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袍加身 第七十六章 母子決裂

作者 ︰ 楚墨

蕭煜見趙太後如此堅定,看來今日是非要分個上下了。

「還請太後饒過宓夫人,錯在兒子一人,兒子願一力承擔。」蕭煜抱拳說道,可語氣中已沒有了方才那般焦急,反而冷靜了不少,也冰冷了不少。

趙太後看著跪在地上的蕭煜,一如看到了當年為翎妃求情先皇一樣。越看越氣,越氣越恨。斗轉星輝,可同樣的故事卻發生在她身上兩次。她的丈夫不愛自己,甘願為了一個女子舍棄皇位,如今她一手帶大的兒子也為了一個女子,不顧九五之尊的身份跪在自己面前。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不行!」趙太後冷冷道,「哀家要為律國負責,要為祖宗基業負責!哀家當年允許這個女子入宮,並沒想到竟是這般狐媚惑主之輩,若是哀家姑息此人,如何對的起律國萬千子民?!皇帝當真是執意而為,莫怪哀家不念母子情分!」冰冷的語氣中帶著不容半分商量與反駁的堅定,讓蕭煜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興起竟會為身邊的人帶來如此的後果,甚至要付出生命的帶價。

他此生放棄但多太多,這次,他絕不會再放手!

凝固的氣氛如同膠著一般停在了當場,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的看著蕭煜,看他是否會為了顧流盼而徹底與太後決裂,看顧流盼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來人!」蕭煜起身,將跪在地上的顧流盼扶起。理了理袍裾,看了看趙太後,又看了看顧流盼,突然出聲叫到。

一陣鎖甲聲響起,听得顧流盼膽戰心驚,大睜著一雙美眸看著蕭煜。難道,他朕的要就此放棄自己了麼?本是意料之內的事,她也早就做好了被蕭煜棄棋的準備。可是,她的心,仍在隱隱作痛,甚至是前所的痛,是被拋棄的痛。

緊接著,蕭煜的話,驗證了她的想法。

「傳太後旨意,關雎宮宓夫人顧氏,狐媚惑主,霍亂朝綱。今費去夫人之位,打入冷宮,永不得踏出半步!」蕭煜與顧流盼四目對視,他看到了顧流盼眼中的恐懼與心痛,可還是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番絕情的話。

千秋大業,兒女情長。擺在前面的,終究是那千秋的大業。

一眾侍衛在外早就有所聞,可卻沒想到蕭煜當真做出了這樣的決斷,面面相覷一番,只得躬身領命道︰「奴才遵旨。」也罷,正所謂伴君如伴虎,要怪也只能怪這位宓夫人時運不濟,觸到了太後的霉頭。

趙太後得意的看著眾人,到底是她一手帶大的兒子,終究還是會听命于自己。但她得意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嘴邊,漸漸轉為驚愕與失望,甚至是絕望……

就在一眾侍衛上前要將人帶走時,就在殿中眾人都以為塵埃落定時,就在慕妃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時,就在顧流盼自己也放棄時……

蕭煜突然上前,將一眾侍衛推開。在顧流盼錯愕的表情下,將她摟進懷中。隨即遞給了她一個安穩的眼神,微笑對著她,一字一句說道︰「朕願陪同宓夫人前往冷宮自省,還望太後成全。」

這一刻蕭煜覺得有著前所謂有的輕松。這麼多年,他在乎的不過是這虛位,為了這皇位,他忍受了太多,背負了太多,放棄了太多。♀如今將肩上重擔卸下,竟有著莫名的輕松。

「請皇上三思!」這句話嚇得眾人不輕,沒人想到蕭煜竟然真的為了這個煙花女子放棄了九五之位。就連顧流盼自己也被嚇壞了,傻愣愣的看著沖自己微笑的蕭煜,不知不覺間,眼淚竟一滴滴的掉了下來。

試問能讓一個帝王放棄至高的王位,那將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蕭煜卻並沒有那麼多的想法。在帝位時,自要為天下萬物蒼生著想,不過既然做出了選擇,那麼便放下一切。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背負著高山在陰影中踽踽而行的人,明明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他還是在努力的向前爬行,只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前方。可現在的他,就像是放下大山走出陰影了一般,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明亮的,而他一直藏在心中的對顧流盼的感情,也隨之在了陽光之下,一切都是那麼的舒心。

抬手,蕭煜為她親自拭去臉上淚痕,溫柔的說道︰「我不會讓你成為白頭宮娥,我會一直陪著你。無論是在何時何地何方,與卿不離不棄,可好?」

還顧流盼做出反應,只听眾人驚呼。原來是趙太後被蕭煜這番話氣得,心疾發作,暈了過去。

事情就在慈寧宮的一片紛亂之中,暫時被揭了過去。沒有人敢再提起這件事情,只是對于蕭煜的心思,後宮之中的每個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理解,當然這其中也包括顧流盼。

經此一事,趙太後與蕭煜的關系算是徹底的破裂了。對于這個兒子,她給予了太多的希望和希望,但因為先帝的緣故,她也給予了太多的恨與不滿。

終于,心灰意冷的趙太後請旨前往宮外六安齋,願用余生為皇帝祈福,為律國祈福,為天下的子民祈福。她這一生過得太累了,也該好好歇歇了。

燈火幽幽,慈寧寂靜。

「太後,您真的打算……」嵐秋看著滿面疲勞之色但後,擔憂問道。自那日大病之後,趙太後便終日一言不發,身子剛見了些起色便向皇帝提出了這樣並不似她往日行為的請求。要知道這趙太後是遇強越強的女子,否則又如何一個人將律國支撐到了今日?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跟從了趙太後幾十年的嵐秋也模不清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是,哀家心意已決。民間都說︰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哀家原以為將自己的親佷女嫁給煜兒,便能夠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如今,還是應了這句老話。皇帝長大了,不再需要哀家這把老骨頭了。平白的在宮中,難道繼續礙他人的眼麼?」趙太後大病初愈,在經過這麼一氣,語氣愈發的虛弱疲憊起來,仿佛幾日光景就老了十幾歲。

嵐秋心知趙太後離去的真正原因並非如此,而是因為她心中始終放不下當年先帝帶給她的創傷,放不下這個心結。正巧皇上當時的樣子,與先帝當年簡直如出一轍。真正傷了太後的心的,是這個。

「要走了。也好,哀家為律國,為皇帝勞心了半生,也該享享清福了。嵐秋,你就陪著哀家最後一次去看看老朋友吧。再見一面,這宮中也無事掛心了。」趙太後起身說道,將手遞給嵐秋。

夜風習習,吹得人周身有些涼意,更何況是雜草叢生的冷宮,在月光的照耀下,染上了一絲詭異與淒慘。一扇不起眼的木門前,嵐秋親自在外把守。

簡陋的屋中,趙太後端坐于桌邊,華貴的服飾與這樣的地方產生了鮮明的對比。在她面前坐著一個身著樸素的女子,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印記,卻也掩蓋不住昔日艷麗的容顏。她手持念珠,墨發如瀑。眉目之間,清淡恬雅,與世無爭。若非出現在這宮中,定讓人覺得是一位隱世高人。

「我明日就要離開這宮中前往六安齋了。」趙太後把玩著手中帶著豁口的粗瓷碗,似與多年老友談心一般的說到。

那女子雙眼微眯,一手結印一手持珠幽幽道:「這麼多年了,太後終于有心皈依我佛,當真是萬民之幸。」

「你就不好奇,我為何突然做了這樣的決定?」趙太後停下手中的動作,太後看著那女子。每當看到她這幅與世無爭,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趙太後都會恨的牙癢癢。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世間萬物,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環。太後如今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自是有因。當然,這個決定也也將會成為一個前因,而所得到的果將會是萬民的福祉,而這福祉有可能成為一個福因。如此因果連環,又為何要執著于那些前因?」

「那麼你想不想知道,我當年救你一命的前因是什麼?」趙太後突然笑問道。

那女子手中念珠略作停頓,隨即釋然一笑道︰「人生不過是個過程,來這人世間走一遭也不過時一種經歷。正所謂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又何須執著于生死?一念放下,萬般皆空。」

「這麼多年了,你真是一點沒變。」趙太後笑道,「還是一如當年那般令人討厭。你既然對什麼都不在乎,憑什麼這世間上好的東西都是你的?最好的家世,最好的父母,最好的容貌,最好的男子甚至于最好的愛情!憑什麼我辛苦拼博一生,最後只換來如此淒涼的結局?你常說一念放下,萬般皆空!這樣的道理你怎麼不與他講?!為何他放不下你,他到死都放不下你!翎妃,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只有在這個地方,趙太後才能放下往日萬千威儀,不顧一切的吶喊著自己心中的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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