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曙光如血
月光在她臉上微笑。成功的喜悅，讓少媛蔑視屋里的黑暗。月光照在白銅燈罩上，照在烏楣榻扇上，照在漆木托盤上，照在習幕洲的瓖花煙盒上。那煙盒擱在客廳茶幾上。茶幾邊燒著懷爐炭，倒著一雙日本木屐。一撕兩半的情報紙，還在那煙盒里嗎？少媛心跳加快。窗外的翻斗摩托上，架著一挺機槍。巡邏的日軍，將手電的余光晃了進來。少媛原地站了一會，朝那個神秘的，雕著蟠龍的煙盒伸出手去。突然，就像鬼影一般，一個又長又黑的身影，投射在少媛的手背上。少媛嚇得手一松，煙盒掉落在木屐上。燈啪地亮了。
澳津死盯住少媛冒汗的額角︰「你在找什麼？！」少媛硬挺著不讓汗下來︰「我……我在找煙抽。」澳津彎腰撿起煙盒，遞給少媛︰「你會卷煙嗎？這里面有上等煙絲。」少媛渾身發燥，手指卻冷得發僵，一大半的煙絲都抖索到地毯上了。澳津擱下手里的瓷盅清酒，特意掀開上層的卷煙紙，抽出那張情報紙︰「還是我來替你卷煙吧。」澳津將卷好的紙煙，塞進少媛嘴角，劃火替她點燃。少媛覺得自己像在做夢？眼瞧著情報紙在嘴邊燒掉？她佯裝咳嗽，趕緊將紙煙在手心摁滅，煙頭的灼燙都顧不得了︰「我又不想抽啦。」「可我想抽！」澳津奪過紙煙，叼在嘴角點燃。煙絲滋滋陰燃，起了澀辣的苦味。在兩人敵意地對視中，澳津吐出一縷波紋狀的煙圈。煙圈的顏色，與她那件淺蓮灰窄裉呢袍，異常相似。煙圈的形狀，則與她雙耳上一對碧玉連環，一模一樣——都是澳津送的禮物，由不得她不接受！在緩緩噴出的煙圈中，澳津開口了︰「知道嗎？我今天替姬姬洗澡，聞到馬鞍里有股怪味。」澳津掏出兜里的毒氣瓶，扔到少媛腳下︰「皇軍的毒氣彈被炸毀，跟這小瓶子有點瓜葛吧？！難怪你這兩天，像得勝的母雞，挺起胸脯來了！」
少媛听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她走投無路了嗎？她還有什麼牌可打？一盆冰水潑在她身上，也不會讓她抖得更厲害。澳津將抽剩的煙頭，在托盤里摁滅︰「你要找的東西，化成輕煙啦！你不心疼嗎？剛才有一刻，我很想把煙頭，在你的上摁滅！我對你太好了，甚至沒捏過你的。我在等什麼？等你愛上我嗎？等這該死的戰爭結束？我們坐上氣球去富士山嗎？」澳津紅腫著眼，牙縫里透出嘶嘶的聲氣。他就像一個輸光了的賭徒，拔出手槍來︰「我中了什麼邪魔？會看上你這麼個女人？！」少媛若是害怕得哀求，澳津就真會開槍。但少媛的反應出人意料，她抓起桌上的裁紙刀，橫著往脖子上一抹。倒下時，她感覺自己佔了上風——她看見澳津抖索起來，推開窗戶朝外面大喊。她冷笑著昏了過去。曙光像血一樣灑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