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月光與燈光混在一起從百葉窗中透過的斑馬紋在林曉風臉上游動起來，令他的眼，在溫情的表象下，漸泛起冰冷。
他將手靠在床頭上，俯身近距離看我的眼。
「清醒點吧，華瞳，要了這個孩子，你怎麼養活他呢？養一個孩子，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特別是，孤身一人養著一個已經不愛自己的前夫的孩子！這個孩子的身上，究竟，會有多少他的影子呢？每看他一眼，你又會想起多少，他父親的無情呢？你說你還愛他？」他笑了一下，「這殘留的愛，能夠經得起多長時間的消磨？在那個孩子的身上，你的每一次凝眸，看到的，都將會是痛徹心扉的殘酷！他越長大，你就會越痛！嬌弱的盛華瞳，受了委屈只會偷偷哭泣的你，這樣的折磨，你，能忍受得了嗎？」
他蹙著眉，眼神疼痛地看著我。
他的話語聲非常溫柔，幾乎是低語，唇中的氣息絲絲于我鼻端裊繞。
「我不會要你受這樣的苦。只有在我林曉風的身邊，你盛華瞳才是安全的！」
心中一動。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
只有在我蘇辰生的身邊，你盛華瞳才是安全的……
林曉風的話讓我思緒游離，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氣息，已在悄然逼近……
等反應過來，唇畔已經有了他柔軟的唇溫熱的觸感。
淡淡的煙味，似乎還有一種很特殊的高山林木的味道……
與蘇辰生截然不同。
感覺到他的舌在宛轉著，想要探入，我一把推開了他，用手背抹去嘴唇上他留下的氣息。
「能不能忍受，那也是我盛華瞳的事。說過，你的愛，如今對我毫無意義。再想看的電影，錯過放映時間，那位置早就坐了人，你進不去的！當初我對你有愛，可是你非要將它扼殺得不留一點蹤跡！你知道我高中時是怎麼過來的嗎？你知道那段時間我請兩個月的假是干嘛去了嗎？是躲！那天你厭惡的眼神，嘲笑的語言讓我活不下去！是啊，我就是如此柔弱，一個眼神都可以要了我的命！我割脈未遂被送到心理醫院。我躲在了那里，躲我改變不了的事實，躲你的無情，躲那場可悲的單戀帶給我的所有噩夢，所有傷痕。那場可悲的愛戀，如今剩下的，不僅是時間淡化後的蹤跡全無，還有著，我一直都不願承認，也無法面對的噩夢的陰影！你說對你林曉風來說，不存在時間，只存在時機。但你難道不知道，愛是兩個人的事，在你面前的盛華瞳，可悲的，就是個被時間救過來的人。所以時間對我來說很重要。就像這個吻，已不能引起我心中任何的悸動。太遲了，林曉風，我的未來，已不需要你來參與。」
我听到林曉風的指節撐在我的床頭上發出微弱的聲響，他近在咫尺的眼中似乎有亮光閃動。
「這麼多年，我終于知道你那兩個月是去了哪里……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可以有向你解釋的機會。解釋那天，我為什麼要摟著嚴丹青走到你的面前，將信撕碎後砸到你的臉上……你听我解釋，華瞳。」
「你不用再說一句話。」我低聲截斷了他，「這個解釋我永遠不需要了。記得那天你送我回半山時，我就說過，我們之後最好做陌生人！其實你不覺得這對我與你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嗎？」
「結局？」他笑，「你的眼中有淚水，華瞳。」
「即使有淚，也和你無關。」
「有關還是無關，我可以看出來。」他還是笑，雙手卻在床頭漸漸收緊，最終移上了我的手臂。
「你敢不敢讓我看，盛華瞳？」
我側過臉去。「我不會再看你。」
就在那一瞬間，他的唇突吻上我的眼。
我眼受驚一閉，撲簌簌掉下一串眼淚來。
他的唇順著眼淚的痕跡游移，「現在說結局還太早，華瞳。當一個人眼中還有眼淚的時候，距離結局還遙遠得很。其實我們一樣，都是如此喜歡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