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喜慶的鑼鼓聲聲,大紅的花轎停在了紫禁宮的宮門前。
轎邊的侍婢躬身掀開蓋簾,執起轎內之人的手,那抹紅艷的身影便映入了眾人眼簾。精致的妝容,火紅的石榴裙,比平日的裝扮更加濃麗正式。寶珠釵飾墜滿了鬢發,隨著步伐款款搖曳,發出盈盈脆響。
果真是絕世佳人,傾城紅顏。
只是那勾起的笑容,隱隱帶著幾分蒼白與無力的成分。
粉飾的妝很好地掩蓋了這一點,其余人等皆沒有察覺,唯有斐凡在上前握住她的手時,湊到耳邊輕聲低語︰「昨晚是不是沒有睡好,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沒什麼,只是有點激動而已。」君心抹了抹眼楮道。
她沒有說實話,昨晚的徹夜未眠,情不自禁的落淚,都是因為白天遇見的那個人。
不過君心相信,他已經離開了,不會再出現了。是她狠心之下說出的那番話,紙灰干,淚已盡,他們倆既然注定此生無緣,也怨不得別人。
君心低了頭,心中有幾分愧疚,她對他撒謊了。
這是一直以來心照不宣的信任,斐凡從來不會用任何話語欺騙她,也會無條件地相信她說的任何話。君心為此感到由衷的慶幸,以及,深深的不安。
——只有你,是永遠不會騙我的。
——那麼,我自己呢?
接下來,是例行的參見家長,給雙方問安等程序化的內容,半日的光景很快便一晃而過。
到了晚膳時間,豐盛的菜肴君心卻只動了幾口便放了筷子,一副食欲不振的樣子。這情形斐凡看在眼里,當即放下沒有用完的膳食,起身稟奏父皇母後,托辭太子妃奔波多有疲倦,不如讓他陪同外出走走熟悉宮中環境,先行協君心二人離席。
本是自家人吃飯,也沒有太多的規矩,楚翳風便準了兒子的請求。
隨後略有不滿地轉向自家內人,「你看這小兩口,還沒成家呢就連飯都顧不上吃把咱們丟到一旁卿卿我我去了。」
沈若明拂袖盈盈淺笑,「瞧你那口氣,莫不是在吃醋?年輕人去花前月下,就不關我們上年紀的人什麼事了。你要是再年輕個二十歲,怕是我還沒入席就被你私底下拖走了。」
一席話說得整桌人都哄堂大笑,連帶楚翳風也笑了,「看來是我的不是,好好好,朕自罰三杯替我的明兒賠罪。」
沈若明臉一紅,推搡了他一把,「甚麼明兒?學人家不害臊。」隨即拿來茶杯換下了他手中的酒盞,「酒這東西還是少喝一點,喝多了容易傷身的。」
如此一番,席間的氣氛輕松如常,無人留意離去二人的動向。
繽紛的花樹下,斐凡枕著雙臂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君心跪坐在他的身旁。西山夕陽的倒影映照在河面之上,金紅的光芒隨波蕩漾,幾分旖旎,幾分惆悵。
「你總是對我太好,明明不需要如此的。」君心開口道。
「我將要娶你過門,應該的。」斐凡的回答很簡單,翻了個身他面向她,「而且,即使你不是我的妻子,而是我的朋友,我同樣會這麼做。」
「應該會是很好的朋友吧。」君心一笑,眉宇間暗含一股酸楚。
若是那個與你同姓的男子,有你一分對我的溫柔,她怕是早已與他遠走高飛,而不會听從安排嫁入宮中,坐在此處與你共賞落日了……
正想著,空氣中飄來了一股酒的香氣,卻見坐起來的斐凡變戲法似的從樹後掏出了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瓶,拔開塞子馥郁的芬芳頓時撲鼻而來。
「這……是新釀的桂花酒?」君心不禁怔了怔。
「沒錯,本天才偷偷跟人學的,你是第一個品嘗成果的人哦。」
「哦……」君心點頭,但當看到某人把方桌、酒樽也準備出來的時候她有些傻眼。
這個家伙,該不是一開始就是有備而來的吧……
斐凡沒有在意她的目光,先替自己斟了一杯,突然說道︰「好像古人喝酒,要麼是因為喜事,要麼是因為心事。」
「那麼你,是因為前者還是後者?」君心問。
斐凡笑而未答。
端起另一只酒樽斟滿遞與她面前,「嘗嘗看,這桂花酒的酒力不大,喝一小杯也無妨。」
君心捧過這清冽的酒液,神色有些惶惑,「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理由,與你一樣。」他如是答道,將第一杯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