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的繁華,不在白晝,而在黑夜。♀
當黑夜本該是沉睡之時,它卻以華麗之勢逆襲!
街頭依舊有著絡繹不絕的路人穿行,馬路上從不會停止如流星即逝般絢麗的車流,夜生活更不缺燈紅酒綠下那糖果包裝般精致的情話和曖昧。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喧鬧,無法阻擋激烈的搖滾樂,喚醒所有人血液中隱性的躁動因子。
然而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一家關上門,早早停止營業的咖啡屋。卻毅然決然的與這座城市間劃出結界,退出在外,獨享夜的幽靜。
世界之外,是猛烈如威士忌帶來的奢靡。
世界之內,是醇香如咖啡帶來的悠然靜好。
「您的咖啡。」蘇清和送上兩杯咖啡,一杯給紀熙音,一杯則是給這位陌生的來客。
「謝謝。」淡淡的禮貌用語,顯示來客的教養甚好。
「不客氣。」蘇清和沒有繼續打擾她們談話,而是暫時回避,將空間騰出,方便她們交談。
「顧夫人是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的。」紀熙音波瀾不驚的語氣,教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咖啡屋內的微暖燈光,渲染起溫暖而又平靜的氛圍。咖啡的醇香悄溢,絲絲扣人心弦。熱氣如縷縷雲煙繚繞,隨著攪拌,杯內一圈又一圈的小小漩渦,在平靜中泛起漣漪。杯與勺敲擊出的聲音,仿若響鈴清脆。
江嵐音優雅的執起咖啡杯,淺酌一口,並借此仔仔細細的觀察眼前坐著的人。終于,溫柔中帶著些許疑惑的笑容在嘴角緩緩綻開,「我想這時候,你應該有空與我談談。」
「可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紀熙音也放下了攪拌的勺子,抿了一口苦中帶甜的咖啡。
「我以為這不是我們今天談話的主題。」
「但這卻是我想知道的。」紀熙音語氣並非咄咄逼人,可這話中帶著銳利的刺。就像玫瑰雖美,但那刺卻傷人。
江嵐音無從回答,只好閉口不談。
「您一直找人跟著我吧?」紀熙音見此,竟不以為意。甚至還怡然自得般的打量起她,冷冽的美眸,銳芒盡放。
「抱歉,我並無惡意。」
「我該相信嗎?」
「這點……」
「不在意是嗎。」紀熙音忽而幽幽轉頭望向窗外,看到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毛毛細雨。行人從漫不經心的散步,到急如星火的奔跑。有落寞的背影,也有甜蜜的戀人。想到這兒,她又不禁收回自己黯然的視線。轉回頭對上一直盯著自己的女人,那雙暗藏審視的眼。「並不在意我的您,突然來找我。除了顧 憲,還會有什麼原因呢。」
似是自問自答的話,堵得江嵐音語噎。
可如果她細細體會,必然能辨出那其中的苦澀和哀怨。
不過很可惜,她並沒有。
在她听來,音說的沒有錯,自己是為兒子前來。「上次我們沒能平心靜氣的好好談談,我只好再次冒昧打擾。」
「不,那已經足夠平心靜氣了。對我來說,是這樣沒錯。」紀熙音目光滿含嘲弄的望著她。這個女人還希望自己怎麼樣對她?要怎麼樣對一個拋夫棄女的女人,才是最正確的?她能告訴自己嗎?能嗎?
每每看到她的時候,紀熙音的眼前就會浮現出一幅令人窒息的詭譎畫面。♀在那畫面中,她站在黑暗中,背對著一道曙光。左手拿著把染滿鮮血的刀,而右手握有一顆已經失去跳動能力的心髒。哀怨淒涼的雙眸看著自己,好像在訴說著她的苦痛,埋怨她的人生。
她決定離開這樣的生活,親手抹殺這段過去,揚手揮去所有的一切。然後帶著滿手的鮮血,心安理得的走向她選擇的方向。可紀熙音無法釋懷的是,她在絕情的離去之時,還要剝奪父親的愛,一並帶走他的心。讓他在往後的日子里,即使是悲傷也要盡其所能的祝福和放手下,願她安好幸福。
是的,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背叛,如果只是她的選擇,紀熙音想自己也不一定會如此恨她。畢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曾經懷胎十月生下的自己。
可是紀熙音做不到,因為無法釋懷她所做的那些事。她所留下的傷害,恐怕自己永遠無法原諒。
「你似乎對我有點誤會。」她總覺得這個名叫紀熙音的孩子,帶給她莫名的熟悉感。那是種令她幾近屏息凝神,想要努力向前,卻又會不自覺的後退。想尋找答案和害怕揭曉中,矛盾不已的感受。
紀熙音聞聲一言不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後,垂眸發起呆,好似在凝視杯口裊裊升起的雲煙。
這個話題,不太適合她們。沒有結果的話題,不過是浪費時間。江嵐音是那麼覺得的,與其在迷霧中尋找方向,還不如先將當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和善解決。
「孩子。」江嵐音驀然拉過她的手,似待她如珠如寶般溫柔而飽含慈愛的撫著。
她這突然舉動,讓紀熙音為之一怔!神情變得恍惚,呆滯的視線凝在了那雙縴縴素手上。細膩似水中如沙的觸感,就像陽光舒適的午後,躺在沙灘上,背後的細小沙礫。海水覆來,融合沙礫,摩挲著肌膚。
紀熙音的記憶,也被這雙手再度緩緩喚醒。
它,好像變了很多,但是記憶卻未曾因此而改變。
還記得,它曾經牽起一雙小手,擁抱過小小的身子,拍撫過單薄瘦小的後背。它也曾牽起一雙修長粗糙的大手,擁抱過那清瘦高大的身子。
她溫柔的叫她,「孩子」。好像小時候,她會同樣的語氣,喚她「小音」。
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在外面玩累了,不管多晚,都不會害怕。更無須擔心,會找不到回家的路。因為總有個人守在回家的路上,待她回來。然後握緊她的手,喚著她「小音」,邊念叨著邊領她回家。
幾不可聞的一聲「媽媽」,就在她被回憶催眠下,將要月兌口而出時,被江嵐音接下來的話給生生凍結在了嘴邊。
「我希望你能離開 憲。」
時間與空間的靜默,無聲蔓延。逐漸的,咖啡醇香,將空氣染上了絲絲苦澀。
「孩子,你和他,真的不適合。」江嵐音無暇留意到紀熙音眼底的自嘲和漠然,兀自訴說。「也許你們以為這就是愛情,但是現在的你們還那麼年輕,又怎麼能確定當下的選擇,不會鑄成日後的遺憾?我不是在否定什麼,只是希望你們能認真的為自己,為彼此考慮。」
「顧夫人為什麼會認為,我們會為這個選擇,于日後抱憾?因為身份?因為家世?還是——」她唇角綻放的笑容,像極了曇花。「因為你在害怕,在忌憚。我的存在,時時刻刻的威脅你的地位,你怕我會搶走你的兒子。」
似問非問的口吻,讓江嵐音感到難堪。這仿若在諷刺她這個做母親的,還不如兒子如今眼里的人。
關系的敏感,使得她更緊張有關兒子的所有。
在接下來的談話中,紀熙音從她口中得知,那晚顧 憲回去的時候,與她發生了些許摩擦。是的,因為紀熙音那天說的話,讓顧 憲無法不放心上。母親的離開,繼母的來到。那些曾經有過的質疑和怨恨,並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消失,也沒有在童年時期顧 憲與紀熙音初遇的那天,在他發現繼母待他的好而消失。
如同不定時炸彈,不過是埋在了地底下。他們的遺忘,不代表它會自動消失。只是等待著,伺機爆發。而紀熙音,恐怕就是引爆炸彈的那個人。
如此說來,江嵐音此行,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紀熙音的存在,會威脅到自己和兒子的關系。她,又怎能容得下她?
「很抱歉,我還是那句話。這件事,你與其跟我談,不如和顧 憲好好談談。他若選擇離開,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放開他。他若選擇留下,我即便是推著他走,也不定能左右他的選擇。他的個性,你該比誰都清楚。」
結果,還是像上次,無疾而終的談話。
江嵐音其實早就知道她們的談話,不會那麼順利,看來還是得另想它法。
當她拿起外套和自己的皮包,放下一張自己的名片,並留下私人手機號。禮貌的一聲道別後,便起身離開位置。
就在她們擦身而過之後,紀熙音突然開口問道,「顧夫人,顧 憲……是你唯一的孩子嗎?」聲音,無限的擴撒。
偌大的窗戶,因為下午的事件有些碎裂痕跡。而此時上面,正倒映著坐著的她,站著的她,還有暖暖的燈光。
「 憲是我們顧家唯一的孩子。」
「我是指你。」紀熙音強調。
江嵐音眼里有遲疑,但最後還是回答,「是。」並且像是為了讓這個答案顯得更堅定,她補充道,「 憲是我唯一的孩子。」
靜默,又回到了她們身邊。
余光瞄向窗的紀熙音,看得清楚。江嵐音回答時的表情,是堅定不移的。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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