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舞尸山 姬舞尸山 83平水生波

作者 ︰ 活得長還是寬

第83節平水生波

雪寒曾訓練姬姬,一聞到鬼子的氣味便躲開。所以,鬼子剛一攻佔兩王山,姬姬便掙月兌絆馬索,逃進山林里去了。姬姬等一切都結束以後,便擦著杉樹的絨皮下山了。它吃過各種草葉,啃過黏膩的樹皮,連干枯的高粱桿也吃,扎得嘴都流血。還啃過幾口狩獵棚頂上的茅草。狩獵棚棘藜虯結,像是廢棄無主的。棚頂的鹿蹄草,隨風瑟瑟著。「吃吧,姬姬,這不算違反群眾紀律。」雪寒撲過去抱住姬姬。桑然從狩獵棚里出來,看見雪寒眼里的淚水,不覺模著黑接接的唇髭笑道︰「咋不算違反群眾紀律?去年夏季反掃蕩,人和馬都口干舌燥得要命。炮彈打爛了一地西瓜。我覺模著呀︰讓瓜汁白流不如讓馬吃點,你那政委丈夫卻訓我違反紀律。」「他呀,狼頭上掛竹筍,就會裝樣(羊)。自己偷著違反紀律,說周子華逃跑被他打死埋在沼澤里了,卻私下給我看周子華的金表。那表殼薄音脆,只是生命的刻度。他卻為了刻度,把生命給毀了。鮮紅的國際歌,都被他氣得發紫。」「你咋不揭發他呢?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對嗎?」雪寒刷地漲紅了臉︰「你這話什麼意思?你這人!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怪怪的了。」「剛才咱倆正熱乎著嘛,熱得要揭下一層皮去。」「難道你的熱勁就像人參果,落下就尋不著了嗎?」(注︰傳說「人參果」落地即無。)桑然冷冷地打量雪寒︰「我對你只有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雪寒氣得舉起巴掌要扇他,被桑然牢牢握住了手腕。

雪寒堅決不再與桑然呆在棚子里,獨自在棚外淋雨哭了一夜。桑然幾次悄然佇立在雪寒身後,想伸手觸踫她安慰她,但一想起少媛被燒死的慘狀,便又轉身回窩棚里去了。他听見外面有異常的響動,立刻拔出手槍鑽出棚子︰只見一頭花豹子,正朝雪寒噴著熱氣,距離之近讓桑然寒毛倒豎。花豹呼哧哧扭著脖子,嗅著雪寒伸出去的手,圜楮里象有紅葉在燃燒。雪寒僵硬的左頰上,掛著一滴淚水,沖豹子嘟噥著︰「他吃了我的心,你就吃掉我的手吧。手上還戴著婚戒哩,戒指卡住指肚窩,一直取不下來。你把它咬了去,我也就解月兌啦。」

桑然舉槍連射。皮重肉厚的豹爪,借著前撲的慣性,滑搭在他腳前。拖長的舌頭,舌忝在槍傷上不動了。雪寒嘲笑道︰「狗雜種,從您咽唾沫的架勢,就知道您有種!您救了俺一命,混蛋。要不要我再用來報答呀?」桑然收起手槍,踢了踢呲出的獠牙︰「俺有心事呢,所以不在乎生死!你好像也不在乎生死?」雪寒舉起踫過豹子的手,打了一個不太響的榧子︰「生不如死的時候,誰還在乎生死?對啦,這是你第二次救了我。第一次是我陷進了沼澤……那次我真恨不得呀,把你拖進沼澤里,吻遍你的全身,直到嘴唇發硬。」「你就別提那沼澤啦,當心做噩夢!」「今天這夢還不夠噩嗎?」……

在邊際暈暗的月光下,為澳津旅團長的生日,日軍燃燒起了祝火。成圈的火堆冒出裊裊青煙,映得沼澤像揉皺的玻璃紙,閃著變換的微光。鬼子列成黑幢幢的魚鷹陣勢,沿著暗橋搜索過來了。他們朝橋兩側的尸體或補槍,或捅上一刺刀。桑來和少媛躲進了草叢深處,只將鼻孔露出水面。子彈濺起深沼里的泥漿,濺起清亮一些的濕地水。鬼子們沒興趣搬運尸體,在將煙頭插進尸體嘴里,嘻笑侮辱一番後,便拉開成綿延的一溜,唱著軍歌離去了。少媛流淚捶打桑來︰「你為啥攔著我,為啥不去拼死他幾個?」桑來抓住少媛的手,突然去親吻她的嘴唇,少媛在泥水中掙月兌不得,只好由他親吻了。……

鬼子的十四路大掃蕩來得突然,許多地方來不及堅壁清野,糧食和牲口被焚掠一空。偏又踫上春旱肆虐,蝗蟲成災。曹省三模著路邊積灰的豆莢道︰「都老得發硬了也舍不得摘,是盼望再長大一些?」孫青山模出一個山藥蛋,遞給饑褸的婦孺︰「老鄉們也缺糧啊!山區土薄田少,全靠在狼牙縫里種一點粗糧。今年又是大旱,山里一半人鬧浮腫,一半人鬧月復瀉,所有人鬧饑荒。」習幕洲興沖沖走過來道︰「江漢湖區不缺糧。上級決定︰派咱獨立團插到湖區去。新洲的漲渡湖盛產魚,菱,藕,蓮。著名的‘五水蠻起義’就發生在那。天漢的汊湖還盛產野鴨。且湖區河道縱橫,商運發達,稅源豐富。」曹省三向政委打了個敬禮︰「還是政委同志學識淵博,俺可不知道啥‘五水蠻起義’。」政委吐掉粘在唇皮上的煙蒂道︰「你們這些土包子能知道啥?」孫青山也打個敬禮道︰「俺這土包子知道您是歷史老師,喜歡挖苦人哩。」

朱理治(注︰時任邊區軍政委員會書記,解放後任*中央華北局書記)走過干涸的河床,沖身邊的漆少川道︰「你團要把河運稅這一塊,從敵人手里奪回來。」前來領受任務的漆團長道︰「請首長放心,獨立團一定在敵人的肥腸上,接上一段咱們的小腸。」習政委插話道︰「小腸算什麼?!咱們不是去小打小鬧,是去開闢新區,大鬧天宮去的。」戰士們抬著一桶稀糊糊過來。習幕洲故作驚訝道︰「野菜糊也搞這麼稀?你們這是給首長送洗澡水嗎?」朱理治忙道︰「你別怪戰士,這是我下的命令︰就是挖野菜也要到遠的地方去,不能和老百姓爭。劉志丹創建陝甘寧蘇區時,我曾經懷疑過他。他毫不介意地請我吃糊糊,我一吃覺得味道不對,原來啊,那煮糊糊的瓦罐是個尿罐子,我們兩個‘餓鬼’吃了一頓尿騷糊糊。」眾人哈哈大笑。習幕洲笑得聲音最響。朱理治取下眼鏡,用衣角擦拭著鏡片,對團長和政委指示道︰「你們去湖區大鬧天宮,首先要發動群眾,開展‘反湖霸’,‘打柴山’運動……啥叫‘打柴山’?湖區有一望無際的蘆葦,當地人稱為‘柴山’,不僅燒柴做飯靠它,肥田時割青割枯都靠它。‘柴山’是百姓的‘米壇子’,‘命根子’。而‘柴霸’‘湖霸’們,卻雇派‘斗笠隊’‘黑衫隊’征收‘柴課’‘湖課’,魚兒起網的‘過水票’等,不交錢就撕網奪船,魚鉤穿舌。群眾苦不堪言。」團長政委同時抬手敬禮︰「明白了。請首長放心!」習幕洲又加了一句︰「我即刻向全團傳達首長指示,讓首長的命令成為我團的憲法。」「憲法?」朱理治看了習幕洲一眼,笑了笑離開了。

獨立團沿著羊腸小路出發了。肖其娟等女宣傳員,打著快板在路旁鼓勁︰「同志們,加把勁,前往湖區救百姓;汊湖,清又清,我們來自隨安應,先打湖霸後偽軍。軍民團結心連心,徹底消滅鬼子兵!消滅鬼子兵!」習慕洲笑道︰「說得好,姑娘們,你們的政治工作,做得比我這個政委強。」戰士們都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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