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舞尸山 姬舞尸山 79遭遇偽軍

作者 ︰ 活得長還是寬

第79節遭遇偽軍

獨立團在日軍的追迫下,突圍到災荒頻仍的豫省邊界,無法完成「到天門接應彭應標起義」的任務了。團長沖擅自行動的政委,大發了一頓脾氣。習幕洲頗不服氣︰「如果不是我提前突圍,‘狗鑽籬笆找空子’,我們早被日軍隔斷在山南了。」爆炸的煙柱中,政委的皮帶斷了。皮帶是紅襯里的,乍看像血染的。正好腰上癤子破了,他自以為受了傷,于是要迂回突圍。命令變來變去。日軍騎兵趕了上來。刺刀對馬刀,獨立團一步不讓。刺刀斷了,就用槍托。少川趕上部隊的時候,日軍已經被打退了。但子彈幾乎用光了。機槍槍管在夜空中發紅,像是燒紅的銅鼎腳。只好迂回到鄂豫邊界去。

雪寒提出一個補救方案︰由她親自去通知彭應標暫不起義。雪寒在武漢「跑碼頭」時,三教九流的人認識不少,這彭應標也是其中之一。原來,武漢某年發生一樁奇案,即著名的武昌掘金案。有一天,武昌糧道街的國民黨*孔庚家,被雨水沖塌了屋後的坡岸,露出一些發光的金錠。鄰居彭幼南彭應標發現後,連夜潛入孔家後院挖掘,掘得財寶三十大箱。這批財寶,或說是當年太平軍頭目所埋,或說是盜賊從明代王陵所掘,至今概無定論。財寶歷經轉移,偷運,截獲,爭搶;又經過追索,起訴,打點,賄賂等等,最終分成了數份。孔庚家和彭家兄弟各得一份。剩下的由省主席夏斗寅,武漢警備司令葉蓬等權貴瓜分了。彭應標有一次看完馬戲表演,便拿了金錠求見「那姬」小姐,雪寒正在後台卸妝,不客氣地將彭轟了出去。在幾次不愉快的接觸後,彭應標回了天門老家。他用分得的財寶拉起一支隊伍,還曾用一尊玉佛,找楊經曲換過一批槍械。

獨立團里幾個‘酒麻木’,用羊皮囊偷帶了周家灣的燒酒。雪寒便化裝成私酒販子,帶上四名精干的戰士,往天門方向打馬而去了。半道上,只見一頭豬扇著癩皮的耳朵,走在淡薄的塵土中,後面跟著大隊的偽軍,刺刀上挑著雞鴨。偽軍團長李又唐騎著東洋馬,沖參謀長祁一鳴道︰「……*玉讓‘四老板’一戰掃光。想想咱們,也是從‘那邊’月兌離出來的,兔死狐悲啊。」祁一鳴想了想道︰「我們和*玉不同,當初編入的是鄂豫挺進縱隊第八支隊,戴的是青天白日帽徽,唱的是三*義國歌。可一夜之間,帽徽撕下不戴了,國歌也不唱了,連表面的合法地位也黃逑了。任何一支‘國軍’都可以打我們。我們也是不得以嘛!」李又唐側過身,啜了一口馬牟舉起的茶壺︰「是啊,那陣子日偽打我們,國軍也打我們,尤其是桂軍。二房灣一戰,支隊長袁高峰,參謀長李宗南都給打死了。我們不月兌離出來,哪有活路嘛?」祁一鳴望著路上過來的酒販子道︰「‘分家’時,在伍集‘義釋’了他們的政委,還算好合好散。況且,我們輕易不找麻煩︰‘清鄉清鄉,放放空槍’;‘掃蕩掃蕩,走走過場’,始終沒有得罪過‘四老板’……站住,你們這酒要販到哪里去?」祁一鳴打量閃身讓路的雪寒等人。李又唐探身抓起一酒皮囊,湊到鼻尖聞了聞︰「好香啊!這酒我全要了。」祁一鳴狐疑地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戰士潘倪兒指著雪寒道︰「她是黃花澇有名的酒中仙︰跑私酒的傅金花傅老板,百里高低沒人能喝得過她。」李又唐笑道︰「,蛤蟆打噴嚏,好大的口氣。」雪寒瞥了一眼李又唐的茶壺︰「你能喝多少茶,我就能喝多少酒。」「真的?!」李又唐擼起袖子︰「我倒要見識見識你的酒量!你當我手里的是茶壺?」「不是茶壺,還是夜壺不成?」李又唐急了,舉起手里的壺︰「這把藍釉朱泥紫砂,胎底有琺瑯彩題‘康熙御制’小楷,價值連城。壺里是我每日漱口的酒!姑娘今兒要能喝贏了我,這壺就歸你。喝不贏我,姑娘連人帶酒都歸我!」雪寒接過紫砂壺略一端詳︰「確實是好壺。姑女乃女乃沖這壺,就陪你喝個痛快!」雪寒和李又唐各抓起一酒皮囊,開始咕嘟嘟猛灌起來。旁觀的人禁不住喝彩叫好。人群越聚越攏,叫好聲忽高忽低,最後竟鴉鵲無聲了——眾人都看呆了!李又唐越喝嗓門越高︰「好妹子」,「巾幗豪杰」;手臂隨著叫喊越舉越高,聲調也越來越尖利,幾乎聲嘶力竭了。安雪寒臉頰緋紅,越喝越嬌媚,一句「大哥才是人中豪杰」,把李又唐哄得神魂顛倒。李又唐大醉道︰「你這個妹子我認了!以後你傅老板的事,就是我李又唐的事。」雪寒微笑道︰「如今世道不太平,我們跑買賣的,是八卦陣里趕騾子,找不到出路。有幸能結交大哥,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事。」李又唐大喜,掏出一張通行證道︰「妹子,這張通行證你拿著,有啥難過的關卡,盡管打我李又唐的招牌。」

有了李又唐給的通行證,雪寒他們最初一路順風,不料在柳莊踫上了汪步青。汪步青認出了雪寒,帶著大隊偽軍回馬追趕。槍戰中三名戰士犧牲。雪寒和剩下的一名戰士,馳入一山間隘口時,頭頂擦過一串機槍子彈。有人用柯爾特機槍掃射,將尾追的偽軍撂倒一片。為避開敵人,雪寒特意改道途經災區。干旱的原野上,空氣是凝結的,硬梆梆的,充滿喊不破的寂靜。而一旦起風,轉瞬之間,沙塵便平地而起,推涌堆疊,越卷越高;又倏地急撲下來,將地上的一切,湮沒在土塵灰霧之中。「咱們硬梆梆的革命精神,一定能勝過硬梆梆的干旱區!」雪寒鼓動道。倆人夜宿山間,將草紙塞在衣服里,將空皮囊披在肩上,搪風御寒。雪寒沒料到災區旱情之嚴重,連喂馬的草料都找不到。馬兒餓得吃起了馬糞,嚼碎的干硬糞便,在馬嘴邊騰起粉煙。馬兒站立不穩,得互相靠著拴在一起。一株小草,一片枯葉,一團鳥糞;都成了馬的寶貝。馬糞干得能當防風石,壓在雪寒的地圖上。雪寒研究著地圖,頭也不抬地悶聲道︰「殺馬!咱們需要馬肉!」……

「用命換回的馬,咋說殺就殺!」桑然說話時,雙唇烏皺;想起自己曾火攻奪馬,便死拽住馬韁繩。「是你?你怎麼偷偷跟來了?」雪寒驚訝得松開了圍巾,圍巾上沾滿沙粒。桑然拍拍顫動的馬頸,取下馬背上柯爾特機槍的托架︰「你們只帶著短槍,團長不放心,讓我帶了挺機槍趕上來。」雪寒覺得︰團長不放心是真的,但不會讓桑然獨自追來︰「一定是你自作主張,拿了機槍跑來!」桑然也不隱諱︰「誰來不都一樣?只不過我手腳快,抄了近道。」「雖然你是營長,我是指導員,但你得听我的!除了姬姬和你的坐騎,另一匹馬得殺掉。馬餓過了頭,傷了硬氣,會蹄子打軟,不適合再充戰馬了。」「姬姬就沒餓過頭嗎?」「我們把口糧集中供應了姬姬,自己就得吃馬肉了。」雪寒扯起圍巾,擦拭姬姬的馬臉,撢去毛層里的砂礫。

大家開始解轡卸鞍,籠頭下掉了,卻遲遲沒人動手。馬匹局促不安,耳朵里全是沙;鼓起粗糙的舌苔,將馬嚼子咬得嘎吱響。一匹長毛馬,背上的溝褶里滿是土腥味。雪寒解開粗布口袋,捧出一把摻鹽的黑麥。長毛馬扇動兩肋,費勁地嚼了起來,用蹄子刨著沙土,搜尋漏掉的麥粒。趁著馬頭一低,雪寒拔槍即射,子彈鑽進了馬耳之間。額毛披散的凹骨里,冒出帶熱泡的烏血,順著脖子淌了下來。

桑然在土盡石出的地方,鋪上了破舊的馬毯。墳地里找到的棺材,被劈開來點篝火。雪寒月兌掉高幫布鞋,刮下黏結的泥糝。潘倪兒將馬肉扎上刺刀,挑高了燒烤。肚肉上滲出油脂,被烤得 啪作響,  卷脹。木板清脆地爆裂,吐出蜷曲的火舌,嬉戲般舌忝著夜色。顫動的光圈,將簌簌塌陷的鼠洞,映成通紅的鑊皿。雪寒拿木勺的手,紅得透亮;爛酥的湯汁,流進她縴薄的唇里。桑然看得發愣。他想起爐膛邊的唇吻,想起雪寒唱過的民歌——那種婉轉回旋的疊唱,從她的雙唇上飄散出來。他恍然想起了少媛——花燭之夜,同樣的紅光;同樣的嘴唇。為掩飾淚水,桑然起身離開。他感到舌脈腫貼著牙床,舌尖輕舌忝著燃燒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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