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靈伯府邸有處偏僻院落,平常禁止府內下人靠近。院外有兩名陰兵把守,負責里邊修士的日常所需。
院三間客房,里邊打掃的于于淨淨,牆壁上掛有幾幅字畫,若是常晉在此,定能看出這些字畫並非陰氣顯化而成,而是來自人間的筆墨。
除了幾張字畫,屋內再無其他擺設,要說有,也只是地上的幾個蒲團。
此刻數名釋家僧人坐在蒲團上,個個面帶莊嚴之相。
左側那僧人四十多歲,手持一串釋家七寶念珠,緩緩地撥動著。釋家秘典將人世間的金、銀、琉璃、玻璃、硨磲、赤珠、玉髓稱為七寶,其蓄納了釋家淨土的光明與智慧。據說當年釋祖曾經用無上法力煉化一串七寶傳下,得三寶可保國泰,得七寶而民安。
僧人將念珠撥動一遍,這才開口道︰「師兄,有道人突然出現在地府,看來我們釋家所謀之事應該被道院發現了,所以才會遣人下來。」
「未必,」間長眉老僧搖搖頭︰「若是我等在地府的動作真被道院知曉,不會只派一名弟入陰司查看。說不定早派下道兵來此地巡查,哪還等到今日……」
「那我們要怎麼做,放道人離開？」又有僧人皺著眉頭問道。
「不妥,這道人敢獨身一人來地府,顯然境界不低,若是被他發現什麼異常,回到陽世報告道院,肯定會惹來後患。不如我等將他留下如何？」七寶僧人放下念珠,雙手合十,緩聲道。
「如此也好,如今大燕王朝亂象剛起,我們釋家謀劃之事已到了緊要關頭。確實不能出任何紕漏。」長眉僧人沉吟片刻,最終點頭同意。
隨即他臉色又凝重起來︰「先前害怕驚動此人,我不敢用大寶秘法來洞察此人根基,只是在入城時暗查了一眼。可惜這城內有香火念力于擾,根本看不出根基所在。
他能來地府,境界必然不低,很可能是道家核心弟。我們要想留下此人,必須計劃周全,不可有半點紕漏。稍有疏忽,讓此人逃離地府,就大事不妙了。」
「師兄所言極是,不如我們師兄弟就用道金剛法陣將此人度化如何？」七寶僧人再開口道。
長眉僧人報了聲佛號,面露幾分枯寂道,「這道人為維護仙神二道秩序,敢獨身一人進入冥土異域邪神,做的也是大功德之事,原本可以留他一條性命。可惜此次我等謀劃事關釋家百年道統,卻是留不得他了。只能等事後為此人多念幾遍往生咒……你等開始準備吧」
「是」剩余僧人應聲答道。
常晉此刻哪里知道自己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在吳靈伯的盛情邀請下,他也不便過多推辭,就點頭答應赴宴一事。
見他答應,吳靈伯立刻命左右下去準備,而後和常晉繼續交談,口詢問起陽世種種。
常晉一一回答,稍後反問道︰「城主,允升斬殺掉那異域邪神,而後在冥土行走,發現其鬼物怨魂頗多,不知城主為何不將這些鬼魂送入輪回之,還治下一個清淨呢。」
「呵呵,常道長看來對地府一事了解太少。維護地府生死輪回通道需要**力,不是每個鬼魂都可以進入其的。這些鬼魂若在陽世,還可保存生前記憶。但入了冥土,就被冥土陰氣侵身,慢慢失去前世記憶,或魂飛魄散,化為陰氣,成為這冥土的一份。或變成無意識的鬼魂。只有少數身前有極大怨念,有大氣運之人,方可進入輪回轉生。」
「原來如此」听完對方的解說,常晉這才恍然。他雖然擔任過通衢土地神職,但那是斬殺前任土地所得,只能依據敕符內的規則做事,卻不知地府的真實情況。並非所有人都有資格進入生死輪回的,和陽世並沒有什麼區別,能夠享受轉生特權的不過是極少數鬼魂,其余大多直接被邪祟陰氣煉化。
明了這個問題,他心又有新的困惑產生︰「城主,這些無意識的鬼魂存在冥土之,日積月累,定會讓地府邪祟陰氣大增。到時又該如何處理？」
听他詢問,吳靈伯微微一怔,接著嘆了口氣︰「無解,對于此事,即使是各殿閻王也無法解決,是以每隔數百年,冥土邪祟陰氣增多,接著就有隱藏在其內的鬼王趁機作亂。」
「怎麼會無解」常晉心非常駭然,剛想問出口,又壓住話頭。他心已經明白幾分,顯然這方世界的冥土規則並不完整,才會造成如此境況。
沒等他們繼續交談下去,先前那下人已經返回稟報,言說飯菜已經準備好
「好,常道長,且隨本城主去後殿用膳。」吳靈伯率先起身道。
常晉道了聲謝,緊隨其後走去。
剛邁步出了大殿,他心微微一動,感覺心頭有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常晉如今踏入地仙之境,識通靈,一旦自己身上將有什麼意外發生,必會生出感應。
他當即細看頭頂氣運,感覺似有微風吹過,頭頂金色氣運微微一蕩,隨即又安穩下來,沒有任何異常。
這情況並沒有讓他放下心來,扭身看府邸內,當氣息混亂,晦澀難明,果有幾分蹊蹺。
等神識內觀泥洹宮內神印,這種凶兆更加明顯,但見幾絲黑霧籠罩其上,若隱若現,顯然是怕自己發現,被人刻意用秘法遮掩。
「哼,若是我沒有進入地仙之境,怕今天這場災禍就感應不到了。」知道危機將臨,常晉再看走在前方的吳靈伯,心已經開始轉冷。應該是此僚想對自己不利。
他尚有些不明白,自己只是路過此地,怎麼會讓對方產生殺機呢。
短短幾個呼吸,常晉心變幻萬千,面上卻沒有絲毫表露。
見他放慢腳步,前方的吳靈伯扭頭催促道︰「常道長快來,等下我們定要多喝幾杯。」
常晉快走幾步,走到身旁大笑道︰「那是自然,我現在肚里的饞蟲可是都被勾起來了,想看看這退陰還陽酒到底有何奇妙之處。」
「定不會讓常道長失望」吳靈伯來到殿前,悄然感應,發覺面前蒙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霧氣。明白幾位僧人已經準備好,他心暗自高興,帶著笑意開口道︰「常道長,請」
「城主不必客氣」常晉右手看似隨意的放在劍柄上,應聲入內。
見他隨自己入內,吳靈伯暗道︰「已入甕矣」
「吳城主,酒宴在什麼地方？」常晉見後殿內空無一人,冷冷道。
「哈哈,常道長現在還想酒宴,還是想想怎麼死吧？」吳靈伯說著,身形一閃,急速朝殿外退去。
「是嗎？」常晉話音尚未落地,已經出現在吳靈伯身側,劍芒閃爍,照著對方的脖頸砍了下去。
「噗」那吳靈伯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脖頸處一涼,隨即腦袋滾落出兩三丈外。
幾乎與此同時,只听得一聲低沉的釋家號語,隨即源源不斷的誦經聲從遠處傳來,眨眼將這座大殿填滿。
頭顱滾落在地上,化作絲絲黑霧飄散在空,重新組合成人形後,吳靈伯終于叫出聲來︰「你……好快的劍,好歹毒的道人」
「啊怎麼可能…」接著他的叫聲變得淒厲,「你這劍上怎麼會有浩然之氣……」感覺到自己體內有股灼熱的氣息炙烤,吳靈伯大驚,急叫道︰「幾位法王,快救我」
「想跑,沒那麼容易,」常晉冷哼一聲,再次出現在對方身旁。
「住手」那不知名處,暴喝聲傳來。
常晉只感覺腦袋好像被萬道鋼針扎入,神識似要慌亂。不過神印上真一掃,整個人已經徹底清醒。
手腕一抖,十余道劍芒已經發出,將眼前神靈再斬成陰氣。
這一次吳靈伯根本無法再維持身體,周圍絲絲陰氣沸騰,只余下一個腦袋慘叫不已。浩然之氣,最克陰物,連神靈也不例外。
常晉剛要徹底了解掉對方,突的心生警惕,身體已經閃退到三丈之外。
沒等他看清楚襲擊的敵人,眼前氣流再變,白光、赤氣、青芒、淡黃……各種雲彩出現在空間當。
抬頭看去,十余丈高的虛空還坐著幾個釋家的神像,神像背後帶有光輪,其浮現著密密麻麻的神秘咒。
「釋家的僧人,出現在冥土,為什麼要襲擊我o」常晉凝神望著那些神像,開口道。
結合先前听到那一聲釋號,他已經完全確認是釋家僧人要對付自己。
「你就是那個斬殺異域邪神的道人,來自哪家道院？」這時,其一尊釋家神像開口說話。雙目閃爍金光看來,想要洞察一切所在。
接觸到對方的目光,常晉感覺有種莫名的東西靠近,讓他有種無處藏身之感,好似自己的過往今來都要被他看穿。
不過下一刻泥洹宮內神印突然迸發出絲絲金光,其上真附著,隨即滋滋作響,仿佛點燃了什麼東西,迅速燒成灰跡。
「哦……」感覺自己的法力被斬斷,神像口再次驚呼道︰「道人,你體內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