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列傳 第十九章 愛本是恨的來處

作者 ︰ 分身伐樹

我叫蕭心妍,父母給我起這個名字,是希望我能擁有一顆美麗的心靈。《》

我當然很美啦,不但心美,人更美。

但是從小到大總被喊成小心眼,真讓人氣不起來。

我才不是小心眼,霍水兒——哦,她現在叫納拉水兒,長得那麼漂亮,我都不會嫉妒,怎麼會是小心眼?

但是……我現在正在做的,卻是一個小心眼的女人才會做的,惡毒的事情。

爸爸和媽媽一定會很失望吧……

我懷里的這個男人,應該叫男孩兒才對,明明年紀不大,卻長得比我還高……他很勇敢,仿佛什麼都懂,他的眼神總是那麼堅定,那麼明亮,就像天上閃爍的星辰,雖然現在的他一直緊閉雙眼,依舊讓人信任和迷戀。

迷戀,或許因為好奇,或許我喜歡他,或許這不是愛,但是擁抱他在懷里,我還是感到很開心、很安心、很放心——難道說勇氣也是會傳染的?

他是個北原人,我初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猜出來了,因為……媽媽也是北原人,因為他的身上,有著媽媽一樣的味道。但我情願邵飛沒有說出口,而我依然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女孩兒,可以無所顧忌的說笑,可以做真正的朋友。

如果謊言拆穿,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嗎?

我懷里的這個男孩兒,他患了很重的病,他也許再也無法醒來,也許會死,因為……我給他吃的,並不是什麼特效藥,只是維生素片。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也許,只是為了能夠再抱緊他一些,也許只有這樣,心與心的距離,才會縮短,聯邦人或北原人,才會變得不再重要。

這樣任性妄為的我,心靈一定是丑陋不堪的吧……

他在我的懷中,心卻不在這里。

他在呼喚雪兒,那一定是個純潔無瑕、小百花一樣的女孩兒。多好的名字啊,簡簡單單,也不會被人喊成小心眼。

我和他本來就不熟,他當然不可能呼喚我的名字,會這樣期待的我,真是太蠢了。

但是我恨他,他的眼神總是那麼冷漠,那麼無情,就像天上閃爍的星辰,總是躲在雲後,永遠都看不清。

雪兒……那個女孩兒,我會嫉妒她嗎?大概會吧。

我真是個小心眼的女人啊……

……

……

我叫李林,人在夢中。

是的,我知道自己正在做夢,因為我已經很多年不曾做夢,更不會做這樣的夢。

多麼惹人懷念的面孔啊。大姐、二姐、小妹……還有母親。

這里是望京,我的家鄉,我的家。

這是三歲那年吧,院子里這株木槿三年一舜華,而我只見過這一次。

母親舂著米,臉上掛著溫柔的笑,看著大姐和二姐跳繩,隆起的月復部讓她活動有些吃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那時我們都小,不懂母親的辛苦,只活在自己小小的幸福里面。我已經多久沒有回想起母親這張臉?如此清晰,就像仍在守在我的身旁。

只是,我在哪里?

對了,是這一天,這一天我在大門外。

哥哥又打架了,剛剛從外地回來,就帶著我滿街打架。打得好,誰讓二強說我是沒爹的孩子?他也不動腦子想想,他哥怎麼是我哥的對手。

哥哥手拿木劍,打得一群混混哭爹喊娘,他真的很厲害,只是挽劍花的姿勢太傻了,這個毛病他好像從來沒有改掉過。

哥哥很強,一直很強,我總問他,什麼時候我才能比他更厲害,然後他總會臭屁的跟我說,「我是你哥哥,大你這麼多歲,你一輩子都別想超過我!我叫李慕,你叫李林,木秀于林你不懂吧?就是說,我比你更優秀!」

那個流著鼻涕,一臉崇拜的仰望他的小孩兒,就是我。只是我怎麼會那麼呆?這個仰望的姿勢實在太傻了,而我好像從來沒有改掉過。

遠處走來一個男人,他平時總穿一身黑色西裝,今天卻穿了一件綠色軍裝。那軍裝真好看,我和哥哥都在流口水,流口水的主要是我,哥哥對他腰間那把劍更感興趣。

哥哥喜歡劍,沒日沒夜的練,說有朝一日要做大俠,斬盡世間不平事。他說這話的時候真酷,我也要學劍,但是他不肯教我,只讓我學刀,說只有學刀,才能讓我成為天下第二厲害的男人。

「天下第一當然是我。」哥哥說著,看到那個男人,臉色變得很難看。

男人走過來要抱我,掏出許多糖果,我想吃糖,但是不想讓他抱。

「哥哥說了,你不是我爸爸。」

「我就是你爸爸!」男人很不高興,說著向院子里走去。

「你來啦。」媽媽顯得很高興。

「這些錢你留著花。」男人給了媽媽很多花花綠綠的紙票,笑著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我們都很喜歡錢,有了錢,就能買很多糖果,買新衣服,能吃上肉,但是哥哥不高興。

他說那個男人不愛媽媽,愛一個人,見到她的時候會擁抱她。他沒用抱媽媽,他不愛她。他不是我的爸爸。

沒過多久,男人又回來了,他的臉色很嚇人,拽著媽媽要把她搶走,姐姐和我都嚇壞了,只知道哭,只有哥哥推開了他,拿劍打他,要把他趕走。

更多和男人穿著相同服裝的人沖了進來,打傷了母親。

哥哥憤怒了,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劍有那麼快,知道木劍也能殺人。

所有人都被殺死了,只有那個男人例外,母親攔著哥哥,不讓他對他下手。

男人走了,媽媽帶著我們離開了望京。一路上總有身著綠色軍裝的人來追殺我們,我們一路逃到山里面,哥哥和姐姐都受了很多傷,媽媽也被他們用刀劃傷了臉。

我再也看不清那張溫柔美麗的臉。

是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帶來了這些人,毀掉了我們的家,還要搶走我的媽媽。我看到媽媽臉上流下的血水,血中帶淚,我告訴自己,我一定要變得像哥哥一樣厲害,殺死所有欺負我們的人。

哥哥放過了那個男人,那麼,將來我去殺他。

「媽媽……」

……

……

蕭心妍懷里的李林動了動,睜開了眼,看到眼前那張溫柔的臉,一瞬間有些恍惚,下意識的喚道︰「媽媽……」

「啊。」蕭心妍嚇了一跳,回過神來,驚喜中帶著一絲失落︰「你醒啦!」

李林掙扎的直起身,才發現自己正被蕭心妍抱著坐在馬上︰「這是哪里?」

入眼處,茫茫雪原,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我們已經登上查爾汗高地啦!」蕭心妍回答道。

「我昏迷了幾天?」李林意外的問道︰「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你昏迷了整整十天,」蕭心妍的語氣有些異樣,旋即一臉驕傲的反問道︰「怎麼啦,你以為離了你我們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哲里那慕的弟弟,你終于醒了!」納木沙啞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我們運氣不錯,沒有遇到暴風雪,照現在的速度,要不了幾天就能抵達龍牙山。」

「馬呢?馬怎麼樣了?」

「只有一匹撐了下來,」納木搖了搖頭︰「我們運氣不錯,遇到一群雪鹿,不然的話早就堅持不住了。」

李林這時才發現,騎在身下的不是馬,而是鹿。

雪鹿體型健碩,肩寬角長,皮下脂肪很厚,體表覆蓋著灰白色的絨毛,拉直了有一尺多長,十分擅長抵御嚴寒。

雪鹿蹄大而闊,在雪地中奔走迅疾,用踏雪無聲形容也不為過,的確是最理想的代步工具。

「李林醒啦!」得知喜訊,眾人紛紛趕來。

李林看到的,是一張張變化的臉。

變化的不是面孔,而是神情。

諸如茫然、失落、膽怯、自餒等負面情緒都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自信。

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這十天是怎麼撐過來的。從失去李林的茫然無措,到努力嘗試著做以前認為做不到的事情,苦難像一把磨刀石,逐漸將藏在他們身體里的亮光打磨出來。

變化最大的要數邵飛和高盛。不久前,邵飛還因為一匹馬的死對李林耿耿于懷,現在,面對現實,他終于低下了頭,宰殺起雪鹿毫不手軟。高盛,曾經只是個終日碌碌而又自以為是的紈褲,如果沒有北原之行,他大概永遠無法認清自己,最終沉淪在聲色犬馬之中,現在,卻突然對生活充滿了熱情,像塊擰干的海綿,瘋狂的吸收著各種知識,身體力行,幾天下來,已經成為了一個可靠的男人。

當然,十天時間還是太短,如果沒有納木在旁指點,即使高少爺幡然悔悟,也是為時晚矣。

老天的幫襯是另一個原因。如果天不從人願,刮上一場暴風雪,又或者沒有遇到那群遷徙的雪鹿,後續的故事可能就是另一個樣子了。

李林看著一張張真誠的笑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他和這些人談不上交情,更談不上感情,彼此間唯有利用,然而對方卻在為他的醒來而真心高興。這讓他有些茫然。

如果醒來時只剩下我一人,我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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