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毅看著眼前的女子，宛如故人從夢里翩躚而來。
他目光里漸漸有了暖意，嘴角上揚，綻開一個邪魅的笑容，溫聲問道︰「你為什麼不下跪？」
白靈偏著頭，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要向你下跪？」
多麼熟悉的對白，多麼相似的表情！
東方毅一時怔住。
直到姚宜景小聲叫道︰「皇上……」
東方毅這才如夢初醒，神色恢復了一貫的淡漠，沉聲問道︰「剛才，是你在外面喧嘩嗎？」
白靈點頭，直視著東方毅，絲毫不知避諱︰「是我啊，不可以嗎？啊對了——你才是皇帝？我就說嘛，選妃的應該是男人才對。那你是誰？」白靈一手指向姚宜景，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觸犯了大不敬的宮規。
姚宜景一道冷冽眼神射過去，絞緊了手中的絲帕。這女人美則美矣，卻是個不知進退的無知女人，比當年的楊儀有過之而無不及。就算憑著美貌得寵，只怕也囂張不了多久。想到這里，心中的怒氣才平衡了不少。
東方毅瞟了姚宜景一眼，淡淡說道︰「她是景貴妃。」
「噢……」白靈毫不閃避地打量著姚宜景，嘖嘖贊道︰「哇，你好漂亮。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子！」
姚宜景哼了一聲，以示回答。
東方毅更加興致勃勃地看著殿下的女子，難道她不知道她更漂亮，不知道她的美，即使連自己閱盡芳菲，也仍然*不已麼？
白靈在歪著頭看了姚宜景一會兒之後，忽然又指著東方毅，語出驚人道︰「皇帝，既然你有這麼漂亮的妃子，為什麼還要選妃呢？」
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年老的嬤嬤偷偷抬眼瞄了白靈一眼，又立即低頭。這麼貌美的女人，只可惜，很快就要變成一堆白骨了。
姚宜景則幸災樂禍地看著白靈，唇邊的笑意變成了譏諷。看來，這女人不是低能兒就是不怕死。
殿內的氣氛頓時如同烏雲壓城，其他人都不敢深呼吸，唯有白靈毫無知覺地盯著東方毅。她不明白，為什麼那個景貴妃，像看著即將死亡的動物一樣看著自己。難道自己說錯什麼了嗎？她疑惑地看著東方毅，等待著東方毅的答案。
東方毅臉色陰沉地看著白靈，鳳眼里帶著不容挑釁的陰鷙。直到他確定，從白靈的雙眼里看不到戲弄，只有好奇，這才忽而鬼魅一笑，起身離開寶座，一步一步，從高高的龍鳳台上走下來，慢慢欺近白靈身前。
期間，姚宜景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放大，她甚至朝白靈擠了擠眼楮，心情愉悅地看著眼前即將上演的一幕。
可當東方毅走到白靈面前，說出那句話時，召和殿內，所有人再次驚愕得張大了嘴，姚宜景的笑容放大到一半，又半途怔住，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只見東方毅一揮潑墨骨扇，扇骨輕挑白靈下巴，邪笑道︰「你說得對，朕的後宮，有那麼多國色天香的妃子，何必再選妃呢？」
姚宜景手中的絲帕快被她絞斷了。
這怎麼可能？
她明明記得的，自東方毅登位以來，所有反對他每年選妃的三朝*，輕則被他以各種理由剝官削爵，貶為平民；重則治罪流放，甚至施以極刑。正因為這樣，他改了祖制，每年選妃，卻再無人敢吭聲。而眼前這個女人，公然質疑他選妃的用意，卻仍舊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
姚宜景看著白靈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怨毒起來。
白靈揚著臉，不驚不懼地與東方毅對視著。那雙靈動清澈的雙眼，如同天上的星子般澄澈干淨。
也就在同時，白靈驀地覺得胸口一震，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一下，僅僅只有那麼一下。卻疼痛無比，就像是每次修行提高一階時，那種熟悉卻又劇烈的疼痛。
忽閃而逝，以致于白靈認為那只是錯覺而已。
兩人就那麼對視著，終于，東方毅的扇骨離開了她的下巴，大步轉身，廣袖長舒。他步回龍椅上坐下。
同一時刻，姚宜景的眼神忽地變得溫柔而甜蜜，充滿了笑意。
東方毅一甩明黃龍袍，將身體舒適地陷進龍椅里，他磁性的嗓音響徹召和殿︰「只不過，朕的後宮，似乎還缺少一位皇後啊。我看，不如就是你了吧。」
「皇上……」姚宜景一驚，失聲地叫道。
東方毅眼神慢慢地漂浮了過去，揚眉，輕聲道︰「嗯？景貴妃，你有意見麼？」
姚宜景接觸到東方毅的眼神，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飛速換上了一張溫婉的笑臉，柔聲道︰「不是，皇上。臣妾是想說，恭喜皇上，喜得佳人。後宮有主，從此以後，臣妾等人必將尊皇後娘娘為首，為我鳳耀王朝開枝散葉，繁榮王室！」
說罷，又轉身下了鳳儀，朝白靈溫婉笑道︰「臣妾恭祝姐姐母儀天下！」
手中的絲帕，已經被她幻想成了白靈，扭絞得不成型。
東方毅滿意一笑，收回了眼神，又轉臉看向白靈。如果這女人真是故意以天真做誘餌，那麼很好，她已經如願挑起了自己的興趣，也達到了目的。接下來，東方毅真想知道，她又會怎樣？
可白靈听到姚宜景說開枝散葉，頓時想起在王大爺家里，娟子生孩子時那撕心裂肺的吶喊聲，想起那一床的鮮血，立即沖口而出︰「不要！」
「嗯？」東方毅眉毛一挑，合攏的折疊骨扇再次打開，以為自己听錯了︰「你說什麼？」
「我才不要當什麼皇後呢！我同意做皇後了嗎？」白靈氣憤地質問道。這皇帝還真不是一般的自大，他還沒問過自己的意見呢。自己這趟下山，可是為了尋找那身佩凝碧軟玉的恩人，渡過心劫，然後才能成為像師傅一樣逍遙自在的狐仙。
姚宜景像听笑話似的瞪大了眼楮，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遜，她真當自己的腦袋是葫蘆嗎？還是她認定了東方毅會對她格外開恩？抑或是，這只是她以退為進的手段？
顯然，東方毅也被白靈的話噎住了。這幾年來，後位空懸，那是多少後宮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他的確無心封後，剛才那句話只不過是試探之詞，卻不料白靈會拒絕做他的女人。如果說剛才他還有一絲興趣，那麼現在，被挑戰的王者尊嚴，令他不自覺地握緊右手成拳。略一點頭，他冷聲問道︰「你的膽子，跟你的容貌一樣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