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朝嫁暴君 第十四章 解結再結

作者 ︰ 綠光

竇月芽安靜坐在王府大廳,看似神色自若,緊絞住的十指卻泄露她的不安。

就在兩刻鐘前,武賜三發覺那火花聲響不對勁,便派人上街詢問,一問之下才知道火藥出了問題,本該要施放到空中的煙火,卻在西合門的城樓上爆炸,死傷無數,就連西合門都快炸塌。

武賜三得知消息時,適巧竇月芽來到前廳,要他派人去西合門確定華與剎的安危,如今已經過了兩刻鐘,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她垂著眼,靜心等候消息,然隨著時間流逝,不巡開始擴大,她幾乎快坐不住,恨不得自個兒去打探消息。

「公主,愈夜寒意愈重,公主還是先回房休息吧」玉曇隨侍在旁,看她臉色益發蒼白,憂心不已。

「我不冷,再等會。」她試著讓聲音听起來平穩,不讓任何人看穿她的不安。

「可是……」

突地,大門外傳來騷動,竇月芽隨即起身往廳口一看,然而出現在大門口的卻是個眼生的人,出門房領著往大廳走來。

「小的見過王妃,小的是近澤城傅家玉鋪子的伙計,將王爺止個月初八所訂的玉匣送來。」伙計一瞧見她,立刻雙手將一只玉匣獻上。

竇月芽怔怔地望著他。「王爺上個月初八訂的?」那時,他不是和她爭吵後,忙著和甄媚的婚禮,將她獨自丟在蘭苑不聞不問?

「正是,王爺說先前和王妃在鋪子相中一只玉匣,可惜的是王爺上回去時,那玉匣已賣出,王爺吩咐再打造一只一樣的玉匣,一打造完成便趕緊送來,愈快愈好,里頭盛裝的除了木匣外還有王爺親自挑選的玉飾。」

玉曇接過木匣,打開匣蓋,里頭以軟緞包覆著一只溫潤羊脂玉打造的玉匣,上頭雕著鳳凰呈祥。

竇月芽睨了眼,再看向伙計。「玉曇,帶這位伙計下去,要賬房先給他一些賞銀,回頭我再補上。」

「不用不用,小的感念當初王妃寬容大度,才央求掌櫃的讓小的前來送貨。」

伙計笑得靦腆。「玉匣已送到,小的就先回近澤了。」

竇月芽輕點著頭,抱著木匣在一旁坐下,經伙計一提醒,她想起在近澤玉鋪子時的那場誤會。

輕揪著衣襟,抓著底下的月牙玉佩,明明才不久前發生的事,卻恍若隔世。一路走來,他們時有爭吵時有甜蜜,但在近澤時,卻是她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時間。

然而回京之後,曾有的情愫好似薄弱得教她感覺不到,可是這個人卻在迎娶正妃前,還特地走了趟近澤,就為了買這玉匣……掀開了玉匣盒面,里頭擱著巴掌大的血玉雙色算盤,一串翠玉鈴鐺,還有一只紅緞繡荷錦囊。

她垂斂長睫,遮掩酸楚的眼。

是巧合嗎?抑或是他一直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才會知曉當初在玉鋪子時,她還看中了這兩樣寶貝?他真把她擱在心上嗎?

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目光落在錦囊上頭,猜想里頭八成是可以戴在身上的小飾品,然而一拿起,卻輕盈得像是沒裝什麼,打開一瞧,里頭有張短箋。

顫著手拿著短箋,看著上頭剛勁的字體,寫著--朝朝暮暮長相守與剎。

這是她見過最象樣的一封信,盡避只是張短箋,卻已是誠意十足,只是……她真是搞不懂這個人,他總是喜怒無常,可以上一刻笑著,下一刻無情殺人,可以不在乎她生死,卻又能寫一張深情的短箋……

當時,他到底是用什麼心情寫下這短箋的?她真的是搞不懂他,愈來愈不懂。

「公主?」玉曇見她一直垂著臉,不禁湊向前看她手中的短箋。

竇月芽迅地將短箋收進錦囊里,順手揩去滑下的淚,正要將玉匣蓋上時,大門邊傳來武賜三的大嗓門。

她將木匣順手擱在花架上,快步走向廳外,就見華與剴扶著華與剎進廳門。

華與剎一身暗紫色錦袍有燒過的痕跡,肩上包扎著布巾,垂著的臉略微蒼白,幾乎將所有的重量都壓在華與剴身上。

「八皇子,王爺交給小的便成。」武賜三緊跟在旁,想要接過華與剎。

「無妨,先告訴我四哥的寢房在哪。」

「往這兒走。」武賜三指著前頭。

華與剴抬眼望去,便見竇月芽神色恍惚地站在面前。「盛蘭?」

華與剎听見他的喚聲,抬眼與她對視,笑了笑。「沒事。」

竇月芽抿緊唇,大步走向他。「要人家撐著,還說沒事?」

「小事。」華與剎笑著,並非虛假,而是打從內心的喜悅,因為他在她的臉上看見了在乎。

「還耍嘴皮子!」她惱怒道,但卻向前撐住他另一邊。「這樣會疼嗎?

「……不。」

一行人來到華與剎的寢房,一路上听華與剴解釋,才知道原來是有禁衛擱錯了火藥擺放的位置,導致點火爆炸。可是事實上,大伙都不認為事情如此單純,然而{听說}擱錯火藥的禁衛,早已被炸死,根本就是死無對證。

竇月芽听完,若有所思地伺候著華與剎褪去外袍,看著他背上又添了新的傷勢,眉頭不禁皺得更緊。

「看來近來是四哥的多事之秋,先是首輔府遭山賊血洗,如今又是禁衛出亂,父皇受了點輕傷,雖是不礙事,但明日早朝……」華與剴忍不住嘆氣著。

竇月芽驀地一頓,這京畿之處怎會有山賊?那甄媚和甄家人呢?

「想參本王就參吧,本王沒放在眼里。」華與剎哼笑了聲,似乎可以預見明日早朝有多少重臣會趁機圍剿他,辦他個督察不力。

「四哥不替自己想,也該替盛蘭想。」華與剴看了竇月芽一眼,覺得她身形消瘦不少,就連下巴都尖了。

听他把話題轉到自個兒身上,竇月芽不禁有些不自在。「你們有要事要談,我就不打擾了。」要不是得知西闇門爆炸怕波及他,讓刀子忘了兩人先前的不愉快,她根本就不想再見到他。

「沒,八弟要走了,對不?」他拉住她,望向華與剴。

華與剴無奈笑了笑,「盛蘭,時候不早,我先走一步……對了,幫我勸勸四哥,要他歇幾日,父皇說了要他好生靜養。」

竇月芽垂著臉輕點兩下,待他一走,房內只余他倆,教她更加不自在。「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

話未竟,她已被一把扯進他懷里,原想罵他蠻橫,可看自己竟是貼在他受傷的臂膀上,不禁惱罵,「你怎麼老是這樣,要是又扯裂了傷口,怎麼辦?!」

「豆芽菜……」她愈是罵,他臉上笑意愈擴大。

「你!」她不敢掙扎,就怕扯痛他的傷勢,可又不甘心自己這麼輕易地被箝制住。「這一次又被火藥給炸傷,下回呢?再下回呢?為了坐上龍椅,你有幾條命可以爭?值得嗎?」

她從來不能理解男人追逐權勢到底是基于什麼樣的沖動和執著,但是她尊重,可當權勢必須用命換時……那簡直是愚蠢到了極限,完全褻瀆了生命的意義。

「不會的,這回是本王不小心。」

「哈,每個有自信的人都是這麼說的。」不小心不小心,脆弱的生命禁得起那麼多次的不小心嗎?

「你別擔心,本王已經登基過一次,這一次依舊可以安然無恙地登基。」

「你--」話到嘴邊,她突地頓住,疑惑又震愕地望著他。她听錯了吧……登基過一次?她識得他時,他只是個王爺……

「本王這麼說,你一定可以明白的,對不?」他輕握著她的手,控制著力道,就怕傷及她。

「我……不明白,你……」

「你應該可以理解的,就如本王知道你並非盛蘭。」

竇月芽瞪大眼,心頭狠顫了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突地緊握住他的手。「難道你也不是真正的華與剎,你是認得我的人?!」她激動不已地問。「所以你知道我的外號,對不對?」

也許那一場車禍造成了巨大的時空異動,不只把她卷入這個時空里,也有不少人被波及,對不?

她滿心期待遇到同鄉,可瞧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後,她驚覺自己踏進他的圈套里。「你竟然套我話?!」

華與剎輕漾笑意。「本王套你話做什麼?」

竇月芽愣住。也對……「等等,你為何知道我不是盛蘭?」

「因為在本王上一回的人生里,盛蘭是溺死在清池里的,然這一回盛蘭竟還活著……你說,本王如何能不發覺?」

竇月芽這一回非但傻了,就連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上一回……上一回--

听完華與剎的重生之旅,竇月芽整個人還在恍神之中。

這天底下有這麼吊詭的事?原以為他是料事如神,沒想到卻是他曾經經歷過,而穿越的她遇到重生的他……她愣愣抬眼,對上他難得柔情似水的眸,心底又是一顏。

「你為什麼突然跟我說這些?」她不自在地轉開眼,總覺得今晚真是漫長,情緒劇烈起伏得教疲憊不已。

「因為本王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本王想喚的是你的名字。」

她疲倦垂眼,撇唇哼笑了下。知道她的名字又如何?

「本王年幼時,所居宮殿被炸,如果不是你,本王無法再繼續存活,你說你會來找本王,可是本王卻怎麼也找不到你,直到本王回到封王的那一年。」

竇月芽張口欲言,卻不知道該從何吐槽。她沒有本事一再穿越,至少到目前為止,她一直是停留在這里……如果可以再穿越,她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她不再戀棧。

華與剎長指輕勾出她戴在胸前的月牙玉佩。「這塊月牙玉佩,當年是你交給本王作為相遇再見的信物,然而卻在本王被盛蘭拖累,跌進清池後不見,所以本王在近澤再見到這塊玉佩時,本王想……重生是為了與你重逢,本王是這麼認為的。」

凝睇他再認真不過的眼神,她不禁懷疑或許當年救了他的人,是這玉佩的真正主人,也許就是那個胥羅女巫。

「我不知道……你說的事我不曾經歷過,你認錯人了。」她應該推開他,可是他那雙冷情的眸卻暖得教她冷硬的心又柔軟起來。

「那無所謂……本王只知道,本王要的是你。」這段時日相處,真教他嵌入心坎的是她鮮明生動的表情,毫不畏懼的剛烈性情,他要的就是她。「本王願意開誠布公,其實也是想讓你寬心,讓你知道既定的事實不會改變……」

他誘導她,借著在近澤馬圈的十日大雨,讓她相信一切定數不變,包括誰登上帝位,誰該死去。

所以說他最終還是會坐上龍椅?忖著,竇月芽卻突地皺了皺眉。「不對,我的存在破壞了原本的走向,就好比如果沒有我,你今天應該不會遇到西合門爆炸一事。」

「就算沒有你,華與則同樣會對付我,手段只會更殘忍。」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皇子所為?」

「除了他還能有誰?」他再確定不過。

「你沒有懷疑與剴?」

「本王要是懷疑他,今晚就不會讓他踏進睿王府。」

「所以……你們兄弟之間沒有嫌隙了?」

華與剎輕柔地將她摟進懷時,感覺她微顫了下。隨即松開她一些,啞聲道︰「別怕,本王只是想抱抱你……今晚會受到一點傷,實是因為本王分了點心神,本王……想你,但不敢見你,怕你氣得喘癥又發作,可是剛回府就見到你,本王真的是很開心。」

竇月芽有些意外會從他嘴巴里听到想你這兩個字。他也懂想念了,懂得想念多折磨人?

「你擔心本王,對不。」他親吻著她的額,輕柔地撫著她的發。

她本想要反駁的,可是他擺出求和的低姿態,讓她說不出違心之論。

「往後,本王不會再做出讓你難過的事,你信本王一次,好不。」

那般卑微的央求語氣,直教她感覺不可思議。「如果我要你放棄皇位呢?」

「……沒有皇位,本王無法保住你。」

「照你這說法,我成你的累贅,變成你非得造反不可的動機,我……」

「本王說過,有你無你,局勢都不會改變,成為我的皇後,不好嗎?」

竇月芽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啊……你可記得我說過我最想要的是平凡的人生?有一個我愛也愛我的人,就算只是尋常的小老百姓都可以,我對當皇後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想要很多人都擁有的基本家庭生活,可是卻好難。

他沉默著,她不意外,因為她知道,他真的做不到。再者……西合門爆炸,已顯示了就算他無心招惹,他也難逃斗爭……他是注定逃不過這場皇位之爭。

好半晌,她深嘆口氣才道︰「華與剎,我的名字是竇月芽。」

華與剎微詫抬眼,笑意從唇角蔓延開,柔和了那張肅殺冷洌的俊魅臉龐。「月芽……本王的月芽。」他滿足地呢喃著。

她俏顏微微暈紅,沒想到被他叫喚名字時,會如此難為情。她輕咳了聲,化解自身羞赧,伸手回抱住他。「你啊……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本王答應你,不會再讓你擔心。」

「你好像笑得很樂啊,華與剎。」她噘起嘴,很想掐那礙眼的笑臉。

「你要我怎麼不開心?」

「哎呀,不自稱本王啦?」她哼笑了聲。

「在你面前不需要,再也不需要。」

「最好是。」她嬌嗔著。

被那水盈盈的大眼輕輕一瞟,教華與剎心旌動搖,啞聲問︰「可以吻你嗎?」

她愣了下,熱氣從胸口沖上臉龐。「你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不是都很蠻橫霸道的嗎?這問題很讓人害羞。

「那……我可以不用客氣?」

「誰說的?」她毫不客氣地以肘頂他,卻听他輕倒抽口所,嚇得她趕忙查看他的傷勢,卻反被他一把摟進懷里,一陣天旋地轉,壓上了床。

「華與剎,你……」抗議被全數封口。

不再吻得她唇舌發痛,而是溫柔繾綣地一再挑逗誘惑,吻得她渾身發燙忘了矜持,醉倒在他醉人的溫柔里。

在西合門爆炸一事後,睿王府主屋寢房里,每日都能听見爭吵聲。

第一天听見時,管事生怕有個萬一,急忙通報武賜三,武賜三卻樂得眉開眼笑,連連喊好,教管事听得一頭霧水。

對武賜三而言,那是兩人感情轉好的跡象,愈吵愈好。

「華與剎,你最好給我有點分寸!」

「難道我寫錯字了?」

「……短箋是用來寫你對我的情話,不是拿來寫你的妄想!」她羞紅臉,不敢相信他連這種不知羞恥的話都寫得出來,要是被人看見,她還要不要做人?

「那不是妄想,是你昨晚做過的事,寫下來是要自己記得一輩子。」

他最好是真的會忘記!「……不想理你。」把他寫的短箋順手丟進玉匣里,她轉頭走人。

「去哪?」長臂一勾,他輕而易舉地將她拽進懷里。

「我……要去廚房!」這幾日為了他的膳食和藥湯走了幾趟廚房,教她懷念起家鄉味,忍不住自己動手弄了幾樣,沒想到他還挺捧場的。

「我陪你去。」

「……你真的是可以再黏人一點!」她張口咬他。「給我乖乖待著,敢不听話……哼哼哼。」她眯起眼,學他恫嚇。

「真令人期待。」他笑眯魅眸。

「你慢慢期待。」扮了個鬼臉後,她一溜煙地跑出房門外,省得又被他逮著。

「公主。」候在門外的玉曇忙福身。

「玉曇陪我去廚房。」她親熱地挽著她的手。

面對她的親熱,總教玉曇感到不知所措,卻又不敢抽回手,只好順著她。然一路上,她像是有些心不在焉,教竇月芽忍不住問︰「玉曇,你是怎麼?」

玉曇眼眸微垂,有些羞窘地道︰「……公主,奴婢想去解手,能否等奴婢一下?」

「這麼點小事,有什麼好羞于啟齒的?」竇月芽不禁失笑。「不過這附近哪兒有茅房?」

事實上她對京城這座睿王府相當不熟,打從她來時,她就一直待在蘭苑里,要不是華與剎受傷,她是肯定不會走到這附近的。

「呃……奴婢記得竹林後頭似乎有。」她指向不遠處的竹林。

「那就走吧。」

「……公主還是在這兒等奴婢就好。」

「才不呢?我要是站在這兒結果遇到武總管還是卓家兄弟,那就麻煩大了。」華與剎會找玉曇的麻煩。

「那就煩請公主陪奴婢了。」

「走吧。」

踏過圓形拱門,直往竹林而去,感覺這里挺僻靜,但是有點冷,快十一月了,氣溫降得好快,冷到華與剎察覺她老是縮著肩,差人替她裁了幾件狐裘御寒。

「玉曇,你這衣裳暖不暖啊?」她打量著玉曇身上天青色的輕羅軟紗衣。

「暖的。」

「是嗎?可是我覺得……」竇月芽突地頓住,只因她听見了古怪的聲響。「玉曇,你有沒有听到奇怪的聲音?」

寒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其中夾雜著類似嗚咽般的聲音。

「好像是在那邊……」玉曇指著竹林後頭。

「過去瞧瞧。」

「可是……」勸不了竇月芽,反倒是被她拉著走。

來到密集竹林後頭,就見有一只甕,像是蓄水用的,愈是走近那聲響愈是清晰,教竇月芽直瞪著大甕,猜想該不會是有貓啊狽的掉進去,可這聲音又不像……

「公主,咱們還是別管了,去找武總管再說吧。」

「等等,我先看看。」她打開木蓋,一股難聞的氣息沖上鼻間,她憋著氣往里頭一看,驀地瞪大眼,嚇得跌坐在地。

「公主!」

竇月芽杏眼瞪得又大又圓,懷疑自己看錯了,但她真的沒有勇氣再看一次,因為當她看見里頭盛裝的「東西」時,想起了呂後對待戚無人的手段……人彘。

「公主!」見竇月芽昏厥過去,玉曇抱著她。揚聲喊道︰「來人,快來人,公主昏倒了!」

睿王府主屋寢房內一口氣生了四個火盆,卻依舊無法讓竇月芽暖上幾分。

華與剎沉住氣,等著御醫把完脈才問︰「羅御醫,碩公主的狀況如何?」

「公主是驚嚇過度,氣急攻心,大傷元氣,得要好生靜養,戒懼怒,且慢慢調養,否則這急病恐怕會引發公主的喘癥,眼下又即將入冬,如此一來……恐有危險。」

「本王知道了,還請御醫開方子,不管要用什麼藥材,本王都會找來。」

「王爺,公主的心脈有郁結之像,病是從心而來,如今又是驚嚇過度,所以首重是穩住鮑主的情緒,藥材一般即可。」

華與剎輕點頭,睨了卓凡一眼。卓凡立刻意會送御醫離開,再順便抓藥。

坐在床畔,看著竇月芽青白的臉色,華與剎眉頭深鎖。

這段時日好不容易將她的臉色養得紅潤些,豈料--

「月芽?」見她悠然轉醒,他不禁輕握住她的手,暖著她。

竇月芽怔怔地望著他,面帶疑惑地問︰「欸?我不是要去廚房,怎麼會……」

她突地噤聲,像是想到什麼,神色恐慌了起來。

華與剎立刻將她擁進懷里。「沒事,你只是作了惡夢,惡夢而已。」

「那不是惡夢,那是真的!」她緊揪著他,尖聲問︰「你做的嗎?那是你做的嗎?那個人是誰?!」

「你不要激動,別氣別怕。」他輕拍她的背,就怕她情緒大起大落,會讓這病益發嚴重。

「你說啊!」

「……是我做的。」

竇月芽驚懼不已地看著他。「那是誰?」

「甄媚。」

那氣勢凌人的甄媚,竟變成那種模樣……她忍遏不住地吐在他身上,一吐再吐,即使再也吐不出東西,她還是止不住那打從內涌出的強烈反胃感。

「賜三,溫茶、備熱水!」華與剎吼著,不管自己被吐了一身,只不住地輕拍她的背,拿起帕子拭淨她唇角。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虛月兌地倒在床畔。

「月芽,你不要激動。」

「你……」她虛乏得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我已經讓人處理,不再折磨她了,你……把那一幕忘了。」他低啞喃著,壓抑著怒氣。他將甄媚安置在王府最僻靜的角落,還有人在竹林外看守,為何她竟會走到那兒去?!早知如此,當初他就該將甄媚一把火給燒了!

正惱火時,武賜三已經命人送進溫茶和熱水。華與剎擰了帕子,輕拭她不斷滲出冷汗的臉頰,再徐徐喂著她溫茶。

幾個丫鬟處理了床邊的穢物,華與剎順便褪去錦袍,差人帶走,省得又引得她不適。

喝了幾口溫茶,孝她心緒緩了些許,卻依舊乏力地躺在他胸膛上。「華與剎,你好殘忍……」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做,可我往後不會再做這種事,你信我。」

然而竇月芽卻像是驀地想起什麼,強撐著身子坐直,回頭虛弱問︰「真有山賊血洗首輔府?」這事她初聞時就想要追問,可後來忘了,直到現在……她不想聯想在一起,可是……

「……沒有。」

竇月芽像是被抽走最後一絲力氣,無力地軟倒,他趕忙將她摟進懷里,卻被她虛軟無力的手臂推拒著。

「我要靜一靜……你讓我靜一靜……」

華與剎不敢勉強她,扶著她躺好,才啞聲道︰「月芽,就算我不對付甄家,甄家一門也會死在皇上的一道聖旨上。」

「我要靜一靜。」她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

她知道,她都知道!人生不管重來幾次,也許該死的人都不會逃過,但是至少不該遭受這麼殘忍的對待。

太可怕……太可怕了。

這是第一次,她真正地害怕起他這個人。

也許是因為他待她忍讓,所以對待他人的殘虐反教她無法接受,他怎下得了手?

「月芽,我無意替自己開月兌,只是御醫說了,你的身體已經禁不起再一次的悲怒攻心,你就算不願原諒我,你也必須善待自己。」

竇月芽無力開口,只有緩緩流淌的淚水代替了回答。

許久,她听見了華與剎深嘆了口氣,離開了房,她才讓哽咽逸出口。

他這樣的性子,還有法子可改變嗎?視人命如草芥,甚至還凌遲著看不順眼的人……她如果沒穿越至此,是否這些人至少還可以求得好死?

她心亂如麻,種種的情緒輪番折磨著她,萬般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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