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醫貴女 100,友誼

作者 ︰ 貧嘴丫頭

如果消息未錯,兩日後太子登基為新帝,這登基大典確實倉促得很,按理說先皇駕崩,太子要戴孝三天,但情況緊急,眾臣紛紛上表新帝速速登基以調兵遣將鎮壓叛亂,解救蒼生。

于是,太子便依了臣意,欽天監選擇了個最近的吉日舉行登基大典,一切從簡。

蘇家村,較為偏僻的一戶小院,院子不大、干淨整潔,院中積雪已被清掃出門,露出石板拼成的路面和石板間隙的殘雪。北風刮過,枯枝搖動,一番冬日景象。

冬來無事,蘇漣漪和雲飛峋兩人便在自家客廳里,暖陽透過窗稜紙射入,雖沒多少光線,但卻照得房間暖洋洋。

桌上擺著碩大平整的木板,板子上放著兩只盆子,一側有碗,那盆子中放的是面團,碗中放著的則是干面粉——沒錯,兩人正包餃子。

雲飛峋哪會干這種精細活?卻被蘇漣漪教著 餃子皮,有時因為力氣太大,好好的餃子皮活活被壓斷,有時候因不敢用力,一張皮上要捻個幾十下,最後練了幾個時辰,這才 出幾個像樣的餃子皮。

漣漪笑呵呵地包著餃子,吃飯是其次,玩耍是真,兩人都很享受這種平淡的小生活,幸福的日子。

歡聲笑語過後,臉上沾著面粉的兩人開始工作了,若是不包出餃子,晚飯吃什麼?

漣漪開始專心包餃子,飛峋 皮,兩人不用開口,卻也能感受到和諧的默契。

飛峋若有所思,想了半晌,看向漣漪,「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麼?」漣漪隨口答。

「這幾日我可能要去京城一趟,公主就麻煩你照顧了。」

漣漪的心猛然一落,剛剛那歡愉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手一抖,還未包住的餃子那滿滿一兜的餡兒落在了桌上。

「怎麼了?」飛峋看出她不對勁,趕忙問。

「沒什麼。」漣漪淡淡答了一句,又執起了筷子夾了餡,悶頭包了起來。

雲飛峋能感覺到蘇漣漪的心情直線下落,卻不知因為何事。他哪能猜到蘇漣漪的想法?

漣漪此時心中沉重難當——難道這平靜安逸的生活,便這麼宣告結束?未來會怎樣?雲飛峋重回京城想來會如魚得水吧?太子登基為帝,想來會極為器重雲家兄弟吧?飛峋的臉幾乎已經全好,此時容貌俊朗,會不會招蜂引蝶?他父母能同意嫡子只娶一妻嗎?何況她的身份在這鸞國什麼都不是,連一名成功商人也不算。

漣漪越想越憋悶,突然覺得屋子實在密封得緊,放下餃子,將窗子開開,讓那北風吹入,雖刮到臉上有一些疼,但也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緊閉的眼緩緩睜開,剛剛那無助和憂愁全無,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淡然和冷靜。

得我者幸,失我者命,看開了就好了。期待的越大則失望越大,愛情誠偉大,但沒有愛情的人生也是人生。人活著不能只追求單一的目標,若是可以共度難關,她定然和雲飛峋相親相愛、白頭偕老。但若無法度過,兩人便算是有緣無分。

雲飛峋見她表情又恢復了那招牌恬淡,看似隨和實則與人拉來距離,好似費勁千辛萬苦終瓦解的心牆重新壘砌,便大叫不好。

扔了 面杖,沖過來二話不說將她抱個滿懷,「漣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漣漪一愣,沒想到雲飛峋可以從她的一舉一動中發現她的想法,心又軟了下來,那逐漸壘砌的心牆漸漸瓦解開來。微微點了點頭,「恩,我相信你。」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雲飛峋嚇了一身冷汗,後背冰涼。「漣漪,你別嚇死我,我若是死了,你可就沒了夫君了。」

漣漪噗嗤一笑,抬頭看他,「若是你因我而死,我就為你一生守貞。」半開玩笑道。

雲飛峋卻搖頭,鄭重其事,「不行,漣漪你答應我,若是我死了,你一定不可終生守寡,若是遇到願照顧你之人,你就要敞開心扉接受他,這樣,我在九泉之下才可安心。」

漣漪驚訝,別說古代人,即便是現代人想到自己另一外未來改嫁都會不舒服,為何雲飛峋卻可如此坦蕩?古人不是更重視貞操與晚節嗎?

飛峋看出了她的驚訝,淡笑著解釋道,「我們從軍之人不同于普通人,當選擇這一條路時,便沒想過可舒適安逸,沙場從來都是九死一生,我們已做好準備隨時戰死沙場。

也許是因對生死看得淡了罷,我們更能正視自己的家人。生時,珍惜與家人團聚的每一天;死後,不在乎什麼愚貞,希望妻子能受到其他男人的保護,不至生活淒慘。」

漣漪愣愣地看著雲飛峋,心中竟有著濃濃酸楚。與那些公子哥相比,軍人才是真男人,上陣殺敵保衛家園之人才應真正能得到萬人崇敬。雲飛峋啊雲飛峋,讓她怎麼不去心疼他?愛護他?

「放心,只要你不放棄,我就不放棄。」漣漪埋在他懷中,笑著道。反正她死過一次,穿越來算是撿了一條命,現在她也是生死不懼了。封建禮教?一夫多妻?抗爭一下又如何?

雲飛峋大喜,將她抱得更緊,「太好了,漣漪,你放心,我絕不放棄,我發誓。」

兩人手上滿是面,因為這一道小插曲,兩人彼此相擁,最終可憐了衣服——兩人的衣服上也沾了滿滿的面粉。

漣漪能感受到雲飛峋猛烈的心跳和他的熱情,她也被感染了,勾著唇,剛剛那不安早已消失。

就在某人低頭想趁機索吻之時,被對方一把推開,絲毫沒有留戀,再次回到位置上包起餃子,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只不過那嘴角的甜笑泄露了心跡。

雲飛峋怏怏地回來 皮,「一會你給公主殿下送餃子?」他問。

提到初螢,漣漪的心頭又是一頓,但這一次卻掩飾得極好,「恩。」心中很不舒服,不知怎樣去面對初螢。

那種感覺很奇怪,一種欺騙感?一種陌生感?說不清道不白。

「若你找她沒事,一會我去送吧,正好也告訴她我去京城的事。」飛峋道。

漣漪一邊包著餃子,一邊點點頭,「為什麼他們不直接派人來接你們?」

「因為他們不知我們在哪。」飛峋答。

漣漪驚訝,「不知?」

飛峋點頭,「記得上一次說過,公主與我先後出現在村子嗎?公主以一名新寡的身份出現,而我則是奄奄一息在山上,被你爹發現。」

「恩,難道不是你們計劃好的?」漣漪驚訝。

飛峋搖頭,「不是,事情是這樣,當日我帶著花名冊護送公主離京,期間被其他皇子手下襲擊,一則是要搶花名冊,二則是要以公主威脅我兄長,當時情況危急,敵多我寡,最終我們慘敗,公主換了貧民衣服逃了出來,而我則是負傷累累滾落山崖,當我醒來時,便是被你爹救下時。

我傷勢過重無法行動自如,而你爹就趁機……將你嫁給我,強迫辦了大婚。成婚之後,我驚訝發現公主竟易容成你的鄰居,于是便將計就計,留了下來。」

漣漪了然,「所以,你與初螢二人到蘇家村落腳是偶然而非刻意,你們不將消息泄露出去,太子不知,其他皇子就更是不知,是這樣嗎?」

飛峋點頭,「是,太子身邊難保沒有細作,紙里包不住火,最安全的隱藏方法便是連太子都不告訴。」

漣漪贊同,「你說的對。」繼續細品雲飛峋的話,突然噗嗤一笑,因為想到了一個鏡頭。

「你笑什麼?」飛峋疑問。

漣漪笑道,「你和從前的我大婚,是否行過房?」

雲飛峋的臉一下子紅了,「沒有,怎麼會?」一想到從前大婚,就有種對蘇漣漪的背叛感,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現在的蘇漣漪和當年的蘇漣漪不是一人一般,而兩人分明就是一個人,她的變化,是他親眼所見。

「當時你說要為李府二公子守身如玉的,再說,即便是當時的你同意,當時的我也不同意。」刻意加了「當時」二字,以與現在區別。

蘇漣漪笑著搖了搖頭,「那我們怎麼辦的婚禮?」

「你我都被綁著。」飛峋道,他只當蘇漣漪失憶。

漣漪能想象到當時的雞飛狗跳,定然很有趣。但不小心又想到了初螢,臉上的笑容便逐漸僵硬。

不過轉念一想,也漸漸釋懷了許多。

身為皇家公主,若真是那般天真無邪,想必也不知死了多少次。別說在皇宮,如若是後來發生事故,如果不是初螢機敏,想來也是性命難保。也許,她是為了自保才隱瞞性格,只不過無心欺騙了而已。

蘇漣漪盡量這麼說服自己,催眠自己,強迫自己理解初螢……不對,是金玉公主。

「一會,初螢多半會問,你們的計劃是否告訴我。」漣漪一邊包著餃子,一邊慢慢道。

雲飛峋繼續手頭的工作,「哦。」不解蘇漣漪為何說這個。

「若是她真問了,你便說,這件事我一無所知,你沒告訴我。」漣漪斬釘截鐵道。

「為什麼?」雲飛峋驚訝,「公主與我們是一派的,為何要隱瞞?」

漣漪嘆氣,放下手上的餃子,「記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曾經對我說過,太子城府極深,而如今初螢的一舉一動你也看在眼里,難道就不怕以後陷入無妄之災?」兔死狗烹,不得不防。

飛峋想著人前人後的金玉公主,又想到那平日里禮賢下士的太子,很是矛盾,「我兄長與太子一起長大,很是了解。」

漣漪苦笑,「他們都是皇室中人,從小便在險境中成長,與我們不同,他們可以掩飾得天衣無縫。你告訴初螢說,計劃沒告訴我,只是隱瞞不是欺騙,這是自保。」中國歷史上擅長作息的皇子比比皆是,最出名的便是隋煬帝,在做皇子時謙虛好學,欺騙了所有人,一旦成為皇帝,便狠戾殘暴。

雲飛峋點了點頭,「知道了,我不說就是。」

……

餃子包完,煮好,出了鍋,漣漪裝了整整一小壇,帶著湯汁,讓飛峋端了去。

距離漣漪家不遠的一間小院子,是金玉公主初螢暫時居住的家。

房內,置著農家小火爐,爐膛內裝著足足的炭,燒得旺盛火紅,屋內暖烘烘的,還帶著一片馨香。

初螢一身白衣坐在床上,雖那白衣帶著銀色暗紋,旁人不知其意,但事實上,她是在默默守孝,用另一種方式祭奠自己的父皇。爭權的是她的兄弟,大家眼中看到的都是皇位,而沒有父皇。

一代君主、一名父親過世,真正懷念的又有幾人?

嬰孩已經睡去,她柔軟的小手輕輕拍著,垂著的眸子中,有愛憐,也有哀傷。

屋內很靜,初螢的情緒也很低落。

突然響起禮貌敲門聲。

初螢眼中的哀傷瞬時消失不見,換成了平日里那天真無邪,那雙大眼滿是懵懂、純真,和剛剛判若兩人。「是誰?」軟糯的聲音動听。

「是我,漣漪讓我送一些餃子。」飛峋在外答。

初螢眼中裝出的純真淡了一些,「進來吧。」

門開了,雲飛峋入內,進門後馬上關了門,站在門口不肯向里走,是避嫌,是禮節,也是怕將身上的涼氣帶進來,染給嬰孩。

見嬰孩睡熟了,飛峋才小聲恭敬道,「公主殿下……」

初螢微微側過頭,卻未抬眼直視,「叫嫂嫂便可,都是一家子,不是外人。」聲音雖還帶著剛剛軟糯的痕跡,更多的卻已是清冷和威嚴。

雲飛峋點頭,不再拘泥于稱呼,「太子殿下兩日後登基,臣弟想回京一趟,告知他們我們二人的位置。」想到自己兄長增添了一名子嗣便高興。可以想象到大哥的歡愉之情,飛峋看向那床上熟睡的嬰孩,眼中也滿是慈愛。

本以為金玉公主即將回京能欣喜,但雲飛峋從初螢臉上卻沒看到任何高興的神情,相反一直垂著眼,若有所思。

「嫂嫂,您在擔憂什麼?」飛峋問。

初螢的濃密睫毛微微顫了一顫,終如同蝴蝶展翅一般打開,看向雲飛峋,雙眼直視,那審視的眼神透著凌厲,仿佛將面前之人看透,絲毫不容他說謊。

「飛峋,你與漣漪的感情如何了?」她問。

雲飛峋臉一下子中了,尷尬得不知說什麼是好,他知道,公主一直讓他與蘇漣漪親近。「讓嫂嫂……操心了,我與漣漪,一切都……好。」

初螢的眼微微眯了一下,「可與她同房?」

雲飛峋臉更紅了,「沒……沒有,絕對沒有。」

初螢不知是應擔心還是應放心,想了片刻,眼中的凌厲更甚,「那你可告知她,我們的計劃?」

飛峋想起了蘇漣漪的囑托,便不動聲色,「未曾告訴。」

初螢緩緩點了點頭,松了口氣,「那便好,雖現在局勢算是平定,但還是有危險,路途遙遠,你要當心。」

雲飛峋點頭答應,將手上陶質小壇遞了過去,「這是剛剛漣漪和我包的餃子,給你帶了,漣漪交代,讓你趁熱了吃。」

初螢眼中的凌厲少了一些,睫毛微微顫著,伸出兩只縴細的小手,雙手接過那蓋著蓋子的壇子,將其緊緊抱在懷中,與那壇子相比,她的身子很是瘦弱,那般無助。

雲飛峋想說什麼,最終卻沒說出,見初螢不想再語,便默默退了出去。

飛峋歸來後與漣漪吃了餃子,便收拾了行囊趕路,日夜兼程欲早一些到達京城,臨行前,將花名冊交給了蘇漣漪。

夜晚到來。

漣漪在房內愣愣坐著,這是第一次獨自在這房子,她早已習慣了雲飛峋的相伴,如果他突然離開,一種奇怪慢慢在她心中滋生,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感覺逐漸蔓延,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是思念。

漣漪推開雲飛峋的房門,房內沒掌燈,沒燒火爐,又冷又黑,但聞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卻讓她不忍離去。

嘆了口氣,苦笑著搖搖頭,最終她還是淪陷了罷。

正窗外大風忽起,白日里還陽光明媚,但從傍晚時便烏沉沉的陰下來,漣漪到了客廳,稍稍推開窗子,大吃一驚,不知何時,竟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

雪大風急,漣漪心中擔憂得緊,不忍飛峋在路上受苦,在屋子中走著轉著,卻苦無辦法。

擔憂也沒有辦法,算算時間,飛峋早已上了管道罷,好在,她在小驢車里裝了很多被子和干糧。

又過了一個時辰,漣漪覺得無聊得緊,古代沒電視也沒電腦互聯網,這大晚上的實在沒什麼娛樂活動。平日里不覺得,偶爾和飛峋聊聊天,偶爾下下棋,即便是無事可干,也在家中和他呆著,互相默默陪著。

想了一想,還是睡吧,睡醒了明天日再繼續無聊。

洗漱完畢,將屋內小火爐又添了些炭,將軟乎乎的新彈棉被鋪上,準備睡去,屋外的鬼哭狼嚎之音卻讓她有些擔憂。室內溫度驟降,即便是添了爐子,但還是不若前幾日那般暖和。

漣漪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的屋子是根據現代房屋建的,南邊有一個大客廳、北面有倉庫,而頭頂的房頂也做了簡單吊頂,雖說夏天也許會熱上一些,但冬季是極為暖和的。

而初螢家卻不是,其為鸞國中部普通農家房屋,直通南北,頭上棚頂能見房梁的那種,因房間太大,密封性又不好,取暖的火爐很是吃力,沒風的日子還好,若是有風,那火爐燒與不少便沒什麼區別。

漣漪想到這,立刻翻身下了床,將衣服披上,沖了出去。

屋外,風甚大,那夾雜鵝毛大雪的狂風刮得人眼睜不開,漣漪將身上的綿褂子緊了又緊,掙扎著向初螢家的方向而去。

初螢家中。

她本以為自己已很堅強,已可以自己燒飯、自己洗衣、自己做家務、自己養孩子,但此時此刻,面對這狂風暴虐,她卻只能瑟瑟發抖。

孩童哭嚎著,她將孩子緊緊抱在懷中,爐子里的炭火燒得火紅,但那可憐的熱氣剛一出來,就被冷風吹散。

孩子大哭著,初螢也很想哭,卻不知哭給誰听。她本應有舒適的生活,本應奴婢成群,本應父疼母愛,但父皇已駕崩,母後與兄長只顧奪嫡,丈夫也是如此,她只能擔驚受怕的在這農家小院。

狂風還在鬼哭狼嚎,風之大,是她這一生第一次見到的,那狂風根本無視牆壁和窗子,呼嘯入了房內,那窗紙嘩嘩響著,她只能暗暗祈禱窗紙萬萬不要吹破,房頂發出咚咚的聲音,她懷疑是屋頂的瓦片被周了開,不知那房頂會不會被狂風掀起。

當蘇漣漪掙扎著到初螢家時,還沒入屋子便听到了孩子的哭聲。「初螢,開開門,是我。」她敲著門。

這一刻,初螢只覺得在身陷絕望的漩渦中無法月兌身時,一道曙光射入,她憋了已久得淚水終于涌了出來,此時此時,她只覺得蘇漣漪是上蒼派來拯救她的天兵神將。

拉開門,見門外的漣漪,頭上、眉上和睫毛上滿是雪花,一張唇被凍得發青發紫,「初螢,沒事吧?」說著,趕忙入了門,回頭將門關上。

初螢都不知自己要說什麼,鼻頭酸著,心中好大的委屈。

漣漪見初螢咬著唇無聲哭泣,想到她明明身為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卻遭遇如此,心不免一疼,之前心中的隔閡早已忘卻,「別哭,快收拾收拾帶孩子去我那吧。」

初螢瘋狂地點頭,趕忙轉身去用被子將孩子包上,漣漪則是熄了爐子中的火,怕人不在,出什麼意外起了火災。

初螢費力將用棉被裹好的熙瞳抱在懷中準備出門,卻被漣漪搶了去,「我來抱吧,我體力比你好。」實在看不了嬌小的初螢抱著這麼大一團的孩子,外面雪大路滑,何況初螢剖月復產後剛剛幾個月,在這醫療設施為零的古代,恢復得不算好。

初螢拿了孩子的衣物用具,兩人便出了門,向漣漪家而去。

初螢家和漣漪家仿佛是兩個世界,一個是在冰酷的嚴寒,另一個則是在溫暖的春季。

房子是春天翻修的,牆壁都加了厚,房間格局設施也是十分現代化,再大的寒風也吹入不了幾分,風在南面的客廳和北面的倉庫緩沖到幾近全無,根本入不到臥室中去。

關上了門,便如同將呼號的寒風狠狠拒之門外,房內只有安逸和溫暖,那小火爐 啪響著,干燥又溫暖。

漣漪將孩子放到自己床上,將一層層的棉被打開,哭喊的久了,聲音也小了下來,卻還小聲哭著。

漣漪見初螢直愣愣站在房門前,眼中迷茫,若有所思。

忍不住嘆了口氣,牽著她的小手到了自己房內,「廳里冷,大虎不在,就沒燒那麼多火爐,你在我房間里暖和暖和,一會給熙瞳喂女乃,好讓他安安穩穩睡上一覺。」

初螢猛地抬頭想說什麼,但當看到漣漪那關切的眼神時,還是活活吞了下去,垂下頭。

其實,她想問——大虎去哪里了。但當看到漣漪那關切的眼神時,卻不忍欺騙,雖然這欺騙,是迫不得已,是為了自保。

她從小長在宮中,雖是公主,但也是有危險。宮中陰險,不是外人可想象得到,那瓊樓玉宇之下,哪里沒有白骨?哪里沒有冤魂?死過宮女、死過太監、死過妃子、死過公主、死過皇子,也曾經死過皇後。

就連父皇都時刻防備,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從小到大,見過太多皇子夭折,見過太多不明不白死去的女子,她也不知不覺學會了萬千自保之法,哪怕是踫見再危急的情況,她為了活下去、為了安全都會無所不用。

她一直都喜歡蘇漣漪,無論是從前那般混賬的女霸王還是如今這睿智的女商人,她都喜歡。從前喜歡,是因蘇漣漪不掩飾心中惡念,想要什麼,伸手去搶,討厭什麼,開口就罵,壞得干脆,壞得徹底。

現在喜歡,是因蘇漣漪的睿智和義氣,幫助身邊的朋友,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她永遠不會忘她分娩之時漣漪說過的話——若是她死,她也陪著死。

剛剛在家中,她無比絕望、無比恐懼,甚至比當初被追兵追殺時還要恐懼萬分,此時想來,應該是因熙瞳吧。她無所謂,但卻不希望看到熙瞳有危險。

在她最無助時,又是蘇漣漪出現,將她從彷如冰窟的困境中救出。

她初螢低下頭,無法開口繼續欺騙,又不想露餡,便干脆保持沉默,不去說。

漣漪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終嘆了口氣,像從前那般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頂,寵溺地笑了,「笨蛋,別想了,已經安全了。」

初螢不敢抬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又哭了,點著頭。

漣漪告訴自己,放下吧,放下她之前的顧及和隔閡。她為了種種原因隱瞞飛峋,而初螢不也是因為種種原因隱瞞她?

謊言不可怕,是善意的謊言,真心為人著想的謊言,難道不正是另一種保護?

就好像,她在現代在醫院做的一件事一般——安慰絕癥患者︰堅持住,還有幾個月就要出院了。只有她和家屬知道,這患者的生命也僅僅只有幾個月。

漣漪打來了溫水,讓初螢洗臉洗手,而後解了衣襟為熙瞳喂女乃,自己則是將客廳和飛峋房間的爐子生起,燒得火熱。

嬰孩還小,但作為動物卻天生有一種危機感,大哭是為了得到家人的重視,希望快快月兌離危險。如今到了安全舒適的地方,又吃飽喝足,便安穩地睡了去,小臉安詳,絲毫看不出剛剛經歷了什麼。

初螢輕輕拍著熙瞳,而後悄悄站起身來,推門到屋外,見漣漪正坐在桌前,慢慢煮茶,也在桌旁坐了下來。

漣漪因放下了心中的隔閡,舒服了很多,看向初螢的笑容也是發自內心的,倒了一壺香茗,推了過去,「喝茶暖暖身子吧,這幾日大虎不在家,說他遠房叔叔過世,去奔喪了,你和熙瞳就在這睡吧。若大虎回來後天氣還是這般,你也在這。我的房間很大,實在不行就讓木匠趕制一張嬰兒小床放在一側。」

「漣漪……」還沒等蘇漣漪說完,初螢便出聲打斷。

初螢的淡淡眉頭緊緊皺著,一雙大眼滿是無助和猶豫,她在掙扎。一邊是自己從小到大自保的習慣,另一邊則是自己今生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好友的忠誠,在過去和現在之間,她猶豫不定,不知何去何從。

漣漪也微微觸動,有些尷尬,「時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我睡大虎的房間。」

就在蘇漣漪準備起身離開時,手腕被初螢一把拽住,「你……你能听我說一些話嗎?」軟糯的聲音,帶著迷茫和無助。

漣漪的心柔了下來,暗暗嘆了口氣,坐了回來,「你說。」

初螢皺了皺,口中銀牙暗咬,「其實,我不姓黃,黃通皇,皇帝的皇,我是正鸞國當朝金玉公主,即將登基的新帝孿生妹妹,夏初螢。」她要將一切都說出來,這是她這一生第一次劍走偏鋒,若是消息這麼泄露了,她也認了。

蘇漣漪听了她的話,心底的嚴冬過去,春暖花開。臉上的表情是驚訝的,但心中卻是笑的——她沒看錯人,她也沒受騙,她從前的真心並未付之東流。

初螢低下頭,「漣漪,我知曉你這個人不貪圖富貴虛榮,我也知道,我的身份即便說出也不會引起你的追捧,反之,你會埋怨我欺騙你,」說到這,她有些激動,一把拉住漣漪的手,「但我不是故意隱瞞你,漣漪你不知,當時我被追殺時有多害怕,如今我更怕了,雖然我皇兄已即位即刻登基,但危險尚存,若是我被捉到,那便真真威脅我的夫君。」

漣漪自然能理解,「我不生氣,放心吧,你還是我的初螢。」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初螢情緒激動,瘋狂搖頭,「不,你根本想象不到當時情況的緊迫,當時我們有五百精兵,對方卻派幾千騎兵和弓箭手,我與飛峋活下實屬僥幸!我不怕死,但我的熙瞳絕不能死。」

初螢的小臉雪白一片,眼中滿是惶恐,漣漪是死過一次的人,知曉那種命懸一線的感覺。趕忙緊握她的手,「初螢听我說,一切都過去了,從現在開始,你是安全的、熙瞳是安全的,我會保護你的。」

初螢的眉頭緊緊皺著,最終又忍不住哭出來,抱著漣漪的手,將心中的恐懼和委屈,用眼淚一一傾訴。

漣漪還能做什麼?只能輕撫她的頭,細聲漫語地安慰著。

初螢繼續說著,有些語無倫次,將自己所能想到的都說出來,包括了大虎的真實身份。漣漪的笑容卻越來越多,因為她知道,初螢徹底回來了。

聊了好一會,也安慰了好一陣,初螢也哭累了,已是後半夜了,漣漪便催著初螢洗漱,上了床睡。

臨睡覺前,漣漪又為房間添了好些碳,見爐火燒得旺,才悄然退出去,去飛峋房間睡覺。

漣漪躺在飛峋的床上,怎麼也是睡不著,心情愉悅。

這房間中滿是飛峋的味道,床是飛峋平日里睡的床、被是飛峋平日里蓋的被,她這麼用著,是不是有一些「親密接觸」的嫌疑?

心情好?自然是因剛剛初螢的「坦誠交代」,她心中的初螢沒變,那種感覺就仿佛最親密之人越走越遠,如今放棄了離開,卻又折了回來一般。

漣漪胳膊支在床上,笑眯眯的,想到未來要面對的種種困境,不再悲觀。困難算什麼?她遇到的困難還少?還不是都一一擺平了!

如果雲家不允許飛峋娶她一妻,她就拐著飛峋離開,去其他國家尋求「政治庇護」,她就不信全天下都是她雲家的爪牙!讓那些封建老古董賠著兒子又折兵!

帶著這雄心壯志,蘇漣漪慢慢睡去。

鵝毛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放晴,一片銀色世界。

大清早,漣漪便跑了出去掃雪,將積雪都掃到院外,後來轉念一想,這絕無污染的如棉白雪為何不玩玩,掃掉十分可惜。便在院子一邊堆起了雪人。

東面,是一個高高的雪人,弄了支起了一枚大大的鼻子。

西面,是一個稍矮的雪人,用煤塊用兩只大大的眼楮。

其意,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初螢也起了床,喂了熙瞳,又陪著玩了一會,熙瞳睡了,這才將他安穩放在床上,而後自己出來看看,不敢久待,畢竟孩子無法離人。

推開房門,豁然開朗,那陰郁的心情一掃而光,好像昨天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一抬頭,看見了那兩個雪人,曖昧一笑,「一個是他,一個是你罷。」

漣漪回過頭,看見初螢的笑顏,那無辜的笑容,「初螢,此時的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啊?」初螢沒想到她這麼問,嚇了一跳,緊張的不知說什麼是好。

漣漪噗嗤一笑,「別緊張,我不是在埋怨你或者挖苦,只是想知道你真實的性格。不希望你偽裝,將你真實的想表現出的一面,表現出就好。」

初螢兩條小眉微微皺著,猶豫著不該怎麼說。

漣漪幾步跑了過去,還是呵呵笑著,不同于平日里的沉穩,很陽光、很歡月兌。「因為我希望你開心,這里除了熙瞳只有我們兩人,放下那些包袱吧,放心,我永遠不會害你。」背著包袱,有著顧忌,想必會很累吧。

初螢知曉了她的泳衣,嘻嘻笑了出來,「這個,就是我想有的性格,和我最憧憬的性格,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是無忌憚撒嬌、嬉笑吧。」即便是在父皇與母後面前,也不能。

漣漪點了點頭,「好,那就在我面前做你想做的人。」回頭看了看那兩只雪人,眸中甜蜜,「雲元帥和雲夫人是什麼樣的人?」

初螢知曉漣漪想問什麼,嘆了口氣,「你我不是外人,我便如實說了,雲老夫人出身名門,為人勢力,元帥還好,但為人也是死板。漣漪你求什麼,我知曉,你的觀點也也非一次兩次和我說,但前途堪憂啊。」

漣漪一聳肩。

初螢繼續道,「先說元帥,最重視的便是子嗣,無論女子家境如何,只要能誕下雲家男丁,便是好媳婦。當然,我的身份,他們不敢要求,但當我知曉熙瞳是男孩時,也是松了口氣。再說雲老夫人,其出自桃李天下的季家,祖上便是名儒,最在意的便是家勢教養,所以……這正妻之位……」

初螢欲言又止,漣漪冰雪聰明馬上知道其意。這天生一對的老夫妻,簡直就是將她的路堵死。

一個主張多妻多妾,一個主張妻子出身名門,難道是她蘇漣漪專門的克星?

初螢有些擔憂地看向漣漪,「我……我有個主意。」

漣漪噗嗤笑了出來,沒拒絕,畢竟是人家的一片好心,「什麼?」

初螢正色道,「等事成之後入了京,我便認你為義妹,稟皇兄許你郡主之位,有我做你的靠山,你在這身份上便不會落下很多,我……我能幫你的,便只有這麼多了。」

漣漪哈哈笑了起來,那笑容一反平日的淡然,很是狂妄。

初螢不解,「漣漪,你怎麼了?」難道是受刺激?

蘇漣漪斂了笑容,回頭看向那帶著高鼻梁的雪人,眸子中是堅定,「不許?不讓?在我蘇漣漪的字典里可沒有屈服二字!若是我屈服,早早便被李玉堂打敗致死。」

初螢心中欽佩,但還是擔憂,「雲家和那小小商賈的李家不同。」

漣漪自然知曉其中差距,回過頭來笑意盈盈地看向初螢,「別說雲家,就算是你們皇家,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也要斗上一斗,這才不算枉活一世。能否斗贏,那是老天說了算,但斗與不斗,卻是我的事,盡力了,便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的人生,也對得起心中之人。」

初螢萬萬沒想到,那個凡事考慮周全的蘇漣漪竟會說出這樣驚世駭俗又狂妄的話,但听起來,卻又有禮。

她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想法,但卻轉瞬即逝,不敢多想。但漣漪,卻真的想了,又要去做。

初螢大睜著明眸,看著爽朗而笑的漣漪,她也想……活得瀟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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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一些話想在題外話說,但一時間忘了,嗚嗚嗚嗚……只能明天的題外話說了……

最近降溫,丫頭這里突然好冷,妹子們注意保暖、表感冒,恩恩,就這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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