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在哪？」話一出口，婉瑩才覺喉頭發緊，淚水一下子劃破了眼眶。
從沒如此擔心過母親，一直以來，她眼里的母親是堅強的，是從不讓她擔憂的，躲在她的羽翼下，她無憂無慮地成長，從沒有看過母親軟弱的時候，沒看過她拋下自己不管的時候。
然而，今天，她濃濃地感受到母親拍愣著翅膀，轉了身，把她孤單單地拋卻了出來，心靈無依之感，讓她心生悲涼倉惶。
幸好，有程浩楠在……可猛一听到母親的聲音，她才發覺自己的心一直連著母親的心。
無以分割，無法替代。
女兒再大也不想離開母親，此一刻，她深有體會。
「瑩瑩，媽媽手機沒電了，現在正準備上火車，你好好照顧自己。」對方的聲音伴隨著嘈雜喧嘩。
「媽媽，你去哪里？」婉瑩心房一縮。
「回來再告訴你吧，火車就快來了，媽媽要去檢票，對了，你幫媽媽向江主任請假幾天吧，記住，外面太陽毒辣，你不要出門，還有……要吃好，別著涼。」
「媽媽……」婉瑩再也忍不住哭泣起來，「媽媽……」
「好了……媽媽很快就回來，不許哭，記住你不再是個孩子。」
倆個男人站在婉瑩身邊呆愣著，眼神復雜疑惑，直到婉瑩放下電話，程浩楠才急急問︰「阿姨在哪？」
蘇婉瑩抹了一把淚，轉頭看向肖健輝︰「媽媽在火車站。」
「快，我們去看看。」程浩楠不假思索地說。
肖健輝沉穩的樣子此時也顯得凌亂起來，他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腳步，輕喃了聲︰「難道去北京？」
「去北京？」程浩楠與婉瑩同時驚呼。
肖健輝立刻打電話楊帆，請他去查問，現在是不是有一輛火車去北京，而這兒，三個人已坐上了程浩楠的小車。
五分鐘之後，楊帆回電話︰「是的，從廈門開往北京的普快。」
「那要坐一天一夜啊。」程浩楠听罷，蹙眉說了一句，「為什麼不坐飛機呢。」
話畢，他又緊咬上了唇。
同樣地，婉瑩也憂傷地低下了頭，母親怎麼舍得化錢坐飛機？
車內，三個人又沉默了，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已亮起，璀璨炫麗。
小車雖然開得很快，他們最終還是遲了十分鐘，火車早離了站，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
楊素芬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婉瑩接的電話，她一听到未來婆婆的聲音有點激動，握住听筒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對方的聲音依然清冷得毫無溫度，那抹淡漠通過無線電也能感受得出︰「你媽呢？」
「我媽……她出去了。」驀然感覺自己的舌頭有點打結，婉瑩用牙咬了咬舌尖。
「她回來，你跟她說，我希望她同意你來美國。」冷傲的語氣，生生硬硬的。
婉瑩激動的心慢慢下墜，眼神淡薄清涼下來，聲音同樣失了溫度︰「知道了。」
「你願意來嗎？」
婉瑩咬了咬唇，願意，她想說願意！這一直是自己盼望的，去美國，去美國看看程浩楠的家。
可是，為什麼現在的心這麼酸呢？酸得連舌尖子都有點麻了。
「我听我媽的！」她的話就這樣看似很隨意地吐出去了。
可能耳朵過于靈敏，她清晰地听到對方的呼吸中有鼻哼的聲音，隨後淡漠無情的話語冰凍了蘇婉瑩的耳朵。
「很好，你媽媽不同意的話，那你就去打胎吧，費用我們會付的，還有營養費……」
「啪！」蘇婉瑩沒等她說話就把電話掛了，帶著氣憤與怒意。
卷曲著雙腿，她坐在沙發上，胸脯在不停起伏。
程浩楠買來的禮品還堆在一角，茶幾上還擺放著成套的金首飾，光鮮的色彩，此時在她眼中變得迷離朦朧起來。
長發披散在肩，尖細的下巴抵在膝蓋上，不知不覺，濃密的眼睫上已掛上了晶瑩的淚珠。
也許，媽媽是對的！
第一次，她覺得母親的反對不是沒有道理。
可是……她微涼的手指撫上了自己的月復部，那兒有兩個小生命與她一起同呼吸，他們連著她的心，連著她的肉。
為此，自己又怎麼能因為未來婆婆對自己的嫌棄而放掉深愛男人的手？又怎麼讓肚里的孩子沒有父親？亦或無名無份？
母親說「要懂得隱忍」，她突然發覺自己還沒能達到那個境界！隱忍？學會隱忍也許也講個閱歷深淺吧？
她太不懂事了，一時沖動地甩了楊素芬的電話，這一下，楊素芬應該很氣吧？
如她所想，美國的程氏夫妻房里已響起了楊素芬氣惱的話聲︰「瞧瞧，瞧瞧，她還沒嫁進程家呢，竟跟我擺起了架子，無禮地掛了我電話……什麼態度。」
程飛雄靠在床頭上，放下了手中的一本書，摘掉無邊框眼鏡，神情嚴肅地望著走進來的妻子︰「你說了些什麼？」
該說婉瑩不會那麼不懂規矩，肯定是妻子的話傷到了她。
「說什麼？」楊素芬一攤手，「她母親不在，我讓她告訴一聲，允許她來美國啊……可她說，她不願意。」
「她這麼說？」程飛雄皺起了眉，深表疑惑。
「你不信？那好，」楊素芬倒也冷靜淡若，走到床邊，從床櫃上拿起無線話機，「給，你拔電話，你去問。我故意等到晚上十一點給她打電話，我糊涂，我想她也睡得腦子夠清醒了吧？」
程飛雄沉下臉，一把奪過她手上的話機，重新放到座機上，回頭鄭重向她申明︰「她是有身孕的人，你理解一下吧，況且她比欣怡還小了一歲，你能對自己的女兒寵愛萬分，為什麼就不能包容她的小孩子心性？」
「喂喂喂，欣怡是我生的女兒，這能比嗎？」
「媳婦也是別人家的女兒！」
楊素芬張著嘴噎住，眼眸輕閃了幾下，見丈夫又拿起書，她轉過床角走過去，從他手中抽出了書本，俯首，她雙目如撲鼠的貓眼慢慢縮起，一字一句問道︰「他爸，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喜歡這個媳婦？哦不……為什麼喜歡蘇婉瑩？」
「傳統的女孩，我都喜歡，人是兒子選的，這……我說過幾遍了？」他一臉淡定，橙紅的光暈中，他成熟俊朗的面容微顯慍怒。
「不對，你別以為我是傻子，我曾經看過一張照片，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可我依稀記得那照片上的沈玉珍長得跟婉瑩有點相似，對不對？」
「你別無事生非，黃皮膚的中國人，相似的多了。」炯目一瞠，閃現出慍色。
「是，對！」楊素芬一笑，眉毛輕揚，「就因為相似，所以你多了一絲憐愛，可是，老公，你要明白，我們要的是兒媳婦，不是找你的……」
「住口！」程飛雄一聲厲喝立刻讓楊素芬噤若寒蟬。
他冷冷地睇住她，隨後掀被下床，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朝門口走去。
邁步很快，高大挺拔的背影森涼，冷寂。
「老公，」楊素芬見狀，急忙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柔聲細語，隱隱懊喪，「算我說錯了，你別這樣好不好？兒女都這麼大了，你怎麼還動不動與我分床睡？」
「我想睡書房，清靜一下。」他推開她，可她的手死死箍住不放。
「他爸，讓母親知道了，她會氣人的，這兩天她有點感冒，中午午睡還氣喘著，我們別讓她生氣了。」
程飛雄眼神微斂，慢慢掰開了她的手︰「我去看母親。」
－－－－－－題外話－－－－－－
我想說，我安排了某個情節（如楠的不慎犯錯）也是為了後續有戲看，不然文章10萬字就可完結。我想這不是喜歡這文的親親所要的結果。
我們想要的是一個女人在婚姻中如何面對意想不到的事，怎麼把握，怎麼應對？又怎麼面對難以相處的男方家人？這也是一個作者想與姐妹們探討的問題，寫文的過程也是思索的過程，有不周全之處還望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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