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大獲全勝
桑然一收韁，馬唾沫濺到臉上，粘乎乎的。鎮東的休耕地里，才割了羽茅草，長了些速生草，來了一些人，排成灰色的散兵線——日軍增援得夠快的！楊桑然撥馬就走，馬蹄軋碎干泥，四下飛濺。楊府的護檐板木窗板，全都震顫起來。馬車輪子轔轔滾動，游擊隊在搶運財物！鉸鏈窗鉤被紛紛拔開，關窗閉戶中，灰塵彌漫。游擊隊員們或蹲或臥，出現在煙囪後面，回廊上面，帶封火檐的房頂上……刺刀的反光，在窗柵的鐵花上，石獅的鼻環上，跳躍開去。全鎮騷然。
尖刀班的日軍搜索過田野，肘夾三八大蓋，槍口朝下，都懶得抬起來。桑來也懶得再看。他的胳肢窩處，皺起波紋，是讓槍托頂的。打炮了。他揉搓著村口的墳頭草，想著澳津和爹爹。草穗籽垂有細芒，汁液少而凍結，還染綠了他的手。雪寒會見識這只手的——興許還會被染紅。
「鬼子來的不多，不要怕！」漆少川的聲音，從樹後傳來。畦溝凹處，有一堆堆樹木，恍如一束束黑花。還有一束黑煙，呈柱狀。又有一束了！那是*式擲彈筒炸出的煙柱！日軍一般都配有這種五零口徑擲彈筒，相當于輕型迫擊炮。墳地里的腐葉濕泥，水嘰嘰的，直往桑然袖口里鑽。他只好抬高胳膊，頭也隨著抬高了。立刻就有彈頭飛來，吃進樹皮里，撩起一溜木末灰。因為逆光，標尺上有虛影，桑然沒有還擊。「怕啥？槍子嘛，就是燙點的小石子，扒拉一下它就掉了。」漆少川的聲音，從馬頭後面傳來。「月兌#衣，上馬！」桑然回眸一瞧︰二十匹戰馬牡牝分明，腿直如弦。馬刀手全*了上身。漆少川的馬刀，朝灰馬剪短的雙耳前一指，騎手們稍顯懶散地動起來。
桑然的馬只能小跑，因為它已經跛了，馬蹄鐵掉了一只。這是姬姬頭一回掉鏈子。桑然的倭刀沒能派上用場，只能眼瞧著少川，將韁繩綰在刀把上，一縱一縱地跑遠去。少川光溜的肩胛，駝峰般鼓了起來，他拱起膝蓋骨，掄圓了馬刀，劃出一個冠狀的弧形，劈向日軍炮手的脖頸。日軍炮手正在拆炮栓，鼓出的頸動脈，被齊根砍斷了。血噴得手巴掌都被沖開了。日軍且戰且退，最終在河灘上被沖散了——像是咯吱亂叫的河冰，被激流沖刷變薄，最終崩塌了。幾具尸體有如殘冰擱淺在河灘上。
僅剩的一名日軍，邊跑邊驚恐地回望︰少川沒勒住馬，跑超了過去。他撥轉馬頭，嘴歪扭著，攔在了那名日軍跟前︰「瞧瞧這白臉，全跑花啦，白抹了雪花膏啦。」四周圍攏的騎手哈哈大笑。日軍並不抹雪花膏，可少川不管這些，他撩開俘虜的衣襟，刀尖一挑，纏在一起的表鏈，被甩向半空；像一條繃直的銀蛇。刀光一閃，金表被當空劈落，旋成兩半。少川蒙頭一鞭，抽得俘虜直嘔，喉嚨咕嚕響。俘虜名叫大久保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