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從竹塢站廣場前的一家雜貨店走出，拆開新買的香煙，彈出一支叼在嘴里，卻怎樣也打不著火。
和打火機的質量無關，只是因為他的手抖得厲害。
回想起半個小時前發生在站台上的爆炸，李林仍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爆炸給了李林擺月兌警察糾纏的機會，但這種機會他寧願不要。
一場爆炸，帶走了一切。
本已月兌險的女孩兒楚楚和距離胡三較近的警察全都死在了爆炸中，只要想起那血肉模糊的場面，即使見慣這一切的李林，都感覺胃口陣陣抽搐。
好不容易點上了煙，李林深深吸了一口，遠遠望著出站口忙碌的人群，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
沈依走到李林身邊。
爆炸發生時，沈依距離較遠，但是因為反應稍慢，被一片炸飛的發卡碎片劃破了臉頰。她剛剛接受完警方的問詢，順便處理了一下傷口，只是一點小傷，對她而言算不了什麼，但她的臉色就像失血過多那樣蒼白。
「我在想，他這樣做是對是錯。」
「一個無辜的孩子，就這樣被炸死了，現在你還覺得這是對的？」沈依冷若冰霜的臉上因為憤怒浮起一層暈紅。
「我不知道。」李林長長吐了一口煙，像要把郁結在心頭的煩悶吐盡︰「自由總是伴隨著犧牲，這個道理我比誰都清楚……」
「打著自由的旗號犧牲別人嗎？」沈依諷刺道。
「……我以為我能理解，不過現在，我不知道是我的理解出了問題，還是……」
「你能這麼想，證明你的良心還沒爛透！」沈依打斷他，冷聲道。
「是這樣嗎？大概是這樣吧……」
李林用力搖了搖頭，有的時候觀察敏銳也是一種痛苦，楚楚臨死前那雙驚恐瞪大的雙眼一直停留在他的腦海里，就像兩顆嵌入心髒的子彈。
「不過……」李林緩緩開腔，相對沈依說，又像自言自語︰「我不會因此動搖，即使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我也會繼續走下去。」
「你也準備像那個人一樣抱著炸彈和聯邦人玩兒命？」
「那樣做毫無意義。」李林搖了搖頭︰「犧牲，要有價值。胡三的做法，也許在他自己看上去很劃算，一條命，換了聯邦人七八條命……呵呵，不過在我看來，這樣做實在很蠢，他的價值不應該浪費在這種地方……」
「在我看來，他死一萬次，也抵不上楚楚一個人！」沈依咬牙切齒的說著，如果胡三還活著，她一定會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呵呵……」李林突然笑著搖了搖頭。
「你笑什麼？」
「我在想，是誰放的炸彈。」
「什麼意思？」
「你可能沒有看到，」李林說道︰「炸彈不在胡三身上，而是放在那個裝發卡的袋子里。」
「你懷疑是楚楚干的？這不可能！」沈依愣了愣，大聲反駁道。
李林點著頭，說道︰「起初我是懷疑她，不過仔細想想，的確沒有道理。」
「難道胡三還有幫手？」
「幫手是肯定有的，比如說那個人，」李林伸手指著路對面一個腳步匆匆的男人，說道︰「那個人，應該就是負責接應胡三的，是他們的人。」
「那個人，他是……」沈依順著李林的手指看去，身體一震，驚呼道︰「你說他，怎麼可能是他！？」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李林將煙蒂丟在地上，用腳碾滅，陰沉著臉對沈依說道︰「我打算跟上去看看，你呢？」
「如果真是他的話……」沈依抿了抿嘴，臉上殺意一閃，「我肯定不會讓他好過！」
李林和沈依嘴里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大山。
楚大山並到爆炸的影響，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到失去妹妹的悲傷，他的腳步匆匆，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是不是停下腳步四下張望，看上去十分可疑。
李林和沈依遠遠綴在楚大山身後，向著竹塢站南邊走去。
新竹塢的建設主要集中在車站東北方向，南邊仍處在待開發階段，大片的古老街巷如今已是殘垣斷壁，偶有完整建築，也多是危房。
李林和沈依一路尾隨，途中遇到幾支巡邏隊，都被他們小心的躲過了，至于楚大山，他的身手雖然看上去不怎麼樣，但是警惕性非常高，對周圍環境也十分熟悉，因此也是安然無恙。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楚大山在一棟危樓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棟五層高的樓房，從樓面懸掛的經已支離破碎的廣告牌上依稀可以看出，這里原本是家商場。
李林和沈依躲在幾十米外的一堵矮牆後，遠遠望去，只見楚大山在樓前喊了兩聲，隨即有幾個手捧槍支、衣衫襤褸的人從樓中跑了出來，楚大山對那幾人說了些什麼，人群中發出一聲歡呼，緊接著，這些人擁簇著楚大山，向樓里走去。
沈依見狀，便要跟上去，李林一把拉住她，搖了搖頭，輕聲說︰「再等等。」
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和大樓之間沒有什麼可供遮掩的地方，顯然是有人刻意清理了周圍環境，這樣冒冒失失的走過去，雖然不懼埋伏，但是容易打草驚蛇。
在沒有搞清楚樓里都是什麼人之前，李林不想驚動對方。
「可惜，對方藏得太好了，這時候哪怕有架望遠鏡也好……」李林心想。
「用心眼去看不就好了。」樹在李林腦海中提醒道。
「心眼？」李林一愣，問道︰「你指的是……」
「紅綠線條。」樹提醒道。
「你管它叫心眼？」李林說道︰「你準備說了？」
心眼，李林喜歡叫它雷達眼，李林在詛咒之地時莫名其妙覺醒了這個能力，之後在遇到金化鱗的時候又莫名其妙消失，一直恢復。沈依的情況也是一樣。兩人起初以為是中了某種毒導致的，但是時間過去了半年，情況依然沒有發生變化。
李林曾多次問起，樹一直沒有給出答復，不知為什麼，今天突然主動提起。
「我也是為你們好。」樹說道︰「要施展心眼，需要非常強大的精神力，你們差但遠了。」
「那我和她原先是怎麼做到的？」
「那只是投機取巧罷了，」樹解釋道︰「有我的本體提供幫助，你們的確可以獲得那樣的能力，但是那並不能改變你們精神力太弱的事實，長期使用那樣的能力，會對你們的造成極大傷害。」
「受到傷害？這我可沒听說……」
「春風樓有幾個活過三十歲的？」樹說道︰「因為他們大多死的早，所以沒人發現這一點罷了。不，也許個別人能發現，不過他們不會說出來。」
「別忘了那些人是誰害死的。」
「各取所需罷了。」樹絲毫不為自己做過的事感到內疚，事實上，在漫長的歲月中，和它有過交流的算上李林也不過區區幾人而已。
「照你的說法，我是沒辦法使用那種能力了？」
「憑你自己當然做不到，不過有我幫忙的話，也不算什麼難事。」
「可是你也說了，使用那種能力會有後遺癥。」
「不要小看你的潛力，影響對其他人或許很嚴重，對你還算不了什麼，當然，前提是你要盡量少用，如果你用的多了，可不是身體受損那麼簡單……」
「會怎樣？」
「會被我吞噬。」
「吞噬？你指的是……」李林突然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就是字面意思，你的靈魂會被我吞噬，我會取代你，佔據這具身體。」
「果然如此。」李林一臉寒霜，「估計這才是你賴著不走的原因吧？」
「是有這方面原因，你的身體比我預想的還要好，如果你不介意，我很願意接手。不過你不用那麼緊張，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另外，我不離開的原因也不在于此，而是因為我無法離開……除非精神力強大到一定程度，否則靈魂是不可能月兌離束縛的。」
「你也做不到嗎？」
「如果我的本體沒有被毀的話，當然沒有問題，不過現在，它們都死了，就剩下我一個，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它們？」
「它們也是我，或者說我是它們的一部分，我是我的一部分。」樹說道︰「我和你不一樣，雖然也是一個靈魂，但卻有無數意識，而現如今的我，只是無數意識中的一個罷了。」
「……」李林花了好幾秒時間才接受了這個說法，問道︰「其他的你也和你一樣嗎？」
「當然不。我是最特別的一個。」樹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些得意。
「誰都認為自己是最特別的。」
「我不一樣，其他的我都想變成一棵樹，只有我想要變成一個人。」
「……呃……所以你們搞出一個樹的幻影？原來不是沒有原因。」
「我一直覺得它們的做法很蠢，可惜，少數必須服從多數。」
「不說這些了，你說可以幫我施展……心眼，應該怎麼做？」
「很簡單，放松精神，然後，我會將我的精神力和你連通，開啟你的末那識，之後，你以前是怎麼做的，照著做就好。」
「放松……」作者分身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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