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真面目 第一章

作者 ︰ 火艷

有別于時下一般的酒吧,這間牆上貼著奧黛麗赫本與瑪麗蓮夢露海報,有著紅色大沙發的半圓型包廂,到處充滿美國五○年代懷舊風情的爵士藍調酒吧,整間店里的氣氛顯得低調而慵懶。

往常,半圓型包廂里頭的客人會宛如配合著音響里流泄出來的藍調音樂,低聲談笑著,偶爾響起的酒杯踫撞聲,與酒保調酒時所發出的冰塊撞擊聲也與音樂融合,幾乎沒有人刻意破壞這種氛圍。

但今日,原本寧靜卻歡愉的氣氛,時不時被酒瓶用力撞擊吧台時所發出的聲響,以及語帶濃濃怒氣的嗓音給破壞了。

「再來一瓶!」

砰的一聲,一瓶已空的啤酒瓶重重地放在光亮的吧台上,發出聲響的同時,也引來原本在酒吧里享受美好懷舊氣氛客人的白眼。

「小姐妳確定?」酒保額頭又淌下一滴冷汗,有些尷尬的掃了紛紛朝吧台射來眼刀的客人們一眼,才又收下吧台前這位打扮亮眼入時,長得明艷動人的美女手中的空瓶。

「確定,再給我一瓶。」邵心妍用力點著頭。

「小姐,酒喝太多不好唷。」基于職業道德,酒保還是提醒她一下。

「Aidan,你是Aidan吧!」她瞇著水眸看著酒保胸口別的名牌,嗤笑了聲。「Aidan你真好笑,你開酒吧,賣的就是酒,酒賣愈多你賺的才會愈多啊,居然還怕客人喝酒。」

Aidan搖頭,客氣的道︰「我的老板可不希望他的客人是個沒有格調的酒鬼。」

「言下之意是,喝太多過量了我就會被轟出去?」

Aidan搖頭。「我們會為客人叫出租車,請司機送客人回家。」

「你們真是貼心啊!」她明艷美唇無奈的扯出一抹苦笑。「如果不是心情不好,我又何必借酒澆愁。」

「借酒澆愁只是一時。」Aidan由衷勸說。

「放心吧,我明天還有工作,可不能宿醉,頂多再喝個兩瓶,我只是不想這麼早回去罷了。」

「那就好。」得到允諾,酒保從善如流的再為她送上一瓶啤酒,當然不忘了在又在她的賬單上再記上一筆。

「既然如此,小姐妳要不要換個位置,坐到吧台來,這樣也不用走來走去的拿酒。」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比較好確定這位已經有兩分醉意的美麗小姐,不會打擾到其他客人。

「坐吧台?」邵心妍眨了眨已有著醉意的眼眸。

「是的,這樣也省得小姐妳為了一瓶啤酒走來走去。」

想想這樣來來回回的走動也麻煩……「好吧。」她張望了下附設在吧台邊的高腳椅。

就在她準備拉開酒保前方的高腳椅準備跳上去之時,吧台邊圍上來幾名準備點酒的客人,坐在這里,點酒的人來來往往,讓她倍覺不妥的決定另尋座位。

這時,酒吧門上垂掛的風鈴再度響起,走進一名身形挺拔氣度不凡,戴著黑框眼鏡,額前劉海有些過長,還留著一把落腮胡的男子,酒保朝他招手示意。

方旭對著酒保點個頭示意,目光在入口處稍微掃描了下,在看見包廂里低調喝酒談笑的客人一眼後,筆直的往吧台方向走去。

邵心妍瞇著有些迷蒙的眼眸,瞄了眼吧台邊其他幾個空位,最後看中了位于吧台角落的位置,那里不會被打擾,酒保大哥還可以隨時關照到她。

就那里了。她拿起啤酒轉身便要前往她中意的位子。

就在她轉身之際,腳下四吋高跟鞋的鞋跟不知怎麼的,突然間絆到了高腳椅的椅腳,一個踉蹌不穩,她整個人飛撲向前—

「啊—」伴隨著她的驚呼聲,整個人重心不穩的撞向落腮胡男子身上,那人反應極快的連忙雙手圈扶住她,讓她避免了因為一個重心不穩,跌成我愛大地的出丑姿勢。

邵心妍當下酒醒了一半,有些驚魂未定的一手拍著激烈起伏的胸口,一手拽著那男子的休閑衫,用力喘著大氣。

幸好、幸好,意外發生前她抓住了前面這位先生,才能免于悲劇發生,要不,這下子她恐怕會摔成豬頭。

她還沒來得及從這意外中回神,一記沉厚嗓音就自頭頂上方傳來—

「小姐妳沒事吧?」

邵心妍這才驚覺自己還賴在安全氣囊身上,真是糗大了,慌亂的拂開垂落額前的發絲,連忙開口解釋,「先生,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我是不小心絆到了,所以才會……真的不是故意的……」

當她抬起頭,拂開額前發絲的瞬間,方旭心口陡地一震,隱在鏡片後的犀利黑瞳緊縮了一下,視線就此停在那帶著尷尬羞澀的臉蛋上。

是她!

隱藏在過大厚重黑框眼鏡後的利眸綻放出異樣的驚喜光芒,一副不可思議的直盯著邵心妍那張泛著淡淡嫣紅的臉蛋。

真的是她,沒想到事隔三年,書店一別後,他居然還能踫見她,而且是在台灣!

就在邵心妍急著退開身子之際,眼尾一抽,猛抽口氣。

喔,該死的,她的鞋子什麼時候掉的,這下糗大了!

邵心妍忍不住自我唾棄的發出一記低吟。「唔!」

「怎麼了?」她的哀號喚回方旭的神魂,關心詢問。

「沒事。」邵心妍搖頭,扯著一抹尷尬的笑,踉蹌的向後退了兩步,低頭驚慌地四處尋找她的另一只高跟鞋。

對方雖然是只大熊,但也是個男人,在男人面前出丑,真是令她好想一頭去撞牆,她真是出糗出大了。

方旭察覺到她的異樣,低頭往下一瞧,發現她腳上少了只鞋,隨即眼尖的瞧見有一只橘紅色四吋高跟鞋正卡在高腳椅的椅腳下。

「小姐妳別動,小心等會又跌倒。」他拍拍她的肩膀,便蹲幫她取出卡在圓形椅腳里頭的高跟鞋。

稍微前後檢視下這只高跟鞋,確定高跟鞋鞋跟方面沒受損後,他便抬起邵心妍那只做了漂亮水晶指甲彩繪的腳,幫她將鞋套上。

她當下捂著唇倒抽口氣,簡直無法相信,這宛如童話故事里的情節竟活生生的在她身上上演!

居然有陌生男人會這樣幫女人撿鞋,更貼心的幫女人將鞋子套回腳上,雖然對方不是個帥哥而是只大熊,她也是很激動的。

「小姐妳可以走動看看。」方旭站起身,提議她活動看看。

高跟鞋一套回腳上,她火速站好,再度彎腰道謝。「先生,真是很感謝你,不只救了我,讓我免于以娛樂大眾的方式離開酒吧,還幫我找回我失落的高跟鞋,謝謝。」

「小姐妳不用感到不好意思,也不用道謝,先確定妳人真的沒事,需要上醫院嗎?」方旭嘴角泛著淡淡笑意,看著她那自我調侃的懊惱臉蛋提醒她。

感覺腳踝沒事,邵心妍漾著尷尬的淺笑回道︰「沒事、沒事,不用去醫院。」

「沒受傷就好。」

「為了表示我的謝意,我請你喝杯酒吧,先生。」她連忙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意,手指指著朝酒保吩咐。「哈,Aidan,我請這位先生喝杯酒,你看他喝什麼,一會記得把賬單給我。」

「OK。」Aidan眼尾曖昧的挑了挑,跟她比個OK手勢。

「不,不須如此。」方旭早已從與她相遇的驚喜中回神,趕忙拒絕,他可沒有讓女人請酒的習慣,況且他是這間酒吧的幕後老板,實在不需要讓客人破費請客。

「應該的,別跟我客氣,那我先過去那邊,先生你跟Aidan點酒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客氣。」說完,便往她方才看中的位子走去。

方旭從她的表情和方才兩人的對話,看出她已經不記得他,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而他卻一直將她記在心頭,望著她修長的背影,不禁感到有些遺憾。

他食指點了點光亮潔淨的吧台,「Aidan,給我一杯MediumManhattan。」

「沒問題。」

方旭目光繼續鎖著她有些搖晃的身影,一向不愛過問客人私事的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問︰「Aidan,她是我們這里的熟客嗎?」

很快的一杯加了腌漬紅櫻桃的MediumManhattan咚的一聲出現在他眼前。

Aidan彎身趴在吧台上,同時附上小道消息。「那位美女前兩個禮拜曾經跟一位男士來過,似乎是她的男友,今日卻單獨前來,我想應該是失戀了。」

方旭抬眼疑惑的斜睞著Aidan。「失戀?」

Aidan略點下頭。「嗯哼。」同時為自己倒杯礦泉水,拿起水杯指了指,繼續小聲的透露八卦。「今天開店門沒多久那位小姐就來了,到剛才已經喝了三瓶啤酒,心情似乎很不好。」

方旭瞄了眼手腕上的表,眉頭微蹙,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三瓶啤酒?開店到現在不是才一小時不到!」

「可見她很傷心,不過,方旭,你怎麼這麼關心這位美女?」Aidan露出一臉曖昧的笑。「還親自幫她套上高跟鞋,莫非你……」

「胡扯什麼,我只是訝異會有單身女客人獨自前來我們酒吧。」方旭橫睞他一眼,並不打算對Aidan透露他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拿起酒杯,往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灌著啤酒的邵心妍走去。

平時他只會在周一夜晚到酒吧稍微巡視,同時放松心情小酌一番。

今日會一改往常習慣,在周末出現在酒吧,是因為和當年給予他很大幫助,讓他順利逃過父親眼線而回到台灣的友人有約,沒想到會在這里再度遇上她!

三年了,她已經由當年那個留著一頭及肩短發,笑起來臉上還帶著一抹嬌羞的女生,轉變成舉手投足間充滿成熟魅力的小女人,卻依舊致命的吸引著他所有眷戀的目光,舍不得自她身上離開。

三年前因為她的幫忙,他躲過了父親所派出來的人的跟蹤搜查,加上友人的援手,他才能在台灣度過三年的自由時光。

今日能夠有緣再見到她,讓他心底有說不出的開心,即便她已對他沒有任何印象。

邵心妍拿起啤酒,仰頭又灌了一大口啤酒,用手抹去嘴角上的泡沫,一手托著臉頰,迷蒙雙眼瞪著對面那對卿卿我我的情侶。

情侶,以前是她很討厭的兩個字,但現在她最討厭的是「相親」二字。

為什麼這個周末夜,人家有親親男友可以陪著出來玩樂,而她卻得被自己的老媽逼著放下工作,去跟一個毫無格調、枯燥又乏味的男人相親!

她今年不過二十五歲又不是老得嫁不出去,就算不是事業小有成就的女強人,也是個成熟美麗又有自信的女人,再不濟也是個小有收入,小有積蓄,懂得活在當下並且享受生活的小資女。

為什麼這樣的她會淪落到每個周末都在相親趕場中度過

邵心妍又忿忿的灌了一大口啤酒,整個人趴在吧台上生氣煩躁的咕噥著,語氣中還帶著些許的哽咽。

突地,她的啤酒瓶被敲了下,她瞇眸斜看著那個在她旁邊座位坐下的男子。

「謝謝妳請的酒。」怕她忘了自己,方旭提醒她。

她眨眨眼,這才想起他是剛剛撞上的大熊,她請這位大熊先生喝酒,感謝他的英雄救美,沒讓她這位嬌滴滴大美女跌成了大豬頭。「不用客氣,誰讓你救了我,就當是我聊表心意。」

「妳一個人?」方旭手拿著酒杯比了比。

「嗯。」她直起身子,又苦悶的灌了口啤酒。

「妳,心情看起來很不好?」小心的試探郁郁寡歡的她。

「好,就不會一個人上酒吧來買醉了。」想到她的困擾,她氣憤的用力放下手中的啤酒瓶。

「失戀了?」方旭明知故問。

「嗤,失戀,我要是失戀,才不會這麼沒有用的在這里買醉。」她怒橫他一眼後又趴在吧台上,食指把玩著啤酒瓶口。

「想要聊聊嗎?」方旭試著打開話題與她閑聊。

三年前的她明亮的眼底充滿快樂自信,為何三年後再見到她,她眼底充滿的是憤怒,眼底更泛著淡淡的愁緒,他不解。

「不想,我看得出你是個紳士,是個好人,可是,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我的心事!」她負氣的一口回絕。

迎面潑來一記閉門羹不是很好受,但方旭對她過沖的語氣並沒有感到一絲不悅,只是嘴角微勾的看著她顯得忿忿不平的嫣紅臉蛋,細啜著自己手中的調酒。

片刻—

或許是酒精作祟,或許是她其實想找個人訴苦,邵心妍忍不住開口忿忿叨絮著。「……要車媽買給妳,要房媽買,存款媽戶頭里的錢都是妳的……條件別這麼高,窮點沒關系,只要疼妳就好,妳要什麼媽媽都給妳,妳趕緊找個適合的人嫁了……

「搞什麼……買大樂透啊,爸爸買給你咧,隨便買來的婚姻能幸福嗎……」她難過的一口飲盡手中這瓶啤酒,酒醉的呢噥嗓音充滿著惆悵與無法發泄的忿怒。

從她抱怨的言語中,方旭听出了一點重要訊息,她難過不是失戀,是因為相親。

「……妳喜歡什麼條件,妳開出來,媽照著找,真開出來了,又嫌我開的條件太高,那還要我怎麼樣,我今年不過二十五歲,不是五十二歲嫁不出去的老姑婆,我很多客戶是四十五歲未嫁的快樂單身女郎,她們都不嫁了,為什麼我才二十五就一定要嫁……還是相親,嫁給沒有感情基礎的廉價對象……

「臭男人,老娘天生麗質,工作能力強,跟我相親有壓力,拒絕就好了啊,沒品,居然敢說老娘長得一臉狐媚,擔心以後會給他戴綠帽,又說我的工作是靠上床拿到的,呸!自己沒能力、沒種,就只會貶低糟蹋女人,要我說嫁給那種沒品男人也不會幸福。」

她像是要發泄心中所有不滿似的劈哩啦說出來。

一旁的方旭這下全明白了,她憤怒是因為母親逼婚,逼著她相親草率的嫁給毫無感情基礎的男人,更氣相親對象膚淺的以她的亮麗外型來評斷她,他心中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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