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了一團搖曳的火光,燃燒的篝火在前方微微跳動。待視線清晰下來之後,他意識到自己還在竹林里,只不過換了個地方,比剛才開闊許多。
突然覺得有點冷,這才發現右邊的胳膊是在外的,上面夾著硬質的厚竹片,用像是用衣袖撕成的布條纏好,一股淡淡的藥香從傷口的部位飄來。
斐凡動了動胳膊,好像不是很痛了,不得不承認替他接骨之人的水平相當高。
坐起身來,他看到了那個清冷的身影。悠正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一動不動地盯著腳下的土地,不知在那里看什麼,總之神情很專注,一點也沒有留意他已經醒了。
模了模右臂上的竹片,斐凡只覺得自己的心情五味俱雜。
這些事情,是他做的嗎?
時而可以流露出那樣的溫柔,時而卻冰冷的讓人害怕……
這個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斐凡躡手躡腳地站起來,盡量沒發出一絲聲響,回頭望望,悠還站在剛才的位置。
于是他抬腳便開溜,剛一跑頭就痛起來,身體也使不出力氣,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完蛋了!某人腦袋里冒出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你要逃跑?」悠緩緩地轉過身來,邁步朝他走來。
「唔……」除了點頭,斐凡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回答。
「沒有我想象中的傻。」他眯起了眼楮,看得某人縮了縮。
下一刻,悠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丟麻袋一樣丟回了老地方。
「呆著。」冷冰冰的兩個字把他所有的不滿全部壓了回去。
痛得不輕的斐凡在心里面嘀咕,踫到這麼個沒有人情味的綁匪可真是倒霉。
正想著,悠抓起那只受傷的胳膊微微一用力,立即把某人痛得再次哇哇大叫。
然後悠松了手,半是可氣地甩下一句話︰「笨蛋,你這根骨頭要是再斷一次,神仙也治不了你。」
斐凡愣了愣,他在生氣的,並不是自己逃跑這件事嗎?
要再次嘗試不是不可能,但斐凡打消了這個念頭。一來他發覺藥的效力還在,二來經過這麼一弄,他突然不想再逃了。
還有很多未明的事情,他不想放棄。
還有很多未解的謎團,他沒有死心。
「等等,我有話要問你!」斐凡從背後叫住了他。
「問什麼?」悠停下來。
「好多好多,多得我腦袋都快要炸掉了!」斐凡說的很大聲,「剛才還聊得好好的突然說翻臉就翻臉,一會兒說要殺我一會兒又來救我,現在還把我綁架到這麼個鬼地方,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悠沒有回應。
他的沉默,讓壓抑在胸中的話語在剎那間爆發,「我知道的,你不忍心對不對?你有什麼苦衷的對不對?我們……我們還是朋友的對不對?!」
不管這番話有多麼幼稚,多麼天真,他要說出口,不計後果地說出口。
無論如何,他想要從這個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風吹起黑色的長發,青色的衣衫在空中凌亂地飛舞,幾分蕭索,幾分肅殺。
上天最大的殘忍,莫過于讓一個人看到陽光的同時,又狠心地將它收回。
突然發現,從來不懼怕黑夜的自己,竟有些懼怕黎明的到來。
當希望墜落懸崖,注定將化為,埋葬一切的最深沉的絕望……
悠很慶幸,自己現在是背對著他,而不是面對。早知如此,他就會把藥針刺得更深一些,這樣自己就不會听到這番話,更不會經受像現在這樣的煎熬。
他不知道那個答案,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不是楚斐凡。如果我不是楚悠。如果這個聯系我們的姓氏,是如平常人家的血脈親情,而不是,一種被身世地位所禁錮的詛咒。
那麼,我們也許會成為朋友。
……也許。
楚斐凡,你與我是生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這一生,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如果你的善良不忍心去結束它,那麼便由我來,為我們之間的關系劃清界限吧。
好像終于下定了決心,悠轉身,揮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你該明白我的回答了。」冷冰冰的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