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才慢慢放開了雙臂，繡娘立時後退了兩步，忍著背後的疼痛慢慢彎腰揀起了書，抱書站著，便有瞬間的迷惘，真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是孤失禮了。」隔了半晌，那人恢復了從容，沉聲說道。
聲音清朗，不復方才的沙啞。
繡娘敏銳抓到了來人口中的一個「孤」字，心神便回到現實，心里的澀然卻更重，終究是回不去了，卻也明白了為什麼守在門口的太監宮女會毫無聲息便放了別人進來。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給殿下請安。」繡娘低著頭，忍著痛福身行禮，卻在微微彎腰的時候又扯動了背後的傷，臉上便有些不自然。
忽然繡娘便覺得自己的手被人握著，耳邊傳來太子的聲音，帶著些憐惜︰「可是剛剛撞疼了？」頓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摔下山崖時傷了後背，現在可是還沒大好？」
聲音中有掩藏不住的關心，繡娘便有些恍惚，有人也曾如此關心于她，可是那人——繡娘微微一顫，抽回被握著的雙手，垂了眼瞼，不願讓太子見了自己的傷心，只是低聲道︰「……太子于臣女有救命之恩，卻一直沒有謝過，心里一直難安，只願太子殿下福壽安康。」
說完便想行禮，卻被太子再次握住了手，這禮便行不下去了。
繡娘剛想抽回手，太子卻已經放手，後退了一步，說了些關心褒獎的話，約略便是楚江雄乃是國之棟梁，楚小姐聰敏嫻靜之類的，聲音清朗，舉止從容，便有了國之儲君的氣度儀態。
繡娘只是低垂了眼瞼，一一應了。
太子便把話題轉到了繡娘身上︰「……可是讀過很多書？平日在家看些什麼？……」語氣溫和親切，不親不疏，即讓人覺得沒有壓力也不會覺得被冷落。
繡娘听著便有些迷惘，半晌才答道︰「……約略認識幾個字，平日在家也只是偶爾看看解悶……」一句話回答一個問題，卻絕不願意多言。
太子便微微笑了，修長的手指敲了敲那本被繡娘拿著的《官場現形記》，道︰「……若喜歡，便不需要再還回來了……」
繡娘便抬眼看去，入目便覺得面前的人眼中閃現著關切，臉上的笑容溫和，慢慢便覺得前世今生重合在一起，一時之間，分不清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化莊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