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第079章 寧死不屈

作者 ︰ 迦楠

這是一幅十分奇異的景致。

就在天空中那一輪巨大的,清冷而冰寒如霜般的月輪之下,遠處的懸崖峭壁、萬仞山巔之上,一群狂狼正與兩只瘦削高挑的蒼參激烈地戰斗著。

懸崖那邊的退路,已經被六名手持羊脂火把,本體為狼的皇家侍衛軍給毅然決然地截斷了,在他們之前,是八名為了對付蒼參,而褪去了人形,回歸本相的山地雪狼,一只只青面獠牙、張牙舞爪,在黑暗中,在月色的籠罩之下,一雙眼楮散發出明亮而犀利的綠光,乍一看上去,煞是怕人。

而那兩只蒼參很顯然是受到這群凶狠彪悍的狂狼的追逐,一退再退,最終被驅趕到了這個地方,它們以無數強壯的根須支撐著身子,並分出其中一部分與對面瘋狂的狼**戰,雖然在這個時候,除了墜崖而亡或葬送在餓狼口中之外,它們幾乎已再沒有了第三種選擇,但是驕傲倔強的兩只蒼參仍然奮力地頑抗著,竭盡自己的全力與那群凶狠殘暴的狂狼展開了一場殊死決戰!

因為與之相隔的距離非常遙遠的緣故,從寒緋和文斌這個角度望過去,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以‘黑色的剪影’的形式呈現出來的,而文斌因為單練過眼神的緣故,所以在黑暗中對事物的辨別能力又要比寒緋略好一點(畢竟這位的本體也是夜間行動的捕食者,並且在修為上還比文斌更高出一個境界)。

他可以在‘黑色的剪影’的表象之下,更進一步看清楚狂狼的毛色和它們呲牙咧嘴的姿態,以及蒼參詭異的行動方式。

第一次看見這種植物,真的。

就形態上來說,它和人參非常相似,但體格卻大出許多,雖然由于相隔得太遠也許還看不太真切,但是就其與對面的山地雪狼互相比較而言,這家伙的體格起碼是一名正常成年人的1.5倍,並且由于受身上粗長的根須的支撐,它在月色下撐起身子來,就好像一個小小的巨人一般。

……若真的是巨人就好了。

只可惜再怎麼逞強,對于狂狼們來說,它們也只不過是待宰的營養豐富的美食!

它們用根須當鞭子使用,不斷驅趕著面前的狼群,而狂狼們呢?它們或左沖右突狡黠地躲避著它們的攻擊,或干脆就勢迎頭撲躍而上,直接一口咬向蒼參的根須,雖然最後免不得被它攻擊的力道連帶著整只掠空往後倒飛出去,但是與此同時,它們也已經運用嘴里鋒銳的尖牙,一口咬斷了蒼參美味多汁的根須!

無論如何,與‘凌空翻滾倒跌出去’相比,始終還是‘缺胳膊斷腿’更加淒厲悲慘吧!

蒼參的根須很多,每一根都又粗又長,可是即便再多,它們也經不起對方那群瘋狂的野獸如此折騰啊!

又更何況,每一條折斷的根須,都會立即成為山地雪狼的美食,它們即便是受傷,在一口一口吞噬掉蒼參的根須之後,也會從中獲得大量的天地靈氣,近而快速地自我恢復。

雙方就這樣一直此消彼長地消磨下去。

真的很、非常的殘忍。

每一次根須的折斷,蒼參總是會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就好像一個人在剎那間被斷去手腳一般,從根須折斷處,不斷有白色的乳液(這個就相當于人類的血液吧——文斌心想)從中涌出,根本就來不及凝固,就淒淒慘慘地灑落了一地。

兩只蒼參之中,一只傷勢較重,另一只傷勢較輕,而讓人奇怪的是,傷勢較重的反而是體格更為壯碩的那只,傷勢較輕的卻是體格更加縴細苗條的那只。

體格更為壯碩的那只,之所以傷勢較重,是因為它經常有意無意地主動攔在同伴身前,替它擋下一次又一次瘋狂而殘酷的攻擊,以自己‘殘肢斷臂’為代價,換取身後同伴的完好無損。

而體格更加縴細苗條的那只呢?

它似乎很怕事一樣,一直小鳥依人地躲在同伴背後,雖然也還在還擊,也還在抵抗,但就好像人類的女子在瀕臨絕境之時而哭泣求饒一般,不斷地哀鳴著,一部分根須支撐著‘腳’下的雪地,一部分根須卻有意無意地前曲環抱,竭力護著自己身體。

這樣一來,它能夠再分出來應敵作戰的根須就更少了。

嗯?

怎麼說呢……

莫非這玩意也各分‘男女’的?!

這一對蒼參,該不會是‘夫妻’吧?

汗死!

雖然眼前的情景,怎麼看怎麼像那麼回事,但這樣的推論實在太過奇葩了,于此文斌除了無語之外,還是無語,無語啊無語啊無語……

看著看著,甚至連旁邊的寒緋都忍不住深有感悟地冒出一句︰「那女的真是個累贅!」

「那‘女的’?」

「啊。」

似乎還怕文斌不明白,這小子還特意跟他解釋道︰「就是個頭較小的那只,老是躲在它男人背後的那只。」

「它‘男人’?」

新名詞啊新名詞!什麼時候蒼參這種植物也開始分為‘那女的’和‘它男人’兩種類型了?

「……」

寒緋N無語地扭過頭來,一臉麻木地望著文斌︰「你故意的是吧?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這兩人是夫妻!」

「哪‘兩人’啊?」

好吧,現在更神奇了︰植物改變‘人’了。

「……」

「……」

「……」

寒緋瞪著文斌,老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最後,他忿忿然扭過頭,一邊繼續觀戰,一邊不耐煩地丟下一句︰「我不跟你瞎扯,你這娃兒狡猾得很,有事沒事盡挖著陷阱勾搭我往里面跳,我才不跳呢!」

「呃。」

不就之前說了句你變蝸牛快爬嘛,你至于麼!

好吧,不跟你斗嘴了,看那兩只蒼參也快要窮途末路了,也不知道最後結局如何?

雖然場面很血腥,很殘忍,但是因為雙方都不是人的緣故(一邊是動物,一邊是植物),所以文斌看著,代入感還是很薄弱的,身為人類的他,看到這一場面,就當白看好戲咯!

不過……

雖然是‘白看好戲’,但是,實際上在他的心底,還是隱隱站在相對弱勢的蒼參這一方的,希望它們兩個能夠奇跡般地死里逃生,不要就此悲哀地喪命于那群瘋狂殘暴的雪狼爪牙之下。

可是這個世界如此現實,都已經現實到冷漠殘酷的地步了,哪里來的這麼多的‘奇跡’?

沒有奇跡。

真的沒有。

有的,只剩下瘋狂的、拼竭全力的、舍生忘死的爭斗!

最後的最後,當群狼撕咬斷了那只體格較為壯碩的蒼參最後一條根須,見到對方以再無反抗之力的它們,凶性大發,肆無忌憚地群起飛撲而上,想要將這兩只‘營養豐富的美食’一並扼殺的時候,那只已經根須斷盡,只剩下一副殘破的身軀,而無法再發動任何反擊的蒼參突然做出一個十分驚人的舉動——它竟然一下子奮力蹦跳起來,主動將自己的身軀擲向飛撲而來的狼群,任由它們一口一口撕咬著自己的身軀!

在那一瞬間,就連堅強如它,也痛得發出一陣慘絕人寰的哀嚎!

怎麼回事?

它為什麼要自投羅網?

這樣蠻力地撞上去,還不等于‘肉包子打狗’,被那麼多匹狂狼一起撕咬,當然會很痛!

文斌看得莫名其妙,心里面不由得又驚又奇,可是這個問題問出來,自然沒有人能夠回答他,但是,不用回答,下一秒,他就已經明白過來了。

在它身後,體格相對更加縴細苗條的那只蒼參忽然轉過身,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了萬丈懸崖!

輕飄飄的,就好像要凌空起舞一般。

而後便墜落了下去。

文斌瞪大了雙眼。

這一幕,很輕盈,很短暫,就好像發生在遠在天邊的一幕無聲的啞劇一樣,在二人眼皮子底下上演。

卻在那一剎那,讓人刻骨銘心地體驗到了一種悲淒哀絕的唯美與婉約。

也不知為什麼,心很痛,很痛,很痛很痛。

胸口好像憋著一口悶氣一般,積郁得難受!

原來,它奮不顧身地主動以自己的身軀為誘餌,只是為了為身後的‘它的女人’爭取到更加尊嚴死法而已!

寧可跳下萬丈懸崖粉身碎骨,也不願落入狼口,成為這群瘋狂的敵人的美食!

竟是這樣的結局……

竟是如此這般!!

文斌沉重地呼吸著,雙眉倒豎,怒目圓睜,聚精會神地盯著事發地點,情不自禁地握緊了雙拳。

為什麼會這樣呢?

怎麼就不會這樣呢?

這樣的結局,不是很正常嗎?

會這樣問的你才奇怪呢!

可是,可是——

不希望這樣啊!

大自然優勝劣汰,這是規律!

要是那群凶狠殘暴的惡狼也能夠因此而遭到報應就好了!

呵呵,腦袋有包吧?

別傻了你……

心里面就好像有兩個人在不停地在飛快地對話一般,正反兩種意念迅速地在文斌的腦海中交織著,互相拌著嘴,一個于情,一個于理。

兩個都是自己的意識,只不過是感情與理智之間的爭執與較量罷了。

遙遙望著那群爭相圍攏過來,一口一口撕咬、吞噬著蒼參尸體的山地雪狼的身影,文斌心里面沒來由地就覺得一陣憋屈!

真淒慘啊……

難道,這就已經是最後的結局了嗎?

再也沒有任何轉機了嗎?!

沙……

就仿佛為了回應他內心迫切的呼喚一樣,在耳畔浮泛的沙沙的風聲之中,懸崖峭壁的另一端,又一只體格輕盈,周身縈繞著淡淡青光的怪獸恰到好處地悄然于黑暗中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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