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醫貴女 161,飛峋漣漪,大婚!(萬更求票)

作者 ︰ 貧嘴丫頭

夕陽西下,天空一片艷紅,如同火燒了一般。

商部右侍郎,葉家老二葉軒在听到左侍郎李玉堂的言語後,愣了足足有兩分鐘的時間,而後才哈哈大笑,「左侍郎,在下心中知曉有容乃大的道理,有些事,即便我不認可但也不一定錯。同樣,你們的道理也許覺得正確,我卻也無法認同。」

李玉堂笑笑,「右侍郎約在下,難道就因這件事?」

葉軒笑著點了點頭,「是,今日見到左侍郎的神態,想到了舍弟,于是便將左侍郎約出,本打算好生開導下,此時卻覺得你們根本無法听進去我的話。」

「我們?」玉堂驚訝。

「對,你與我三弟,葉詞。」葉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又向回走去。

兩人慢慢的夕陽下徜徉,再無一人說話。片刻,終于又走回了商部辦公樓大門前,見剛剛那會議室還燈火通明,想來漣漪郡主正在做最後的部署。未來幾日郡主大婚,所以這幾日會議稠密得緊,而未來幾日的計劃,想來其也已經安排妥當。

葉軒微微一笑,眼中帶著同情。「進去吧,再與郡主最後談一次話,今日,她還是單身的漣漪郡主,無論你是喜歡還是親睞都是可以。明日以後,她便是有夫之婦,你便要收斂了自己的心思,無論是為她,還是為你自己。」

按理說,作為同僚,葉軒不應說這些話,但不知為何,見到李玉堂便想起家中那死心眼又別扭的弟弟,于是,便說了這些。

李玉堂點了點頭,「多謝右侍郎的告誡。」

葉軒微笑,「只要左侍郎不覺得在下多管閑事就好,那您忙,我走了。」

葉軒離開,門前便只有李玉堂一人。

晚風起,微涼,李玉堂掙扎片刻,終于還是一咬牙,入了樓,進了剛剛的會議室。會議室中,正位那高挑女子低首認真翻看一本冊子。

蘇漣漪抬頭,看見進入之人是李玉堂,才恍然發現,不知何時,人們都已走光,剛剛她太過專注而未注意周圍情形。「李公子,還未回去?」多少有一些尷尬,李玉堂對她的心思,她多少能有所感覺。

李玉堂一身朱紅官袍,站在會議室門口,並未直接入內,而是靜靜看著面前女子,好像是看最後一眼一般,那眼神飽含多少不舍與傷痛。

蘇漣漪合上了冊子,放在原位,「李公子若是沒事,我便告辭了,三日後我們見。」正常鸞國規定,婚假十五日,但因商部剛剛確立,她手頭事務繁忙,于是便只請了三天的假期。

李玉堂欲言又止,想說很多,卻突然覺得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晚了。

漣漪自然是看出李玉堂那神情,無奈,她不敢去同情,同情心往往就如同堤壩上一道小小的裂痕,若是不加以控制,遲早會變成一道無法彌補的缺口。

「等等。」李玉堂叫住準備轉身而去的蘇漣漪,「聰明如你,難道……你不懂我的心思?」他並不想入仕,李家已有大哥了,他原本想接手家中事務便好,但卻听聞,商部尚書是蘇漣漪,于是他便來了。

李家自然希望兄弟二人都如朝為官,但只有他自己知曉對自己的鄙夷。

兩人離得很近,蘇漣漪向後退了半步,拉來了兩人的距離。「同樣,李公子,聰明如你,明知道事情結果,為何還要說出來?有些事,過去也就過去了,有些人,注定是有緣無分。」

李玉堂用一種類似驚呆的眼神看著蘇漣漪,而後笑了出來,「果然。」

漣漪想到李玉堂從前為她做的種種,又想到這幾日以來,他為了她勤勤懇懇撐起商部,心中又柔軟了許多,「其實,這世界沒你想的那麼純粹,沒了某人,太陽照常東升西落。人生也不單單只有一份緣分,你的世界,我蘇漣漪只是個過客,真正屬于你的女子,也許在不遠處等你。」

李玉堂苦笑,「蘇小姐,你這是在安慰我?」

漣漪搖頭,神色認真。「沒有,我說的是實話,我不會因單純的安慰而說違心話。其他人不知當年在岳望縣、蘇家村中發生了什麼,但你卻知曉。我與飛峋的感情,並非是那種轟轟烈烈的海誓山盟,而是如同滴水石穿一般的感情。即便是如此,在我初入京城時,面對種種困境和反對,也做了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李玉堂好奇問。蘇漣漪入京後會遇到怎樣的挫折,即便她不說,他多少也猜到。

雲飛峋出身三公之一的元帥府,而那樣一個名門大戶,又如何會同意一名商女嫁給嫡子做妻?

如今的一切,都是蘇漣漪自己的努力所得,就如同……當初在岳望縣一般。

還記得兩年前,蘇家酒廠只是個依賴李府的小作坊,而蘇漣漪也只是個不學無術的村婦女流氓,但突有一日,蘇漣漪變了,如同月兌胎換骨一般的變化。振作酒廠、研發藥酒,創立神仙方,群菁會,機械制鐵廠。

就在他的眼前,她一步一步走向成功,走向一個連他都震驚的位置,帶給他多少震撼。

但如今,她依然是如此,在京城,一步步走到郡主、走到商部尚書之位,只不過這一次震撼,是帶給世人的。

漣漪點頭,「是啊,當時在想,若是我不成功,若最後無法扭轉一切,若我已盡了全力而得不到想要的結果,那我便大方松開,離開他,繼續過我的日子,絕不尋死覓活。」

李玉堂怎麼也沒想到蘇漣漪會說這樣的話,在他眼中,蘇漣漪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即便是無法和心愛之人在一起也會守貞一生的人,驚訝,無比驚訝。「真的?」

漣漪笑,「真的。」

「那你會為一個人守身一生嗎?」

漣漪挑眉,「那就要看他如何了。若真是因為某種不可逆的原因無法在一起,他若守,我便守。但若對方娶妻生子,我還傻乎乎得守著所謂的愛情,那不是賤又是什麼?」

李玉堂越來越驚訝,他認為自己已是驚世駭俗之人,但今日卻發現,平日里看起來一板一眼的蘇漣漪其實竟也現實無比。他本以為自己已了解她,但如今才知,平日里所見,也許只是她的冰山一角。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蘇小姐。」他道。

漣漪一喜,「真的?李公子你若是能想開,那就太好了,有一句話說得好,天涯何處無芳草,會有個好姑娘在前方等你的。」

李玉堂听她的話,面色白了一白,失笑,「你我想的,也許不同罷。」

「你是如何想?」漣漪皺眉。

李玉堂頓了下,而後逐漸調整了情緒,深吸一口氣,「蘇小姐,今日確實是我說多了,我走了,你也……早一些休息。」說著,便轉身欲離去。

蘇漣漪一驚,一把抓住李玉堂的袖子,逼著他停下來,「你剛剛是什麼意思,說明白它!」

李玉堂低頭,狹長的眸放在自己朱紅官袍衣袖上的雪白柔荑,很想伸手去抓住,但最後,還是長舒一口氣,不著痕跡地掙月兌了她。

「明日你大婚,想來定要早起,听兄長說,雲家不是很滿意這門親事,往往當家主母會在大婚時使壞,讓新人丟盡臉面,或下馬威,你要小心。」剛說完,李玉堂一愣,為什麼自己說這些話?

「我要听的不是這些,你剛剛說我們想的不一樣是什麼意思?我想知道你到底想了什麼?」蘇漣漪才不關心雲家是否喜歡她,她總覺得這李玉堂鑽了什麼牛角尖。

兩人是朋友,她希望他能想開,找到自己的幸福。

李玉堂回首,深深看了蘇漣漪一眼,而後轉身離去,最終未發一語。

蘇漣漪看著其遠去的背影,無奈嘆氣。人人都覺得她蘇漣漪是全才,其實她不足之處太多,首先就是這感情……她真心不會處理這些復雜的感情糾葛。

只能……順其自然了。

……

第二日。

蘇漣漪睡得正迷糊,就感覺到一只略帶冰涼的小手捏在了自己鼻尖上。

「醒醒,快醒醒,今兒是什麼日子?你怎麼還在睡覺?你平日里不是很勤快嗎?快醒醒。」一陣軟糯又急促的聲音,很悅耳,很熟悉。

漣漪皺眉,被迫醒來,「我才剛剛睡了一會。」一直在修訂貸款利率方案,也在找一種珠算與乘除法綜合最簡單的算法,想對新晉一批專門搞結算的官員進行培訓。

要說她心大將自己大婚之日忘得干淨,還真不是這麼回事。

主要是,她與飛峋從前在蘇家村中便有著夫妻之名、過著同一屋檐下的夫妻生活,而最後一層防線,也在前一陣子破了,而後晚上飛峋日日偷模入公主府,兩人夜夜見面。

這大婚,只是一個形式罷了。

同時,這一陣子確實在忙商部之事,也沒心思分神在大婚上。多虧了有夏初螢這個好姐妹,否則她今日連自己的嫁衣都不知該如何解決。

「恩,知道了,起床了。」漣漪掙扎著起來,困倦難當。

「都進來吧。」見蘇漣漪起床,琪嬤嬤一聲令下,房門被打開,一眾穿著喜氣得丫鬟們如魚貫入,人人都面帶笑意,手捧托盤,而那盤上滿是女子大婚梳妝之物,一件不落,有條不紊。

從後入兩名粗實丫鬟,提著熱水,到一旁的偏室小屋,將熱水倒入碩大浴桶中,再倒入冷水,調勻水溫,撒上花瓣及精油。「稟公主,水已備好,郡主可以沐浴了。」

漣漪覺得眼皮千斤重,用盡全身力氣抬眼,看向窗外,黑漆漆一片,離黎明還遠得很。「要不然,我不洗澡了?」小聲和初螢商量。

睡眠不足已是沒什麼體力,全身軟綿綿的,而洗澡更是耗費體力。雖不用她自己去做什麼,但只要人的皮膚浸了熱水,加速了血液循環,便更是沒了體力。

鸞國與中國古代的禮儀相似,甚至禮儀更是繁瑣。

在沐浴昏昏欲睡時,漣漪便听到琪嬤嬤在一旁嘟囔著什麼,想來是一些吉祥話,而丫鬟們則是圍了一圈,只要琪嬤嬤說上一句話,她們便將花瓣撒向漣漪一次。

這是蘇漣漪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洗澡,月兌個精光讓眾人參觀,為了這大婚,她勉強忍了。

當這繁瑣的沐浴儀式結束後,蘇漣漪被眾丫鬟們扶出浴桶時,真真驗證了那句詩「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她從前听聞這句詩時,以為楊貴妃低血糖,沐浴後便體力透支,畢竟,低血糖病人多半伴隨內分泌失調的肥胖,但今日她卻推翻了從前的觀點。

——可憐的楊貴妃一定是睡得正香時被人活活從被窩里拽出來洗澡,所以洗完後就全身虛軟,就如同她蘇漣漪的此時。

沐浴後,便如同中國古代的婚禮儀式一般,由琪嬤嬤親手開臉、梳發、穿衣、上妝。

那婚衣,一層一層,足足有九層之多,鸞國以九字為吉,意味圓滿,而蘇漣漪就這麼穿了九層婚衣。當然,最外婚衣是用上好錦緞制成,但里面為湊數的大紅婚衣是薄如蟬翼的紗,所以雖九層,卻也不算太厚,只是繁瑣。

蘇漣漪要感謝春季大婚,若是炎熱的夏季——不死,也要扒成皮!

每穿一件衣服,每梳一下頭發,每佩戴一樣首飾,琪嬤嬤都要念念有詞。

當全部折騰完,已是三個時辰之後,天已放亮。

三個時辰!六個小時!

當蓋上紅蓋頭後,漣漪已被折騰醒了——困倦的最高境界,便是神經衰弱,再不想入睡。

時間掐算得很準,不知是誰的功勞。當一切準備妥當後,便听見屋外有了熱鬧的嘈雜聲,原來是接親了。

如果說之前的三個時辰,蘇漣漪一直是用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被眾人蹂躪,那此時此刻,她猛然驚醒,她,大婚了。

眾人都在忙碌,漣漪的房間內已沒了那麼多丫鬟,只有兩名在旁伺候,大部分都出外忙碌,連琪嬤嬤也不在屋內。

漣漪坐在自己床上,那床單與帳簾也早已被丫鬟們換成了喜慶的紅色,喜紅的床單上繡著錦簇牡丹,而床帳上則是有著金色絲線繡的鳳凰——因蘇漣漪的身份是郡主,是太後的義女,才可用鳳凰圖案,這是天大的恩惠。

夏初螢也坐在床沿,陪著漣漪。「緊張嗎?」

漣漪看不到初螢的面,但听聲音,想來她是笑的。因為此時,她被繡著金色絲線的紅蓋頭蓋得嚴實。

蓋頭下,漣漪唇角勾起,笑容甜蜜。「恩,有一些。」

兩人的手緊緊捏著,互相給予力量一般。

「這一日,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初螢道,說完這句,又覺得不妥,補了一句,「這一日之後,你也是天下最幸福的。」

漣漪笑著點頭,「會的,有你與飛峋在,我便幸福。」

兩姐妹正說著,琪嬤嬤入了房間,「時辰到了,該上轎了。」說著,便有丫鬟捧著一只托盤,那托盤墊著大紅絲綢,上面只放了一只圓圓的隻果。

這隻果是被精挑細選出的,完美無缺不說,還被丫鬟們擦得 亮。

「郡主,這個一定要拿好,這是平安果。」琪嬤嬤將隻果交給漣漪。

紅色的蓋頭點了點,這手拿隻果一說,漣漪知曉。

有喜婆來背新人,新人的雙足不可以落地,否則便意味著還會被趕回娘家。漣漪乖乖的,眾人怎麼安排,她便怎麼做。只不過,再無一絲困倦,從前的冷靜也逐漸消失,心頭涌起了百種情緒,交雜。

若是普通人家,是迎親轎子將新娘接入,而新郎則是在家中等候。

但蘇漣漪的大婚卻不是,由新郎官雲飛峋親自騎著高頭大馬前來接親。一則是因蘇漣漪的身份——太後義女,她算是半個皇家人,嫁入雲家算是下嫁;二則,即便沒有下嫁一說,飛峋也是要來的,這一日他盼望許久,他要親自將心愛女子迎入家中。

見喜娘背著漣漪來,雲飛峋翻身下馬,在眾人還未驚訝得緩過神來時,他已到了漣漪身畔。「漣漪,我來了。」那清澈的聲音,幾多溫柔?

這可把喜娘嚇壞了,一旁琪嬤嬤趕忙沖過來,讓人將飛峋拽了去,這……這……這不合規矩!場面一度混亂。

漣漪在紅蓋頭下笑得甜蜜,一顆心都快融化,如同吃了一顆糖一般。

一旁的夏初螢偏過頭去,明黃底粉色花紋的宮裝廣袖掩在嘴旁,偷偷笑得歡快。這雲飛峋真是個不為世俗的,一會這大婚定然有趣非常,她一定要去看熱鬧撿笑料去。

蘇漣漪的大婚,自然是萬人空巷。

此時別說京城,就是全鸞國誰人不知蘇漣漪的大名,並非她多厲害,而是她的「奇」,一名村婦短短一年叱 商界,與金玉公主情同金蘭,一年之後入京成為太後義女,更是成為商部首任三品尚書。

她的經歷可以說如同天助,豈能單單用「奇女子」一詞來形容?

京城府尹派出了兵丁維持秩序,好在公主府離元帥府不是很遠,否則這些兵丁不夠用,怕是要調用御林軍吧。

元帥府,更是一片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五品以下官員,送了禮,記了禮單,便離去。只因這婚禮,他們根本留之不下,為何?先說說高堂,雲家高堂自是不說,一品樞密院使赤虯大元帥雲忠孝、一品誥命夫人雲夫人。而蘇漣漪一方,則是由太後娘娘親駕坐鎮。

蘇漣漪的真正家人,蘇峰、蘇皓和蘇白,則是在一旁的貴賓席上,並未登上高台。這件事,蘇漣漪心中也有一些內疚,但初螢已勸慰她多時,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若蘇老爹上了台去,只會被雲家低看。

太後的坐鎮,也是夏初螢的功勞。

而蘇老爹兩日前便趕到了京城,初螢曾親自招待蘇老爹,將事情的利害為其細細講解,蘇老爹當即表示不用顧忌他,只要女兒能幸福便可,他這村漢,也不在乎這些虛禮。

蘇漣漪無法以一己之力改變這個時代、這個世界,也過了那個「給我一個杠桿,我便能撬動地球」的天真年齡,在對蘇老爹誠懇道歉後,便也罷了。

這些姑且不談,單說大婚會場。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一眼望不到邊際,那奢華貴氣的八台大轎後,是連綿不絕的嫁妝,足有九百九十九台——鸞國以九為圓滿。

每一台都有兩人來抬,這可怕數字的最終結果,便是嫁妝隊伍第一抬已到了元帥府,而最後一抬還未出公主府。真真是,財大氣粗!

本來這嫁妝沒這麼可怕,太後命人為蘇漣漪準備了三百九十九台,而夏初螢又為其補了六百抬,于是就有了這個自打鸞國建朝以來第一嫁!

夏初螢幾乎用了自己全部財力,偷偷為漣漪置辦了嫁妝,最絕的是之前瞞得嚴嚴實實,無人知曉,今日大婚,才命之前準備好的下人抬了出來。

被蒙在鼓里的蘇漣漪一無所知,只是在喜轎中頻繁听到外面人們的驚嘆聲,卻不知何故。而後來得知此事,如何感動、如何抱頭大哭、如何暗暗發誓定會用盡辦法讓初螢幸福,已是後話。

雲飛峋下了馬,一顆心跳得厲害,紛紛擾擾的世界消失,緩緩走到轎門前,俯身,將那喜轎簾子掀開。

一旁的喜娘都快暈了,「將軍,踢轎啊,踢轎。」一張老臉急得紅了,小聲喊著。

別說喜娘,轎夫都急了,都壓低了聲音,使勁告誡,「將軍,您忘了踢轎,您踢一下就好。」

但雲飛峋卻還是未听見一般,將那簾子拉開,深情看著其內的窈窕女子,紅色蓋頭垂著,雖見不到其容顏,但腦海中卻永遠有那嬌羞。

蘇漣漪自然也听到一旁人瘋狂的低聲吶喊了,那喜娘急壞了,不能大聲喊,卻又必須提醒,聲音都快啞了。「飛峋,踢腳。」她也忍不住提醒了下,想來是飛峋太高興,忘了這禮儀。

飛峋一雙深邃的眼望著面前最美女子,笑了,那幸福的笑容令他俊美無雙。「不踢,我懼內。」

鸞國大婚有踢轎一說,女子落轎準備入夫家大門時,男子先下馬威的踢上一腳,表示不懼內,若是門當戶對,女子便還一腳,表示不示弱。男不懼內、女不示弱,便和和美美、太太平平。

蘇漣漪哭笑不得,鬧了半天,這雲飛峋不是忘了禮儀,而是這丫悶騷的私自改禮儀,「飛峋別鬧,這只是禮節,有象征意義,不代表以後我們兩人的地位高低。」婚姻靠的是經營,而不是征服。

「不踢。」飛峋堅持。

一旁的喜娘年紀大概五十上下,是京城官媒第一人,無論是資歷還是經驗,在京城中都是首屈一指。

她當了一輩子的媒人、喜娘,就沒踫見過不踢轎子的,何況是這等高門大戶!就連太後娘娘還在元帥府等著呢,太後娘娘老人家那是何等貴人啊!

喜娘都想下跪了,老眼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將軍,老婦求求您了,踢轎吧,求求您了,要麼老婦給您跪了?」這不是要砸她的招牌?

圍觀人都伸長了脖子,想看到底出什麼事兒了,怎麼新郎官還沒踢轎就掀簾子?怎麼還不踢轎?難道兩口子還沒成親就開始吵架了?

一旁的轎夫外加迎親隊伍之人都圍上來,「將軍,踢轎啊,踢啊,只要隨便踢一下就好。」

雲飛峋冷眼橫掃,一道殺氣過去,「不踢。」

眾人被這殺氣嚇了一跳,都不敢吭聲了。

蘇漣漪也是各種無可奈何,「我說,你不踢,我踢了啊。」以後就讓你懼內到死!

飛峋微微笑著,那聲音溫柔如水一般,「好,踢得用力些。」

漣漪只覺得眼前一黑,手中的隻果差點沒抓住——丫的,從前怎麼沒發現雲飛峋有將人活活氣死的本領。

「喜娘,好了,扶本郡主下轎。」漣漪沉下聲音,總歸得有一個人做主,也不能一直僵持讓人看了熱鬧去。

那喜娘目瞪口呆,「郡……郡主,那……那個……您……您也不踢了?」

大紅蓋頭下,漣漪嫣然一笑,「夫唱婦隨,相公不踢,我也不踢。」說著,一只手抓好隻果,另一只雪白縴長的柔荑伸了出去,示意讓喜娘扶起。

張媒婆只覺得左胸口突然抽痛幾下,沒有辦法,扯嗓門喊開了——「到家不踢轎,百子千孫代代笑!」喜娘的一大工作內容,便是要將所有突發事件圓成喜事。

甲午年己巳月戊寅日,天正二年,是鸞國樞密使之嫡子、雲飛峋將軍迎娶商部尚書、漣漪郡主之日。同時,也是鸞國京城第一官媒張媒婆壞了自己金字招牌之日。

這普天之下第一個迎娶不踢轎便是今日誕生,是張媒婆的恥辱,後來張媒婆有一日想不開差點懸梁自盡,好在被家人及時發現,這才沒死,這是後話。

一根紅綢,牽著你我。

一只紅花,懸在綢間。

雲飛峋手執紅綢的一端,蘇漣漪執著另一端,因為紅蓋頭,漣漪被喜娘與丫鬟攙著,一步步向元帥府門內而去。

飛峋向前走著,明明只有幾步,但心頭的幸福卻盈滿胸懷,一步三回頭,而漣漪也好像能察覺那目光一般,紅蓋頭下,淡淡笑著,笑得甜蜜。

張媒婆愣住了,周圍人都愣住了,剛剛嘈雜的聲音靜了幾許,都伸著脖子看著這兩人。

一身紅色婚袍的雲飛峋,身材挺拔修長,烏黑長發被束入狀元帽中,別樣英挺。他站立不動,稍微側著身子,看著那高挑的紅色身影,仿佛能透過厚重的蓋頭看見美嬌娘的面孔一般。

而蘇漣漪仿佛也能感受到前方之人站住了一般,也靜立,含著笑。

張媒婆雙腿一軟,想跪。

一旁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張媒婆,「您怎麼了?」

「沒事,老了,有心疾了。」張媒婆吶吶道。

丫鬟莫名其妙,這心疾為何要下跪呢?

張媒婆欲哭無淚,原本以為做這兩家的媒,很是長臉,今日才知,這真是深深一大坑啊!坑死她了!

但她又有什麼辦法?現在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上了。最後一咬牙,扯嗓子又喊了出來——「門前停一停,金銀財寶入不停!」

旁觀的百姓們都咂舌,這雲家親事怎麼和別人家不一樣?這麼多新講究!現在想想,也很有道理。但問題是,為何金鵬大將軍迎娶公主時沒有這些講究?

有些「聰明人」開始推論開了——飛峋將軍與漣漪郡主的婚事自然要別出心裁,因這是官與商的結合,既要升官,又要發財。

眾人了然,紛紛點頭稱是。不信別人也得新漣漪郡主啊!傳聞漣漪郡主為何屢屢平步青雲,那可是菩薩身邊的童女轉世!這做法搞不好是之前郡主的意思,郡主這麼決定,定然是有道理!

心中暗暗想著,回頭他們家再有婚事,也要這麼辦,咱們也要升官又發財!

「漣漪,面前,就是雲家。我雲飛峋發誓,你成為了我的妻,我便疼你、愛你、護你,一生永不變心,一世只愛你一人。」飛峋道,聲音不大,但周圍之人都听了清楚。

蘇漣漪在厚重的蓋頭下,看不見,卻又能看見。她看見的是自己腦海中的影像,想起第一次見面那冷如冰霜,仿佛隨手便能將她如同一只螞蟻一般捏死。

想起兩人做蒸餾酒的實驗,他一聲不吭地堅持拿著鐵板,直到蒸餾酒出,才發現他的雙手已經滿是血泡。直到如今,蘇漣漪都不知是什麼力量讓他撐得住。

想起他為了討好追求她,因無法去縣城買夜鶯,抓了一只貓頭鷹幾天幾夜訓練,只為夜鷹送箋。

想起兩人臨分別前的無聲誓言,以及在懷靖城外得種種。

想起在猛虎營,為了和她纏綿,他在外打了一夜的架,更是將自己三名好友打的全身掛彩。

想起之事太多,一件件事仿佛漲潮一般涌上她的腦海,百感交集。

張媒婆哭了,掏出帕子擦去老淚。不是因為太過感動,而是因為她的金字招牌算是砸在這腦子不正常的雲將軍身上了。「將軍,進去吧,別耽擱了吉時,這些話……要麼咱入洞房再說?」

雲飛峋連看都沒看張媒婆一眼,就好像身邊根本沒這個人一般,只是注視著自己最心愛的女子,仿佛期待得到回應一般。

漣漪笑著,點了下頭,「我也會,一生一世,只愛你一人。」

雲飛揚的俊顏爬上喜色,仿佛第一次射箭成功、仿佛打了第一場勝仗,各種喜悅,喜上眉梢。

張媒婆臉上是硬擠的笑容,心中卻是愁眉苦臉,低聲道,「飛峋將軍,這說也說了,是不是可以入內了?」

飛峋終于搭理一下這可憐的媒婆了,微微點了下頭。

媒婆心中嚎啕大哭,扯了嗓子——「門前說一說,山珍海味堆滿桌。」

眾人暗暗記下,這一套規矩,以後也這麼辦。

大廳內,雲氏夫妻陪著太後娘娘說著話,心中卻焦急萬分——這算算時間,應該到了,怎麼還沒到?

太後也是心中納悶,出了什麼事嗎?當初初螢出嫁時,也沒這麼長時間啊。

有丫鬟匆匆趕來,在雲夫人耳邊說了一通,便是將剛剛門外發生之事說了出。雲夫人一听,氣得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背過去,面色鐵青。心中暗道,這蘇漣漪果然不是個省心的貨,還沒入家門就這麼多事事,一會非要好好整整她不可。

有一名嬤嬤到太後耳邊低聲說了,太後也是愣住。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時間,兩人又經過了一些儀式,正式到了大廳。

當走到大廳時,張媒婆後背都被汗濕透了。

儀式繼續。

太後面色慈祥,看著面前一對璧人,但周身散發的威嚴之氣,卻還是壓得左右人無法喘息。

雲忠孝一向是面目嚴肅,因為他發色偏紅,所以被稱為赤虯元帥,但此時,不光是發色胡須,臉面色都紅里發黑。

雲夫人擠著笑,但臉色不好看。

張媒婆謝天謝地,接下來得儀式都是正常的,這飛峋將軍沒再起什麼ど蛾子,先拜天地後拜高堂,夫妻對拜後禮成,將新娘子便送入洞房。

正廳宴席擺開,一眾賓客開始吃吃喝喝,而新郎便開始敬酒應酬,一切有專門的管事提醒陪伴,自是不說。

就說蘇漣漪,被一群丫鬟嬤嬤眾星捧月一般送入了洞房。

本來,漣漪也有兩名陪嫁丫鬟,雖然她不喜歡外人貼身伺候,但初螢卻堅持要用,畢竟到了一個新環境,處處遇敵,若是一個自己人都沒有,會很慘。

漣漪不懂後院之爭,便听了初螢的,而入了後院,這兩名丫鬟到底是小胳膊擰不過大腿,被一群丫鬟嬤嬤用各種借口,一個一個打發出去,最後架空了蘇漣漪,關了房門,準備按照夫人姨娘們的交代,各為其主,給這新媳婦下馬威。

房門關閉,仿佛將屋外的喧鬧也隔開,恍如來世一般。

隨著時間的推移,蘇漣漪逐漸冷靜了下來。

「春蕊、秋靈呢?」漣漪開口,先找自己身邊兩名陪嫁丫鬟。

周圍無人應答。

漣漪一愣,順著那紅蓋頭,看見了地上的影子,也就是說,周圍有人,卻沒人理她。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頭逐漸蔓延。

「有人嗎?」她又問,明知故問。

眾人還是未答,連動一下都未動。

蘇漣漪垂下了眼,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閃過思索。看來這些人都是來者不善,想來是被人刻意安排在這,將她的陪嫁丫鬟支了開,只等她做錯事,好借機找事罷。

新娘一般都早早起來梳妝打扮,早起是不允許吃東西的,而她更慘,一口水都未喝,折騰到這個時辰,想來又困又累。而若是發現房間內無人,一般都會偷偷撩開蓋頭找尋一些吃食。

即便是不撩蓋頭,多少也會活動活動腿腳。

而在這鸞國,也許會有規矩的女子即便是忍饑挨餓,也會忍著熬下去。但對方算準了她蘇漣漪的性格,料定了她會有所行動,所以便用這一招。

若是她撩了蓋頭,或者站起身來,都是極為不吉利的,她們多半會沖出屋去,大聲喧嘩說新娘子怎麼怎麼不規矩,要麼便有人「匆忙」趕到雲夫人面前,在眾目睽睽之下扯嗓子喊新房內發生什麼,讓她丟盡臉面。

入了雲家的門,就可以用雲家的家法來收拾,什麼跪祠堂應該是常事吧。

退一步說,即便她知曉房內有人,這接下來的時間若是堅持一動不動也是很困難之事,只要她稍微動上半下,這些人想來還會借機找茬整她。

再退一步說,就算是她堅持到了最後,一動不動到最後,想來這群人就要狗急跳牆了,跑出去誣賴,反正這屋內除了她之外,便全是她們的人,眾口鑠金,她們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蘇漣漪不知自己這推論是對是錯,但有一種預感告訴她——八九不離十。

所以,若是想安全,就必須要先發制人,但……如何才能讓這些懷著黑心的奴婢背叛主子不來害她?

其實,蘇漣漪猜對了,這些人的目的,便是如此。

此時,眾丫鬟嬤嬤們屏住呼吸,就等蘇漣漪做什麼過格之事。一,不能摘蓋頭,二,身子不能離開這喜床——這是鸞國婚禮大忌!

蘇漣漪撐起腿,一只手抓著隻果,另一只手則是從懷中掏出來個物件。那物件也是純紅絲綢做成,上面用金線繡著元寶樣子,一看便是十分富貴。

周圍丫鬟嬤嬤相對一看,叫喚眼中的驚訝——她這是要干什麼?這紅袋子里又什麼?難道是點心?想趁著沒人,吃一些東西?

畢竟,新房中,新娘挨餓,是注定的。

漣漪撐住腿,讓那隻果穩穩當當地放在雙腿上,而兩只手很隨意地將袋子打開。

眾丫鬟嬤嬤喜上眉梢,就準備蘇漣漪掏出點心後,抓個正著。

而只見,那只修長白皙的手貪入了紅色絲綢袋子中,隨意撥了兩下,那袋子中便發出一種金屬踫撞之聲,聲音不大,很是月兒。

眾人不解,這些什麼?

漣漪從那袋子中隨意掏出一個,拿在手心隨意把玩——金葉子,金閃閃的金葉子!

而那袋子鼓鼓囊囊,想來滿是這金葉子!

眾人眼中貪婪心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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