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霸王妃 第八十五章,什麼是情?

作者 ︰ 淼仔

兩個月後的夏天,天氣熱得狗趴在道邊上直喘氣。紀沉魚牽著馬,行過城門內的石榴花下,重回安陵房城。這是她出嫁的地方,也是她最不應該來的地方,不過她來了,來得義無反顧。高空白雲悠悠而走,紀沉魚再問自己一回,是真的掛念杜莽客。

杜莽客是個孩子,對自己也無害。身為異客的紀沉魚有了自由,想想總以男裝示人,也不方便買個人貼身侍候。再有就是杜莽客痴痴傻傻實在可憐,總是放不下。有時候也會想到許王守禮,有此許小事能明白殿下動了心,也有三分真情意。可三分真情意又能如何,許王守禮的回答︰「以後你為六宮之主。」的這句話,永遠在紀沉魚心里,把對許王不多的綺思壓在心底。

再來,紀沉魚還想無聲無息潛回雲齊看看紀家,當然是偷偷的看。當然當前最重要的,就是有自己的經濟來源,也要回雲齊。

她游歷各國兩月,沿途了解路價,把上一回在雲齊了解到的物價做過對比。又有兩個月的到處游走,確認身後無人跟蹤,先回房城,再回雲齊。

日頭火辣辣正是中午時分,街上行人還是不少。紀沉魚在人堆里擠出幾身的汗,才走到客棧門口。她身著一襲白衣,還是她愛漂亮的毛病不改。不肯多改容貌,只是把鼻子側影厚些,墊得尖細鼻子肥厚不少,更像男人。眼角斜飛入鬢,有斜睨之態,又涂上黃粉,平時帕子不離手邊,似體弱虛而不足之態,這樣可以少親近人。

病人,大多是不喜歡離人近,而不相干的人也未必喜歡和病人多相處。

愛熱鬧的紀沉魚其實叫苦不迭,要是有杜莽客在,就沒有這些顧忌存在。

客棧上方寫著幾個大字「高家老店」,小二滿面堆笑迎出來,先是一楞,把紀沉魚從頭到腳打量一下。紀沉魚也一愣,問道︰「這店里不住男人?」

「住,客官樓上請,想來一定是要臨街的,好看外面街景的房間是不是?」小二機靈的反應過來,一連串的話把紀沉魚領進去,紀沉魚反而心里虛了一下,又在門外站著想想,直到另一個小二來接馬,才遲步進去。

這是安陵國,許王再厲害,不會自己今天到,探子今天就發現。再說紀沉魚對自己的化妝術有信心,除了極親近的人,不會有人認出來自己。最親近的人,紀家的人都在雲齊,許王守禮听說在軍中整頓,暫時是離不開。

因為小二的打量,紀沉魚留了心。見店中下面是吃飯鋪面,擺開數十套桌椅板凳。旁邊木櫃台後掌櫃的欠欠身子,那眼光也是在自己面上一掃而過,透著詭異。這一眼掃得紀沉魚發急,緊走幾步到櫃台前,索性揚起臉讓掌櫃的看個明白,再冷笑問︰「可有上房?」

掌櫃的又是一眼,把紀沉魚從額頭掃到嘴角,微微一笑,並沒有敵意,或認出是公主的驚嚇,反而是笑意多多,哈腰道︰「有有,您來得正合適,再來些一刻鐘,臨街的上房就沒有了。」他隱然有嗤笑的意思。

「沒有臨街上房,只要有上房就行了!」紀沉魚不動聲色,裝出沒來由的火大。掌櫃的見她不像是假裝,重又認真打量她一眼,特別在她肥厚似男人的鼻子上看了又看,這是個英俊少年,確定不是個女人假裝的,掌櫃的才正容欠欠身子似賠禮,笑道︰「您不要臨街的房子,那小店先留下來,給您換一間後院的平房,不用上樓,院中自有水井,茶吊子可以燒水,還有一樹好花,您看好不好?」

紀沉魚取出帕子輕咳幾聲,故作惱怒︰「我不講究臨不臨街,不過你有一間,我一定要!」掌櫃的和小二互看一眼,都認為自己全弄錯了,掌櫃的忙陪笑︰「是這樣的客官,臨街的房子這幾天里漲價,」

「什麼價?」

「平常一兩銀子一天,這幾天里三兩銀子一天,」掌櫃的臉上笑好似菊花。紀沉魚好笑︰「這幾天里能生錢?」這不是宰人?

掌櫃的見她不懂,忙解釋道︰「這幾天里會有一個有名的人從這里經過,您到街上看,這麼熱的天氣,也過了貨物交易的時辰,還有這麼多的人,還大多是女孩子。」

「我才看到了,難道是女兒相親節?」紀沉魚調侃。

掌櫃的笑起來︰「倒不是女兒調侃,是名醫任不凡從這里經過。」他眼楮發亮,眉飛色舞︰「任先生醫術過人,尋常尋也難以尋到,還是五年前他從這里過了一回,當時街上幾乎走不動人,鞭炮放得三天後還有硝煙味兒……。」

說著說著,就口沫紛飛,幾乎飛流揮舞方圓三千里。

愛潔的紀沉魚往後退一步,忍無可忍地想到許王守禮,就是打仗的那幾天,他身上也能聞到干淨明亮的陽光味道。倒不是紀沉魚和許王湊得多近聞到的,而是軍營中總是牛馬味兒,帳篷味兒,薰香味兒,許王身上的陽光明亮,只有更明顯。

為了避免自己再受掌櫃的荼毒,雖然還想听的紀沉魚打斷他︰「給我定這一間,讓我見識見識,正好我身子不好。」

「好好!」掌櫃的一邊寫房間,一邊笑著道︰「左右都是姑娘家,您不要介意,一看您就是個正派人,」

口水嘩啦嘩啦又開始了。

紀沉魚忍著,直到他寫好,親自送自己到樓上房間,關上門,才倒在床上喘一口氣。

還沒來得及喘第二口氣,房門被人拍響。

「哪位?」

無人答應。

紀沉魚只得走去開門,門才一開,就見五顏六色撲面而來,彩袖中一雙手白生生白盈盈,飛快在自己胸前按了一下。紀沉魚這副身子不過十幾歲,正是發育的年紀,扮成男人胸前又用布條纏緊,平時不時還要疼,這一按之下,疼得幾欲暈過去,腿一軟差點趴下,幸虧手一扶門邊這才站住。一手護胸一面大怒道︰「你干什麼!」

這才看清楚面前是個什麼人。挽著不高的雙丫髻,發上帶著翡翠玉馬,白玉圓環,寶石花鈿,一古腦兒的閃眼楮。這還算客氣的,面上涂脂抹粉,生得小巧玲瓏不錯。小嘴唇涂得紅若朱丹,鼻子挺挺的上面涂著粉,眼楮又黑又大,就是瞪著人。肩頭彩袖往下,上衣至少七八種顏色,裙子上湖水藍桃花紅綠桃碧明亮黃。

紀沉魚一個勁兒的發暈這才看完。

還沒有多說,來的少女手一指,點到紀沉魚鼻子上,叉腰冷笑︰「嘿嘿,我就知道你是個女人!」紀沉魚怒火中燒,當胸揪她進來,把門重重關上,按著少女在桌子上,一彎腰靴子中撥出短劍,雪亮劍尖直直對準少女,罵了一句粗話︰「你他娘的是誰!」

少女听得一愣一愣,忽然有了笑容,笑得如雲霞般燦爛。紀沉魚才罵一聲,少女笑著掙扎起來,幾乎捧月復︰「你不斯文,任先生從來不喜歡粗魯的姑娘!」

一片哈哈聲中,少女得意而去。紀沉魚在後面直著眼楮,對著晃動沒關好的門半天罵一聲︰「放屁!」你才粗魯!

隔壁房間稀里嘩啦,少女們的尖聲爭吵聲不住傳來。紀沉魚掩著耳朵,恨自己怎麼不訂後院的平房!

這一夜總算過去,紀沉魚頂著黑眼圈起來,房門又被敲響。她這一次學了乖,先從門縫里往外看。見彩色閃動,往後就走。

這客店的門縫,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也可以看到里面,少女急了︰「哎哎,我是來請你幫忙的。」

她的黑圓眼楮對上紀沉魚的杏仁兒黑眸,紀沉魚做了一個你走好的手勢,少女快要哭出來,手指尖伸入門中,要是門縫里能擠進去,她一定擠身子進去︰「我是來道歉的,請你開開門吧。」

木門被她晃得不住的響。

紀沉魚取出帕子掩在口上,打開門凶巴巴地道︰「我可是癆病,會過給你!」再重重咳上幾聲。正在考慮是不是把嘴上胭脂咬在口中濡成血水往外吐,少女歡天喜地的拍手︰「不管什麼病,任先生都會治。」她嬌俏地吐了吐舌頭,雙手扯住紀沉魚的衣袖︰「好姐姐,我那邊往下看得不清,沒有你這邊臨街的房子正,讓我呆在這里吧,我一天給你一兩半銀子,求你了。」

天真少女的軟語相求,不僅是男人的軟脅,女人也多不拒絕。特別是紀沉魚這種對什麼任醫生沒心思,又心腸熱的人,她打心里說不出來拒絕的話。

不過不能不拿個架子。

紀沉魚沉吟著︰「一兩半銀子?你想進來住可不行。」少女笑嘻嘻,露出一顆小虎牙︰「我不住,我只白天在這里等著任醫生過去。」

「那你得付三兩銀子,還要管我吃用,」紀沉魚一本正經。少女啊地一聲張大嘴,再噘起嘴︰「你這不是趁火打劫?」

紀沉魚壞笑︰「妹妹,我沒有開口三十兩,已經很客氣。這樣吧,」她故作大方︰「任醫生走過的那個時辰,你再加我一些錢。」

少女倒吸一口涼氣︰「你你!」倒退幾步忽然站住,威脅道︰「你這個奸商,我要去告你!」紀沉魚大樂︰「去吧去吧,小妹子,」見少女粉女敕面頰染上紅暈,伸手擰了一把,在鼻尖一嗅︰「好香的肉皮兒。」

「我叫珠珠!」珠珠沒有尖叫,只是白了一眼,懷里取出一錠大銀往桌子上一放︰「我就這五十兩,全給你,從今天開始,我住你房里,你管吃管住!」木榻就在一旁,珠珠賭氣似的坐下,扭著脖子,大有趕不走的樣子。

紀沉魚竊笑,丟下銀子不管,讓小二送淨面水送飯打掃房間,珠珠果然是不走,就賴在房里。早飯送來她就吃,坐不到兩口茶的功夫,往臨街處看一眼。從早上焦急,一直焦急到午後。用過午飯,紀沉魚要睡,珠珠因相思而睡不著,就拉著紀沉魚也不睡,沒話找出來話說︰「任醫生……」

「你上午說過了,白衣瀟灑,醫術過人,」紀沉魚擋住。

「任醫生……。」

「你上午說過了,文武雙全,出身成謎,讓人又愛又恨,欲罷不能。」紀沉魚打住。

珠珠眨眼楮︰「我有說又愛又恨?」

「你看看你自己,面上桃花,眼楮里桃花,就是頭發絲兒里也桃花,偏偏還沒有見過這個人真容,哈哈,珠珠妹妹,要是見到獅盆大口,狗熊鼻子,麻桿兒身子,你可不要哭。」紀沉魚不能睡,就拿珠珠盡情取樂。

她笑得幾乎軟倒床上,流眸中麗色無邊,似寶石礦日頭下飛散,容光不可以逼視。

珠珠氣白了臉,偏偏又要裝出不放在心上,就再眨眼楮,眨得眼楮快疼了,腦子里狂喜的得了一句︰「好姐姐,你一個女人獨身行走,難道不也是為情為愛?」

床上人一陣狂笑,本來再笑也收斂著似男人。這一回放開了笑,笑得比男人還要狂。女人笑,大多格格如銀鈴,紀大明星好歹也是受過表演訓練,今天笑得粗鄙無比。好似珠珠說的話多可笑,很可笑,實在可笑。

珠珠臉更白,氣得沖口而出︰「你要麼是尋找心上人,要麼是別人家里逃妻逃妾!」她眼珠子一轉︰「看你錢財不少,只能是逃妾。」

「哈哈,為什麼?」

「要是逃妻,總有幾個忠心家人跟著,只有逃妾,」珠珠撇嘴︰「再大家里的妾,也找不到忠心奴僕,妾,大多沒有陪嫁丫頭。」

她說得有鼻子有眼楮,眼珠子不忘打量紀沉魚的神色。紀沉魚笑完,才慢慢坐起來笑眯眯︰「讓我告訴你,我先是人家的妾,又當人家的妻,我的丈夫是一國王子,被我耍過來耍過去,打過來打過去,最後一腳踹了。」

珠珠身子要倒不倒,驚駭得說不出話︰「你……!」

「哎,你這麼喜歡任醫生,還有這滿街的妹子們都喜歡,就算任醫生喜歡你,可憐的你以後不能清靜,三妻四妾還算客氣,只怕一年一個一夜一換,」

「這可能嗎?」珠珠快坐不住。

紀沉魚聳聳肩膀︰「天下男人就這個德性,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看過鍋里的,還有街上的,哎,我可憐的珠妹妹,你一個人慢慢等吧,我要睡了。」

扯過被子合衣而臥。珠珠沖過來︰「那你呢!你以後能不嫁人?你再嫁也是三妻四妾,六妻八妾,十二妻十六妾,」說話愛佔人上風的少女拍手笑︰「興許再遇上人拐走你的錢,騙了你的人,把你孤零零丟下,人老珠黃。」

她說得這麼惡毒,紀沉魚沉下臉。

「到時候你孤苦伶仃,顏色也沒了,錢也沒了,一個人回想你的丈夫,是了,你說你丈夫是一國王子?是哪一國的,竹山?安陵?還是雲齊,還是大園等國呢?」珠珠笑彎了腰︰「你回想你的富貴丈夫,你後悔我才喜歡呢!」

紀沉魚跳起來揪住她︰「出去!」

「我付了錢!」

「我不賣了!」

把珠珠半推半搡轟出門,緊閉房門紀沉魚轉身回來,學著珠珠拍拍雙手︰「這下子可清靜了。」倒頭繼續睡覺。

一個下午,不時有人輕輕的來敲門,紀沉魚裝听不到。好睡一覺後日色近黃昏,正打算讓小二把酒菜從窗戶里提上來,珠珠又來敲門︰「好姐姐,好……」

門開了,男裝的紀沉魚面沉如水︰「再喊錯一個字,我把這門鎖上,我去別家住去。」珠珠陪著又住進去,兩個人用過晚飯,這一次不敢再亂說話。

一更以後,月光打在珠珠沮喪的面上,遠處梆子聲過,鐘樓鼓聲起來。她眼睫垂下,沁出淚水似落又不落,潔如白雪又亮如銀光。她又幽怨又難過,還有自責或心碎。不知道是幽怨自己得不到的情愛,還是難過自己沒有過見真人。再或者是自責自己沒有全心全意關注街上,再來也許有心碎于今天心中人沒有來。

真情真意浸潤在月光下,看得紀沉魚動容,關切地安撫她︰「明天也許會來。」

「嗯,」珠珠哽咽一聲,淚水終于落下。無聲的淚水落地有聲,那一聲脆脆的「砰」,雖微弱也動人心。

紀沉魚沒有再勸,她覺得少女痴心再過,又回想自己的初戀,也似這般痴心,一天不見如隔三秋,遠遠看上一眼也覺得心中甜蜜。她不忍心打破她的夢,也不願意助長她繼續夢下去,閉口不談是最好的方法。

月光盡情流淌在房中,把兩個少女的容貌忽閃忽現。半晌,珠珠勉強先開了口,她似白貓剝去爪子,只有軟軟的肉墊。輕輕地問︰「姐姐,你一定是有心中人是嗎?」紀沉魚早就想過少女一定又來胡扯,定好她一問就翻臉。剛要變臉色,少女低低地道︰「我想必定和我一般的愛戀,姐姐才肯離家而走。」她仰起面龐,青春好顏色盡在面上,如青草尖上最翠的一點女敕綠,又如夏日荷花下的一點清流水,清得讓人心醉。

她又有了哭腔︰「我也是為了他從家里私自出來。這街上佔房子的全是本城的人,我原本定下一間房,我搶不過她們,又被她們搶走了。姐姐,你別再騙我好嗎?你心中一定也有與我一般的愛戀,是不是?」

紀沉魚心想什麼叫我不再騙你,我幾時騙過你,又為什麼不能保護一下自己。見少女容色淒楚,話又說到這個份上,再說紀沉魚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當下真真切切的道︰「我真的沒有心上人!」

就差對天盟誓。

珠珠不相信,她此時一副尋找別人共同點的心思,當然不肯相信,她淚如雨下,握住紀沉魚的雙手泣道︰「好姐姐,明天見不到他,我只怕要死,求你先不要葬我,求你等上幾天,等到他來,帶他來看我一眼,讓我地上瞑目。」

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紀沉魚真的動了容,扶起珠珠柔聲道︰「好妹妹,你坐下來听我說。」珠珠無依無助的抬起面龐,輕輕的嚶嚀一聲繼續泣下︰「嗯?」

「天下男人有幾個靠得住的,全是妻子如衣服的人。你青春顏色,他就喜歡你。再有一個更顏色的,他就喜歡別人。另外還有名正言順的制度,三妻四妾理所應當。妻妾不從,就是嫉妒,好妹妹,別說沒見過的人不可靠,就是見過的人,知道根底的人,成親也要慎重。」

溫婉的話如流水,潺潺流入珠珠心中。珠珠有些心動,就是紀沉魚自己也覺得說得不錯。

月如無聲長歌,似泣似訴著什麼。紀沉魚又開了口︰「有人許你六宮之主,卻告訴你六宮將充盈,要是我,也是不答應的。」

這房子分為兩間,中間沒有隔開,只是有空的房門在。一眼可以看到里面床後,床後大多擺的是馬桶。

紀沉魚說累了,給珠珠倒碗茶,自己走去房中淨手。透著空帳子,還可以看到外間珠珠垂頭,不知道是哭,還是又想些什麼。

床後淨手的地方不大,紀沉魚又擺上一個洗手的盆,起身洗手,就再也沒有空當。因她背著身,倒退就是出床後的路。一個人悄無聲息出現在紀沉魚身後,他是從窗戶而入,還是原本就是床底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忽然就出現,沒發出動靜就把紀沉魚攬入懷中。紀沉魚大驚回身,床後黑暗,還沒有見到人,眼楮被手蓋上,腰間多了一只手,緊緊地攝住,唇上有人重重吻下,先試了一試,再咬了下去。紀沉魚痛得唔了一聲,潛在唇齒間沒有發出。牙齒微張,反而給了那人偷香的契機。他不費什麼事吻住紀沉魚的舌頭,又是一口咬下,這一次沒用太大力氣,可舌頭著點兒力就疼不可當,紀沉魚淚水迸出,喊又喊不出,打又不能動,恨之入骨地任他親吻著。

她想拔出靴子里短劍,才一抬腿,就挨了一腳,正踢在麻筋上,要不是那個人牢牢抱住,就要軟到地上去。眼前漆黑中,她可以感覺到月光緩緩經過。紀沉魚拼命睜眼,竭力在自己可能的情況下換角度,試圖從那個人手指縫中看到些什麼,卻只有黑暗。他的手溫熱,感覺不出半點兒敵意,卻又蓋得嚴嚴緊緊。半昏半沉的思緒中,只有那個人的吻由唇到頰再到耳朵,耳朵上一疼,這一次咬得很重。紀沉魚嗚咽著一聲︰「不要。」語聲又消逝在吻中。無邊無際中,紀沉魚頭一回有恐懼,她用力扭住身子,很想去踢動什麼驚動珠珠,又什麼也沒有做成。她每一回動作,就被那個人咬上一口。每一口不算重到流血,也疼得紀沉魚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氣。越折騰她越迷茫,陷入霧里花海中。為什麼是花海,紀沉魚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身子似雲彩飄起,腦海中忽起一片鮮花。白的是優曇花,紅的是杏花,粉的桃花,香的是菊花……。無掩無擋的全過來,讓人沉浸不得,又欲罷不能。似清香似芬芳似白銀瀉地無處不在,讓人情思才下又上柔情。這柔情讓人心中生恨又生羞恥,只是半分動彈不得。

不知道過了多久,紀沉魚清醒過來。身前空空的,身上溫暖猶在。這個人沒有衣香,但有籠罩全身的溫度。她下意識抹抹嘴角,濕濕的還有淚水在。透過帳子再看珠珠,還是剛才垂首而坐。

房中沒有沙漏看不出來時間,不過打死紀沉魚她也不相信,只過盞茶或幾口茶的時間。她理好自己大步而出,帶著怒火問珠珠︰「你剛才在做什麼?」

珠珠嚇了一跳︰「姐姐我,」她嚅囁著︰「你別趕我走,我知道我打擾你休息,我不是不听你話,只是我喜歡他,他文武雙全,人人說他品貌過人,人人說他……」

雞同鴨講的紀沉魚瞠目結舌,心底被偷襲的羞恥感就此消去不少,替代的是對珠珠的「佩服」。別人說這個男人很優秀,別人要說這個男人殺了人,珠珠是不是跳起來把他送衙門里?再說珠珠無瑕的面龐上只有慌亂,紀沉魚無力倒在榻上,虛弱地道︰「你在這里睡吧,我出去走走。」

走出門,把靴中短劍取出放在袖子里易拿的地方。這是安陵國,對于那種床後偷襲人的家伙,紀沉魚打心里鄙視他不會當著人露面。

也沒有在客棧里東打听西問詢,能跳到二樓上干壞事的人,至少也有不露痕跡的功夫。

會是誰?嫌疑最大的,就是許王守禮,只有他恨自己。不過紀沉魚在能打听到的時候,時時都會打听許王的動向。前幾天還听說他遠在千里之處。再說許王守禮看似溫和其實不好招惹中,他認出來自己會忍著不發作?只怕一根繩子捆上車里一塞,直接帶回去處置。

面上還疼,唇上更疼,耳朵上也一抽一抽的疼。紀沉魚惱得自言又自語︰「讓我逮到,我一劍宰了你!」

旁邊有人輕笑,語聲如春風下江南︰「呵呵,姑娘你有什麼傷心事?」月光猛然一亮,夜風似乎一停。他站在石牆前,梨花遜他三分白,茶花少他三分俊。目光中滿滿的永遠是柔和,再就是一種清而爽的態度,如花香沁人心脾。他含笑輕問︰「姑娘?」

「你長不長眼楮!本公子是大爺!」才被偷襲過又尋不到頭心中氣苦的紀沉魚破口大罵,罵過也不內疚,瞪著眼楮瞅著他!

這是一個近三十歲左右的青年,因為年近三十,少了少年人的莽撞,多了幾分穩重。他只是笑︰「是在下魯莽,沒有看到姑娘你身著男裝。」

言下之意,你還是個姑娘。

紀沉魚一口氣憋在心口,憋得臉通紅地看著他。

青年含笑,手指似不慌不忙的拂出,又似蘭花吐香,逐一點在紀沉魚身前穴位上,並沒有觸及**部位。紀沉魚只覺得心中一寬,郁氣就此而出,就是剛才被偷襲氣的肝疼也沒有了。她上下打量青年,見他白衣欺雪,光看著就讓人舒服。衣帶上系著一管橫笛,上面有東西閃光。不知道是什麼涂料寫著三個字「任不凡」。

這個如月光清溪水的人,竟然早就來了。

紀沉魚長長松一口氣,任不凡笑問︰「怎麼了?」紀沉魚瞪他一眼,是為你不算虛名,要是你生得丑陋無比,可憐珠珠這痴心人要多傷心。瞪他一眼,是為這種男人看上去就犯桃花,可憐的珠珠,還是個可憐人。

想完這一切紀沉魚扭頭就走,她還有事情,也不想同這種桃花多的人多話。身後也沒有人追,只有兩道目光緊緊跟隨,帶著灼熱感……。

後背發熱的紀沉魚回了回頭,見那一雙眸子中帶著明了,如明月中天最亮的星星。紀沉魚訝然,明了?你明了什麼?

她頭也不回,直奔安陵王宮而去。

王宮立在水邊,荷花散發著清香,冬天可以見到的幾點石蕊不再看到,只有樹林深幽,宮室高大還是原樣。不遠處有一個高丘,原是一座寺廟的佛塔,後來頹廢了留下高丘,紀沉魚爬上去,也沒有見到有人阻攔。她久久的站著,用心往幽暗處尋找。

要是杜莽客出現,只會在無人的地方。

隔水可見宮室中巡人走動,幾扇打開的窗戶清漆閃閃有光澤。紀沉魚不無感慨,想杜莽客身世未卜,人又瘋癲,日復一日地在這里偷看安陵公主的倒影,打心里先酸起來。

人心一酸,眼中多有淚水。淚水才有個苗頭,月下一聲笛聲清鳴而出,四周花影人聲水光亭閣都罩于其中,無處不清幽,無處不隨笛聲而走。再轉聲調時,銀宇澄淨一片清明,只見天清月明,心中無處不疏朗,無處不安寧。

安寧才起,「錚錚」幾聲笛轉金戈,鏘鏘有刀擊聲。大地肅殺,明媚夏夜忽降西風。北風不多時就起,吹得人心寒冰。荷花還是開得那麼奪目,提醒這是在夏天。可紀沉魚肩頭發寒,涼氣絲絲由心而起。仿佛見到戰場上將軍沐血,他回過頭來,直鼻俊眸,正是許王守禮。一柄長刀橫空而出,對他背上直劈下來……。

「守禮!」紀沉魚大驚失色,痛痛地一呼,心中一痛,一張嘴一口鮮血撲出來。有人影一閃,他身形高大,腳穿麻鞋,拔步走得很快。

紀沉魚又一喜︰「莽客!」這種身影除了杜莽客還能是誰?

不遠處有喧鬧聲,安陵王宮大門洞開,兩隊金甲士狂奔而出。在他們後面一個人大步按劍而出,厲眸長身,頭警惕地左右微微晃動著尋找目標,正是皇叔晉王。

有人輕輕「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他也在?」把一管橫笛從唇上取下來。看王宮一處宮室,隱約有人走動,燈火通明處,總有莫明的驚悸。

追著高大身影走的紀沉魚听到身後動靜,也看到晉王。她停了一下,眯起眼楮︰「他也在?」紀沉魚也是打听過皇叔早就離開。他既然在,總是有深意的。

不及多想,先去追上杜莽客。山丘七拐八拐的,不一會兒杜莽客不見人影。見一輪明月高掛樹梢上,明月下有人衣衫如雪,手中一管橫笛停住,他神色悲傷,如失去最親近的人,只看一眼他的淒楚,由不得人要動容。

任不凡站在那里。

月籠如水,萬物似溶為一體。你可以知道我的心,我也可以明白你想什麼。紀沉魚關切地問︰「你?為了誰?」

「情之一物,讓人喜讓人狂,摧人心肝,也逼人淚下。」可能是深夜的原因,彼此之間總有朦朧感,任不凡倒也直接說出來。

紀沉魚不知道如何勸才好。

任不凡忽然問道︰「你的情在哪里?」

「我沒有。」紀沉魚搖搖頭。月下她的肌膚明淨,處處帶著少女熠熠神采。任不凡微笑︰「我見猶憐,如何沒有情愛?」

紀沉魚含笑沉思︰「不是沒有情愛,是不知道該愛誰。」

「哦?」任不凡挑一挑眉頭。他的一舉一動無不恰到好處,這一下子眉頭輕挑,不見輕佻,只見秀眉黑處若黛若靛,挑得人心輕輕一動,如春風吹皺春水處,無處不起波瀾。

紀沉魚沒有心動,只是欣賞地看看,也學著任不凡挑起眉頭,笑道︰「難道必要喜歡上一個?」遠處人聲漸近,任不凡不經意地轉身而去,紀沉魚緊隨而上,並沒有發現自己正在擺月兌身後的人。

邊走,任不凡邊輕聲慢語︰「女兒豆蔻年華,怎會不情蔻初開?」他眸子似溫和似柔情的斜掃過來,慢慢地道︰「天下人分男女,就是為有情有愛有嗔有喜。」

「先生思念的是哪一個?」紀沉魚認為這種說話被動,再來問他。

任不凡面上掠過一絲惆悵的笑,淡淡地道︰「是我的妾。」

「那你可有妻子?」

「當然,我人品不凡,醫術在胸,怎麼會沒有妻子?」任不凡的話幾乎把紀沉魚氣死。紀沉魚輕咬嘴唇看著這個自大狂,原本因為珠珠就不喜歡他,現在對他僅有的好感全都沒有。前面不遠處就是長街,離高家客棧不遠。紀沉魚本可以離去,又咽不下這口氣。她為天下又多一個渣男氣得不行︰「敢問你有幾個妻子,幾個妾,你以後思念起來倒是麻煩,只怕時間不夠。」

明顯帶著火氣的話,任不凡並不動怒。他還是不緊不慢地走著,不疾不徐地回話︰「姑娘你不必動怒,我出身醫學世家,從我曾祖父起就是大家。我處嬌女,都以嫁我為榮……」

「是啊,你要身份有身份,要臉蛋有臉蛋,所有嫁給你的女人都應該感恩戴德,不感激你的,全是不對是不是?」紀沉魚陰陽怪氣。

任不凡雖然自大,但脾氣極好。他負手仰面看天上繁星,悠悠道︰「女子嫁丈夫,難道不是這些?」好似終于動怒,下一刻,他眸子尖厲,明亮如刀般看過來,眸子似有什麼,把紀沉魚看得人定了一定,任不凡冷冷動問︰「敢問姑娘,你嫁丈夫,是挑生得好的,還是挑街上癩禿頭?」

「只要有情,飲水可飽。」紀沉魚回敬他。

「敢問姑娘,你挑丈夫,是要有權有勢之人,還是要街上踢三腳無動于衷的人?」

「我喜歡的人,不允許別人踢!」紀沉魚怒目他。

任不凡諷刺地道︰「以我對女子的了解,你今天喜歡杏花明天喜歡桃花,後天牆外青苔好,也要去看上一看。」見紀沉魚要插嘴,任不凡舉手打斷她,再接下去道︰「你們愛過漂亮衣服,又要精美首飾,今天挑東明天撿西,嘴里說著重情意,其實心中不知道想什麼……」

「啪!」一記巴掌打上任不凡的面龐。

紀沉魚火冒三丈!

------題外話------

感謝支持的人,處理後事諸多事情,但網站不允許請假過長,除了產假。和編輯商議,今天更一章,到本月底努力恢復正常,請親愛的們見諒,請不要下架,繼續支持,仔會盡快回來的!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獨霸王妃最新章節 | 獨霸王妃全文閱讀 | 獨霸王妃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