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鬼帶李林走到一個武器架前，在架子上按了幾下，貨架抬起，露出一個暗格。
暗格里放著一個一米多長的皮箱。
皮箱中是一把黑槍。修長的槍身通體黝黑，泛著冷艷的幽光，看上去十分妖異。
「這把槍是槍械大師凱文•李斯特的杰作，名叫靈感，發射7。2毫米通用步槍彈，單次激發，射程超過兩千米，附帶光電兩用瞄準鏡、激光測距儀、氣壓計和遙控裝置，允許最遠兩公里距離內遙控發射……」鬼如數家珍的介紹著。
「听上去沒什麼特別。」李林說道。
「你錯了。」鬼搖頭道︰「拋開射速慢的缺點，單論威力，恐怕沒有幾把槍在它之上。」
「決定槍械威力的因素有很多，環境、材質、結構等等，但是最關鍵的，還是子彈。」鬼解釋道︰「子彈的威力和彈藥的化學能有關，能量越大，動能越大，射速越高，破壞力也就越大。但是一顆子彈能夠容納的彈藥是有極限的，一般來說，傳統槍械的彈速極限是一千五百米每秒。」鬼頓了頓，說道︰「這把槍不一樣，它可以更快。」
「為什麼？」李林問道。
「這把槍不是傳統的化學能槍械，而是融合了北原古武的產物。」鬼說道︰「它可以吸收武者的內力，將之附加到子彈上，內息越強，彈速越快，理論上說，這把槍是不存在彈速極限的。」
李林瞪大了眼，第一次露出震驚的表情。聯邦人的科技力量毋庸置疑，但是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武者內力竟然可以作用到槍械上。
見李林面露驚訝，鬼不以為然道︰「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北原人的祖先能夠將內力附在刀劍上，這里只不過是將刀劍換成槍械罷了，只要掌握了原理，要做到並不復雜。」
「你是怎麼修煉出內力的？」沉默許久，李林問道。一把威力的槍，還不至于令他警惕，但是如果聯邦人都能掌握古武精髓，匹以利器，本就落後的北原人絕對沒有反抗的余地。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事實上你不用太擔心。」鬼笑了笑，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塊拇指大小的白色石頭，丟給李林，說道︰「這種奇異的玉石是我年輕時候意外得到的，我查過許多北原古籍，你們的祖先管它叫靈玉，即使在古代，也是十分罕見的寶物，現在幾乎不可見了。」
「靈玉能夠釋放一種奇異的能量，長期佩戴可以改善人靛質，促進人體對這種能量的感應和吸收，這種能量，就是內力。據我猜測，北原星的遠古時期應該存在著大量的靈玉，在漫長的歲月里逐漸改變了北原人靛質，所以你們哪怕沒有靈玉，依然可以產生氣感。」
李林看著手心里的白色石頭，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一絲絲奇異的能量從中溢出，鑽入掌心，沿著經絡流入氣海。雖然不能清晰的感受到氣海的增長，但是李林清楚，這種能量的確跟自己內息同根同源。
如果有大量的靈玉，李林相信自己的實力一定能獲得很大滇升，只是這麼一小塊，實在于事無補。
將靈玉還給鬼，李林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站在你的立場上，這樣做似乎沒什麼好處。」
「聯邦的立場不是我的立場。」鬼說道︰「這里也不是聯邦，這里是流放地。」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回聯邦？以你的實力，想回去應該不難吧？」
「我在這里已經習慣了，聯邦的生活實在太乏味了。」鬼搖了搖頭，說道︰「對我來說，這里就是故鄉。」
「好了。」鬼揮揮手，像要趕走什麼，說道︰「言歸正傳，這把槍，我可以免費送給你，而你要答應我一件事，離開北原星前，幫我殺一個人。」
「好。」
「你不問我要殺的是誰？」鬼奇道。
「是誰？」
「張子文。」
……
……
次日晨。
三號居民區中有間飯店，三樓餐廳靠窗的桌前，坐著一男一女。
「我不同意！」張子文不容置疑道，大約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他緩聲道︰「龍牙山我有所耳聞，那里太危險，出于安全考慮，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哪里不危險？」蕭心妍爭辯道︰「我來北原星可不是度假的，其他人都出去了，為什麼就我不行？」
「研究在基地里一樣可以做，為什麼非要到荒山野嶺里去？」
「哎呀，跟你說不通！」蕭心妍氣鼓鼓的說道。
「反正我不同意，你父親就你一個女兒，我不能放任你去冒險。」見蕭心妍不說話，張子文警告道︰「你最好收起那些鬼點子，我听說你跟一些佣兵有接觸，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信任，你最好離他們遠點。」
「真是夠了。」蕭心妍郁悶的看著窗外，說道︰「好吧，我答應你就是。」
窗外的街道上，一群喝醉酒的男人和一個挑著菜擔的女人似乎起了口角，引得很多人圍觀。
「這里的治安太亂了，你至少該安排些人巡邏。」蕭心妍皺眉說道。
「其實我更想把這里拆掉，把他們都趕走。」張子文冷笑道︰「在我看來，在軍事基地內建立平民安置點根本就是最大的錯誤……」
「他們畢竟是聯邦人，聯邦軍人的使命不就是保護他們？」蕭心妍反駁道。
「錯！我從來沒當他們是聯邦人。」張子文盯著女孩兒補充道︰「而且聯邦之所以要打這場仗，也不是為了這些人——更不是為了那群不開竅的猴子，或者什麼資源之類……」
「那是為什麼？」蕭心妍問道。
「你這些年一直在首都星，有什麼感受？」張子文反問道。
「感受？」蕭心妍想了想，說道︰「談不上什麼感受，戰爭打了幾十年，雖然新聞還是天天在報道，真正關心的人其實沒有多少，畢竟大家都有事情要忙……你問這個干什麼？」
「看來你注意到了，卻沒看透本質。」張子文耐心的說道︰「你說人們很忙，沒有多少閑心關注戰爭打得怎麼樣，我問你，他們在忙什麼？」
「還能忙什麼？孩子要上學，大人要工作，人總是要生活的嘛……」
「是啊，人是要生活的。」張子文笑道︰「這麼說吧，我小時候這場戰爭就在打，那時候我和我的父母每天都在看電視，周圍的人也差不多……我們為什麼有閑心關心一場發生在另一個星系中的戰爭？因為我們沒有事做。我的父母在我懂事的那天起就沒有工作過，他們不需要工作，因為聯邦的福利政策實在太好了，小孩子也不用每天去上學，有錢人家或者聘請私人教師，或者干脆花大價錢給孩子做芯片移植手術，像我們這些普通家庭的孩子，就借助網上函授自學，也不在乎掌握多少知識，能完成義務教育，獲得領取社會福利的資格就行了。剩下的時間，不是在游樂城瘋玩兒，就是呆在家里吃零食看電視……」
「你們那一代人可真幸福……」蕭心妍羨慕的說道。
「你錯了。」張子文搖了搖頭︰「那時代的人並不幸福，甚至可以說很可悲，你難道不認為無所事事的活著，到死的時候回想起來，自己一輩子都是在吃喝拉撒玩和領取福利金中度過的，才是最可悲的生活？」
「在過去的近千年里，各種發明創造層出不窮，但是真正的科學突破寥寥無幾，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生活太安逸了。你是學生物學的，那我問你，一個種群如果失去了任何外界威脅和前進的動力，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大概……會滅亡吧……」蕭心妍不確定的回答道。
「會不會滅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樣下去聯邦總有一天會變成一座大墳墓，一座太空中的活死人墓。」張子文斬釘截鐵的說道。
「難道這就是這場戰爭的真正原因？」蕭心妍皺眉問道。
「不，這只是過程。」張子文搖了搖頭，沉吟片刻道︰「戰爭的出現讓聯邦中的一些人認識到了這些頑疾的致命性，所以才開始有目的的操縱和利用它，但這並不是戰爭爆發的原因……事實上，我和你父親一直很懷疑那段歷史的真實性，」張子文話鋒一轉，問道︰「你前幾天跟我視察過南部山區，也見識過北原星的武裝勢力，你有什麼感想？」
蕭心妍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但還是回答道︰「無論裝備還是個人實力都和聯邦軍隊沒有可比性，戰術運用更是一塌糊涂……」
「的確如此。」張子文點著頭，不以為然的說道︰「我跟他們打了十年交道，要不是我刻意放水，他們能活到現在除非發生奇跡。」說到這里，他突然問道︰「可你知道他們十年前是什麼樣子嗎？」
不等蕭心妍回答，張子文繼續說道︰「十年前，他們還是一群拿著長矛砍刀，只知道硬踫硬的瘋狗，而現在不但有槍有炮，戰斗時候也不再一味沖鋒，甚至懂得打埋伏和簡單的小隊配合……」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畢竟是人，是人都會學習，會進步……」蕭心妍不解的問道。
張子文打斷蕭心妍的話，說道︰「問題就在這里。十年里，我雖然一直放水，卻也沒讓他們過一天安穩日子，更沒讓他們打一場勝仗，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們就是一群圈養的豬罷了。可是他們的裝備又從何而來？我可以肯定，他們的武器中的絕大部分，都不是繳獲到的，而他們也沒有制造武器的技術和條件……」
「也許他們只是示弱，實際上已經掌握了相關制造技術呢？」
「是不是還要加上一個神秘的地下基地？」張子文搖頭道︰「如果真是那樣，我反倒不用擔心了。」他說著掏出一把手槍，丟給蕭心妍︰「這把槍就是從對方手里繳獲的，我已經找人確認過了，絕對是聯邦制造。」
「……」蕭心妍把玩著那把槍，她雖出身軍人世家，卻對軍事一竅不通，自然沒有什麼發言權。蕭心妍六歲的時候被送回首都星和外祖母一起生活，再觸過聯邦部隊，這次學校組織學生到北原星開展考察活動，還是她十年來第一次離開首都星。
這是一場糟糕的旅行。
蕭心妍沒想到，負責保障他們安全的部隊的首長，竟是父親昔日的副官，對她格外關照，甚至派了兩個警衛員對她貼身保護，當真讓她受寵若驚……而又不勝其擾。
蕭心妍是個生物學碩士研究生，她解剖起兔子青蛙小白鼠並不會手軟，但是和一群把殺人當成家常便飯的大兵在一起還是會渾身不自在。因為家庭原因，她甚至對軍方有些抵觸，卻無法拒絕張上校的熱情。
是的，張子文身為紅環基地的最高指揮官，卻一直沒能掛上將星，這顯然與該部隊的歷史有關，但這對他的聲望並無妨礙。事實上，作為遠征軍赫赫有名的「屠夫上校」，張子文的大名在聯邦可是路人皆知，也只有蕭心妍這種書呆子才會對他感到陌生。在飛船降落前，蕭心妍的導師對一群學生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千萬不要在張上校的地盤惹事，當時蕭心妍還問過張上校是誰這種蠢話，豈料飛船剛一著陸，張上校就親自到場，和顏悅色的將蕭心妍請上自己的座駕揚長而去，震的一眾學生導師目瞪口呆，紛紛暗罵這丫頭深藏不露。
天知道蕭心妍也是花了好幾天才稍微整理出了個頭緒，不管張子文是不是愛屋及烏，總歸對她關懷備至，她總不好指責對方，因為你的熱情，我的研究都耽誤了吧？
這兩天，考察團的大部分成員都陸續離開了紅環基地，只有蕭心妍每天不是被張子文叫去听他講父親的光輝事跡，就是被帶隊領導叫去接受「悉心關懷」，這樣的日子，還真讓蕭心妍欲哭無淚。
蕭心妍雖然對張子文口中的政治軍事不感興趣，但還是表現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這和她的性格有關。她性格柔順，並不擅長人際交往，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報考並不算熱門的生物學專業。和動物植物微生物打交道，總比和人打交道要來得輕松多了。
蕭心妍同時還很，大抵青春末期的女孩兒都會格外吧，總而言之，她覺得今天的張叔有點奇怪，他提到這些話題，究竟有什麼用意呢？
「很顯然，聯邦中有些人在刻意幫助北原人。」張子文的話還在繼續︰「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現在看來，這種程度的幫助對聯邦沒有多大威脅，甚至是有利的，倒像是在配合軍方和政府……我調查了十年，圍繞你父親的死有很多疑團，其中就有這個神秘勢力的影子，但我卻查不到更多……」
「你都查不到，跟我說有什麼用。」蕭心妍心里想著，沒有說出來。
「我不是要你去查。」仿佛看穿了蕭心妍的想法，張子文說道︰「以我在軍方的關系網都查不出對方的身份，你自然更做不到，我只是希望……」張子文頓了頓，鄭重的說道︰「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好我手下這幫人。」
「什麼？」蕭心妍猛地抬起頭，錯愕的看向張子文，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我有種預感，當那個勢力浮出水面的時候，聯邦必將面臨一場巨變。」張子文自顧自的說道︰「聯邦不是說垮就垮的，更何況那群人就要整垮聯邦，但是軍隊終歸是沖在最前線的，無論怎樣，我都不希望我手下的這幫軍人出什麼意外……」張子文盯著蕭心妍，一字一句的說道︰「他們是你父親的兵，也是你的兵，你有義務保護好他們。」
「為什麼？和我有什麼關系？我怎麼做得來？」蕭心妍被張子文的話砸蒙了，難得的反駁道。
「我是你父親的副官，他的為人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張子文沒有回答蕭心妍的問題，而是說道︰「當年的小紅帽事件，我一直不相信是你父親干的，盡管他在法也承認了，但我依舊不相信。我們畢竟是軍人，不是殺人狂。」張子文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略顯破舊的小牛皮日記本，遞給蕭心妍，說道︰「事實證明，這並不是我的一廂情願。這是你父親的日記，我兩年前無意中得到，可以肯定是他的字跡，你看過以後，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張子文說完，起身便要離開。
「等等！」蕭心妍叫道︰「你……難道……」
「別胡思亂想。」張子文轉身笑道︰「你張叔身子骨硬朗的很，也不打算做蠢事，在你成長起來之前，這位子暫時還得我坐著。不過這位置終究是你蕭家的，你可不要讓我等但久啊……」
「對了，」張子文似乎想起了什麼，嚴肅說道︰「這些天老實在基地呆著，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哪兒也不許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蕭心妍嘴張了張，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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