少還是留下了一些田地。

具體怎麼回事徐灝也不清楚,反正清查丈量的時候和既得利益者鬧出了不少官司。此後徐家本身不指望老家的產出過日,念著鄉情也不好仔細打理,就這麼拖到了今日。

這時朱巧巧說道︰「有地契那就好說了,不愁查不出來,也不愁核不出頃數來;有了頃數,不愁查不出佃戶來,佃戶一清,哪家應該在我家交租,哪家不在我家交租,先得統計明白了,便又可順藤模瓜的查出那不在我家交租的佃戶名下的地租,年年都交到什麼人手里。」

說到這兒,徐家大女乃女乃面帶冷笑,「如果有迷失的,隱瞞的,怎能由著他繼續隱瞞迷失!不追究已往,就算是我家的仁義從寬了。」

沐凝雪也說道︰「即或其有莊頭等人盜典出去的,我們有印契在手,無論他賣到了誰家,可以取得回來,最多用銀照價取回,不和他人計較短長,也算是我家的寬厚了。」

徐灝听到這里暗暗搖頭,這哪里還是國公府的少夫人,完全是一副地主婆斤斤計較的潑辣架勢,完全和作詩時的絕代佳人判若兩人。當然話也說回來,家里事還就得女人去管,類似他這樣的大男人,八成也會和老朱同志一樣,大手一揮既往不咎,敗家就是這麼煉出來的。

王玄清說道︰「就這麼辦,一來增加了進項,二來又恢復了祖產,一舉二得。況且那地又不隔著三五百里,都圍著老家的家門口兒,也容易查,只要查的清楚,租必定比現今多得多。」

好!又一個地主婆,徐灝品味著嘴里的苦澀,真是窮者愈窮富者愈富呀。

朱巧巧說道︰「老家的規矩為何和外省不同?只知看著地價計算租,再不想這一畝地有多大的出息。就拿高粱一項講,除了高粱粒兒外,高粱苗就是苕帚,高粱桿就是秣秸,剝下了皮可以織席作囤;剝下了桔擋兒來,可以插燈籠插匣;連不起眼的棍岔,能當火燒,皆是家家兒用得著的。

到了鄉下,連那也不是沒用之物,那一樁不是利息?合在一處,便是一畝地的租數兒。哪怕刨除佃戶的人工飯食、牲口口糧去,只怕也不只這幾兩銀。」

這一席話,只听得徐媽媽和媳婦幾個人面面相覷,驚訝的對老太君說道︰「阿彌陀佛!虧了老身久住鄉下,您听媳婦們說的這席話,我竟是聞所未聞。」

老太君得意洋洋的笑道︰「可不能小看了她們,我這幾個丫頭呀,真真個頂個的精明。」

媳婦說道︰「奴家有些不解,就算弟妹們讀了多年書,可一向住在這深宅大院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怎麼對農家事如此精通?」

袁氏笑道︰「我們大嫂在遼東一住三年,那里沒有糧食吃是會餓死人的,所以眼楮看的是這個,耳朵听的是這個。而我二嫂三嫂每年皆要去鄉下住些時日,平日村里來了人,听她們講的那些話,一點一滴的都記在了心里,世上最怕有心人,怎麼會不懂呢?」

徐媽媽心佩服,嘆道︰「話雖如此,也虧了媳婦們事事留心,不怪咱家積攢了偌大的家業出來。」

「可不是麼,我們是有福的。」老太君和蕭氏劉氏相視一笑。

徐媽媽等人听說過徐家媳婦們有錢,而且是很有錢,尤其是朱巧巧和沐凝雪隨嫁而來的大筆土地田產,換成銀能嚇死個人。徐老三更是個抓錢的能手,這樣豪富的人家竟然也不放過老家那點區區舊產,可見越是有錢越會精打細算。

很是嫉妒的徐媽媽開玩笑的道︰「媳婦們的嫁妝,可歸到了公?」

徐家人對此有些意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無意還真是被人家給說了,那些嫁妝至今還在朱巧巧等人的手,只因為徐灝在從作梗,他按照後世的習慣,想當然的認為嫁妝只是夫妻二人的共同財產,應該由女方管著,而不應該屬于全家共有。

徐灝怕妻她們難堪,大抵嫁妝歸公的時候也到了,半開玩笑的道︰「凝雪現今的衣食住行,都經過父母操心,月間有照例的月銀,額外用錢的去處,也有爹娘掏錢,留著自己的嫁妝干啥?自然該孝敬父母才是正理。」

見他只提到了自己媳婦,全家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可不是嘛,二房就他一個獨,還不是左手到右手?

而蕭氏壓根就沒惦記過媳婦的嫁妝,笑罵道︰「不害臊,人家凝雪的東西,怎麼用你來這麼獻殷勤呀?」

徐灝大義凜然的道︰「回母親,那是她的麼?連她還是我的,是我的就是我爹媽的。禮,婦無私貨,無私蓄,無私器,所以不是她的。想凝雪和我所見略同,不過這話她不能說,妻以夫為天嘛,理應由兒代她稟明,才是夫唱婦隨的至理。」

听著的沐凝雪立時啼笑皆非,又不好當眾大白丈夫一眼,哭笑不得。

老太君指著他笑罵道︰「這孩,沒事你背什麼書。凝雪的嫁妝是她自己的,將來要留給燁兒煜兒,不許你們誰惦記。」

徐灝不同意的道︰「這怎麼行呢,內則有雲,凡婦不命適私室,不敢退;婦將有事,大小必請于爹媽,反正都是書上寫的。」

蕭氏慎道︰「行啦行啦,當老娘不懂書麼?那是指一家青黃不接,入不熬出之時,妻的嫁妝自然要添補家用,不然就是做妻的不賢了,而咱家又不缺吃少穿。你要真孝順我,就把你手里的所有產業都上交,怎麼樣?」

「哦!」徐灝直勾勾的眨眨眼,轉過身去,「當我什麼都沒說,拜拜了您呢。」

屋里立刻爆發一陣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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