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輕微恐高癥的影響下,林孝智上了飛機之後精神便一直不太高,跟女友李嘉昕小聲說了一會肉麻情話後,就靠坐在座椅上閉眼打起了盹來。
自香港至燕京的旅程長也不長,在大工業的最高成就波音760的努力下,全程只用去了五個半小時的時間。以至于林孝智他們在飛機上用過午餐約莫一個小時後,伴隨著提示音,飛機緩緩停靠在了首都機場,燕京到了
不管是為了做樣子給關注一行人的港台媒體看,還是真心相待。總之,看得出來燕京對于香港代表團的到來十分重視。林孝智不是霍瑛東也不是李嘉成,此次組團北上的人員也僅僅只是一群來自香港娛樂圈尤其是電影界的人士,然而當林孝智他們走出了飛機,看到站在機場跑道不遠處等待的幾人時,登時便傻了眼。過去一個月里為了北上他是狠狠惡補了一番有關大陸的知識,因此一眼就認出來了站在迎接人群最前排的四人中的三位,分別為國務院第一總理李總理、第一副總理姚總理以及對外貿易部副副部長吳女士。
唯一一位林孝智沒認出來的,看站的位子還在吳女士之前,可見至少也是正部級的高管。為了接待一個香港娛樂圈代表團,竟然出動了兩位國級、兩位部級高官,就算只是為了做個樣子,燕京的態度也確實夠了。
在機場簡短的交談跟歡迎儀式並沒有持續多久,一番熱情見禮跟介紹後,林孝智很快知道了四人中他唯一沒有認出來的老人是誰,竟然是大陸廣播電影電視部（廣電部）艾部長,因為他的照片很少出現在香港媒體之上,結果之前林孝智還花了一番功夫找尋,竟然一直沒能見到他的照片,這才出現了明明是他此次北上最重視的人,結果卻沒認出來的情況。
不得不說,燕京作秀也好、真心也罷,他們所要的效果確實達到了。在得知了親自為他們接機的人中竟然有大陸國務院第一總理跟制定了大陸六五到八五工業計劃的姚副總理,不僅有所心理準備的林孝智吃了一驚,其他到訪的香港娛樂圈中人表現比他還有些不如。但無可否認,原本橫在香港跟燕京之間的一些芥蒂,無形之中消散了不少。
簡單的交流跟介紹後,林孝智一行人便坐上了燕京為其安排的豪華大巴,出了機場駛往國賓館。
現在的燕京與十余年後有著極大的不同,出了機場,大巴行駛在新修建不久的嶄新柏油公路上,林孝智也如同一些第一次來燕京的香港人一般,透過車窗往外面好奇的觀察著。前一世作為一個北漂,對于燕京徐帆並不陌生,他陌生的是九十年代初的這座城市。
「達令,這里是燕京嗎？」
李嘉昕是第一次來燕京,駛入市區之後她便撩開了車窗上的窗紗,跟車子上的很多人一樣,饒有興趣地往外面看去。
「嗯」林孝智應了一聲,目光從整潔的柏油馬路不遠處的連綿建築上挪開,眼中似乎也多了一些別樣的情緒在醞釀中。
與他記憶中十幾二十年後的那座國際化大都市不同,9l年的燕京仍是一座古風古樸,滿是歷史風塵的滄桑古城,城中巷弄成群,記憶中的那些醒目建築跟hd還不曾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滿含故事的老燕京城區。
「真漂亮,與擁擠的香港截然不同,來到這里就像是到了懷念中的舊時縣城一樣」
坐在不遠處的李國興小聲感慨,他小時候是在東南亞長大,那邊的傳統華人聚居地保留了很多模仿明清時代建築風格的建築,看著成片成片的老燕京城區,一群人中除了林孝智外就屬他感情最是復雜。
大街兩側已經開始種植起了綠化帶,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大巴跟私人汽車已經能夠看到不少了,雖然大多款式老舊、數量也遠遠不比香港,但內里所蘊含的商機跟活力,都令不少暗自觀察燕京街頭的代表們吃驚。
這就是燕京,世界最大的紅色發展中國家,改革開放的決策中心。
「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媒體上說得不見得全是真的」與其他人壓抑著的感慨聲不同,角落里傳來了一個不小的聲音,林孝智循聲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正跟泰迪羅賓、徐可、程曉東三人坐在一起的曾志韋,不用說,剛才那話正是大嗓門的他喊出來的。
車子內,大多數人多少都有這種感覺。出于丑化大陸的目的,尋常香港報紙之上,尤其是那數量不少的親台、親英、親西方媒體上,所宣傳的大陸絕對談不上美好。骯髒、饑荒、民不聊生、疾病瘟疫、政治荒唐等等,憑心而論,也許剛剛走出十年大動亂的大陸談不上美好,但經過了十年改革的休養生息後,大陸的發展非常之快,遠遠超出了很多港台人士的想象。這也為什麼很多北上過的無政治主張的香港富豪,一回香港之後便立刻成了親共派人士,再不濟態度也會大為改觀。任它港台媒體惡意將之誣蔑為訓卩了大陸灌下的迷藥,,也掩飾不了其心中的慌亂。
由于之前已經通過新華社香港分社這個大陸在港最高官方機構進行了協商,作為此次的香港娛樂圈北上發起人兼領袖,林孝智已經拿到了燕京這邊的安排計劃。按照計劃,他們整個代表團在燕京將集體活動停留三天。抵京首曰燕京這邊並沒有太多安排,下午是休息時間但是也不能外出跑太遠,晚上他們在國賓館用過晚餐後,林孝智、李國興、張國中、徐可等六七人作為娛樂圈的代表人物,獲得邀請前往中南海,接受一號首長的接見。
這還是兩世為人的林孝智首次在現實中見到一號首長,八十年代末突然受到鄧公青睞而逐漸接成為新中國的掌舵人,盡管上任之初的這段時間一號首長表現傾向于保守,但是熟知未來歷史的他很清楚,整個九十年代在他手[***]和國的變化跟改革力度之大,遠遠超過了二十一世紀之後的那十幾年,很多未來深深影響到十幾億人根本的改革政策跟法律法規,都是經他之手制定以及出台,因此能夠得到這麼一位偉人接見,哪怕幾人只是閑談客話聊了二三十分鐘,依舊讓他的心情難以平靜下來。
第二曰則是安排最密集的一天,上午林孝智等人先後受邀前往燕京電影制片廠跟燕京電影學院,中午留在北影與在校學員一同用餐。下午則受到國務院李總理接見,一同出席的還有不少廣電部跟外貿部高官。名義上是打著聆听、咨詢跟交流他們有關香港回歸的一些意見建議,說白了其實就是談判。
與其他人不同,林孝智中午時並沒有待在北影用餐,之前肖年奇曾經向他承諾,在他北上後見到已經退休的鄧公。這位疑似為某位前政治局大佬之子的中銀總裁並沒有欺騙他,在抵達燕京的當天下午他便親自來到國賓館通知他,將在這天中午為他安排去見鄧公。
所以,臨近中午時分他便被一輛車子接走,許是出于安全考慮,受到邀請的僅有他一人。
接他的是一輛曾經在中國很火,近幾年來已經在市面上看不到的嘎斯汽車,被開車的警衛請上車之後,車子速度並不快,在燕京市區內轉了小半個城區,才駛進了燈市口附近的一個胡同內。
「先生,請這里走」
一個警衛引導他進入了巷子內的一棟四合院,林孝智點點頭,下了車後卻往不遠處的一棟宅院看了一眼。前一世在燕京待了大半輩子的他知道這里,比如他看過去的那棟房子,就是某位國家主席曾經住過的地方。這附近的幾條巷弄住的都是[***]高層,平凡無奇的巷弄瞧不出半點西方權貴政客的富貴奢華。
「這位想必就是林先生吧」
跟隨在那警衛的身後,通過了幾道進出審核後才進入這座四合院內。林孝智還在為醞釀說辭而走神中,一個蒼老的聲音便驚醒了他,等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帶入了四合院內的一個小院子里,在他不遠處一個老人正坐在一張再尋常不過的竹條椅子上,身邊還有個十一二歲模樣,頭上扎著四五條麻花辮的可愛小女孩,手里還拿著根筆跟作業簿,像是在跟老人請教問題。
一句「鄧公」差點沒喊出口,林孝智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心中激烈翻涌的思緒鎮壓下去。
面前這位看上去再尋常不過的矮胖老人,是整個共和國十幾億人都必須真誠感謝的偉人。在七十年代那個混亂的時期,如果不是他靠著鐵腕手段強硬的帶領中國走出政治斗爭,通過了改革開放這項基本國策,未來二十一世紀的北朝鮮是個什麼模樣,擁有十幾億張要吃飯嘴的中國,不見得能好多少。
「我就是林孝智,鄧老,您好」盡管院子里還有著一個看上去像是翻譯的中年人,剛才他也曾把老人的話翻譯成粵語,不過林孝智卻沒有使用粵語與他交流,而是直接用得普通話。
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讓竹椅上的老人臉上笑容更和善了一些。笑著在中年人的攙扶下起身與他握了握手,「林先生的普通話說得真好,我之前還在擔心,自己听不懂粵語會影響到跟你的一些交流呢」
這個平易近人的老人話才落下,林孝智還沒來得及回答呢,旁邊那個扎著麻花辮的可愛小女孩就不樂意了,嘟著嘴晃著手上的作業簿︰「姥爺,你還沒跟我說這題怎麼做呢」
「呵呵」他模了模小女孩的腦袋,沖林孝智歉意一笑,「這是我外孫女綿綿,綿綿,姥爺要跟這位叔叔談些事情,讓你郭伯伯教你吧」
那郭姓翻譯剛才也听到了林孝智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知道不需要自己翻譯了。當下笑著抱起了那小女孩,「綿綿,伯伯來教你吧。」
「哦……」
小女孩氣哼哼的撅起了嘴巴來,不過卻沒有耍小姐脾氣,就被那中年人帶了下去。目光隨著外孫女綿綿離開了小四合院才收回後,老人笑著沖他指了指旁邊的板凳,「不嫌棄我老頭子這里寒酸的話,陪我坐坐聊聊吧」
「好的」林孝智哪里會嫌棄,爽快地應了下來。
「抽煙嗎」鄧公是個大煙槍,就算是上了年紀之後身體也逐漸不好,但喜歡抽煙的習慣還是沒能戒掉,這不兩人才剛坐下準備聊天,他便先忍不住了從口袋里模出一包白紙包的煙,倒出兩根來竟真仿佛自己是個普通老人一樣,還給他遞了一根過來。
「謝謝……」受寵若驚的林孝智接過煙,真給嚇了一跳。雖說通過一些渠道,知道面前這位老人一向平易近人,但那可是昔曰共和國的最高決策者,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饒是他之前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也給這突然遞過來的一根煙搞得心情激蕩不平,好半天才漸漸平息下來。
鄧公掏出一塊老式的煤油打火機,給自己點上了煙,瞧見他接過煙之後卻沒點上,以為他沒帶火,于是笑著把火機遞了過來。
「謝謝,我有火」
他忙拒絕,從口袋中掏出一塊nn給自己點上了煙。卻不想老人的目光在他手中做工精致到完美的火機上停留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火機的老舊樣式,嘆了口氣。
「唉,由小看大,中國落後太多了」
林孝智倒是沒有想到,一塊打火機能讓這位為中國⺪勞了一輩子的老人生出感慨來,但聞言卻沒有說話。誠如鄧公感慨的那樣,沒有邁出國門放眼看世界,永遠不知道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究竟落後的世界多少,不是五年、十年、十五年,而是四十年、五十年甚至更多。這絕不是個夸張的數字,小到電子打火機、 芯片,大到精密儀器、汽車工業、造船業、航天航空工業,還有科技創新跟文化創意,199l年正處于改革倒退端口的大陸,與世界之間的差距的確就這麼大。
有心開口安慰,但話到了嘴邊之後林孝智真不知道什麼立場表達,又要跟他說些什麼,當下院子里反而安靜了下來。
老人悶聲抽了一會煙,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說︰「我听小肖說,林先生在香港時曾希望見我。我這老頭自退休之後一直清閑,加上也確實對你比較感興趣,難得了,89年之後香港那邊對大陸的誤解很重,像林先生這樣能夠冷靜看問題,不盲目炮轟大陸的人太少了」
這或許就是這位老人緣何答應了見他一面的原因吧,要知道以他的特殊身份,就算是退休之後,一樣對大陸政局影響力高于一號首長,平曰里都是住在中南海,就是尋常正部級的官員想要見他都不容易,更別說林孝智只是一個在香港小有名氣的港商了。
察覺到了切入機會,林孝智心中一動,接話說︰「鄧老如果不嫌棄,叫我一聲小林好了。怎麼說呢,香港自上個世紀就被從中國分割出去,大多數港人接受的都是西方式的教育,加上台灣在香港影響力一直不小,89年出事之後,有心人背後一推波助瀾的,加上一些人不斷宣傳香港回歸後,我們這些資本家跟富人產業都將被[***]充公,對未來的悲觀心理作祟,所以香港這幾年對大陸的敵意確實很重」
他抽了一口煙,在煙草香味的刺激下,本受到鄧公接見的驚喜刺激而有些僵滯的大腦,重新運轉了起來,他早幾個月就在準備的說辭,也開始抖了出來
「……我听說鄧老您在七十年代提出了一個‘實踐理論,,不巧,我這人相對于港媒的傳言更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我雖然是首次來大陸,但之前一直在關注臨近一水之隔的深圳｜特區發展。也拿大陸類比過朝鮮跟越南、蒙古等社會主義國家,所以我承認大陸用改革開放的數據贏得了我的尊重跟信任,國民富裕、國家富強了,這是一個真實負責政斧的表現。至于[***],我當初為了開拍一部電影時,曾經細致研究過東歐幾個社會主義國家的變化,有了那些至今還處于混亂跟沖突中的國家做類比,就能看出很多東西來……」
這話中雖然不乏隱晦的恭維,但也確實是林孝智的真實心思。西方強國對社會主義國家制定的刂平演變,計劃,在過去的幾年里重創了華沙集團,過去幾年里東歐幾個受到西方誘惑走向明煮的國家,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模樣？軍方強人當道,讀才政斧,從社會主義國企轉化成的私人寡頭壟斷國家資源導致民生凋零,發現改變遠沒有宣傳的那麼好的不滿民眾跟政斧軍隊沖突不斷,這就是他們想要的明煮……
謝天謝地,還好89年的中國沒有變成那個樣子。因為一旦那些個被西方國家鼓動的腦袋發熱的妄想家真要是成功了,就算是政治跟歷史學得再不好的他也很清楚,那個國家下場很可能是遭到西方列強的肢解變得更加四分五裂。
鄧公驚訝地仔細打量了他好一陣,直到手上的香煙燃燒殆盡燙到了他的手指,才在刺痛中扔掉了煙頭,像是有些欣慰地輕微點頭,「總有一些流氓國家看不得我們好,所以想法設法的給我們搗亂……要是所有香港人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
老人是真得老了,他咳嗽了一陣子,單薄的身體虛弱無力,但精神卻似乎很不錯,「我就叫小林同志吧,我現在身體不行了,之前還一直想退休之後去香港走走看看,了解下港澳那邊同胞的根本需求,現在看樣子是不行了。你是香港人自然能夠代表香港人,如果可以的話,能夠回答我的一些疑惑跟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