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道 一七九 一首定場詩

作者 ︰ 離人橫川

婢女回轉,捧回一個精致的禮盒來,上面還有拜帖。

齊東山拿起拜帖翻開來看,道︰「確實是金芳堂主,有心了。」

靈風堂笑道︰「好久沒看到金芳堂主了,不瞞你們說,我對她傾慕己久。本以為能在這里見到她,卻是緣慳一面,可惜啊可惜。」

眾人都笑了起來,金芳堂是封印師界有名的大美女,喜歡她的人不在少數,封印師間的交流比一般人還開放,說出傾慕之意也不以為非禮。

靈風堂笑道︰「人我們見不到,禮物能不能見見?」

齊東山一怔,道︰「好說,好說。」當下就要打開盒。

剛一用力,齊東山臉色又是一變,雙手按在盒上,怎麼也收不回來。

眾封印師一打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那盒上又是封印鎖。楊公咳嗽一聲,道︰「金芳堂也是個謹慎的人。」

孟帥走上來,道︰「我來吧?」順勢把盒接過,在場的人,數他最年輕,做這些圓場的雜事也是順理成章,因此眾人也不以為意。

孟帥用最平常的百川歸元印將封印劃開,打開盒,道︰「盒好像有兩層,第一層是……」他一伸手,抓出一張帖,道︰「是禮單或者賀貼吧?」

楊公皺眉道︰「既然是賀貼,怎麼用白紙?這也太失禮了。」

孟帥隨後展開,看了一眼,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道︰「什麼呀?」

旁邊有人道︰「什麼?」

孟帥道︰「好笑,我給你們讀,天惶惶,地惶惶……」

只讀了一句,眾人都笑了,道︰「哪來的鬼畫符麼?」

孟帥讀了一句,突然臉色一變,把折合上,道︰「後面不是好話,不要听了。咱們是封印師,不能听這種話。」

楊公皺眉道︰「什麼了不起的東西?這里也沒外人,念吧。」

孟帥低頭道︰「那個……我不敢念。」

楊公斥道︰「膽小怕事,你還是不是封印師?我們在這里,你怕什麼?」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誰也沒征求齊東山的意見,齊東山臉色不好,但也沒出聲反對。

孟帥輕聲道︰「得罪了。」展開白紙,字正腔圓的念道︰

「天,隍,隍,地,隍,隍

今年奇事勝尋常。

向來英雄重承諾,

幾曾敗犬發吠狂?

田家內外交困日,

自有封印擋刀槍。

榮華富貴歸我享,

當牛做馬由爾忙……」

念到這里,齊東山已經暴吼一聲,伸手奪過那張白紙,三把兩把扯碎,扔到地上

孟帥臉色煞白,道︰「後面還念不念?」

齊東山喝道︰「閉嘴。」

楊公皺眉道︰「干什麼?封印師也是你吼得的?後面還有幾句?」

孟帥顫巍巍道︰「還有四句。」

楊公道︰「你要記得,就一發說出來,听半截話有什麼意思?」

孟帥道︰「是。

人為錢財旦夕死,

鳥為食糧命早亡。

今日富貴發財夢冇,

明日一枕赴黃粱。」

清清楚楚念完這四句,眾人都是沉默。半響,楊公突然笑道︰」詞句寫的當真粗俗,不過意思表達的也很清楚,倒是個爽快的人。看看下面還有什麼?」他久經風雨,雖然這件事來的突兀詭異,也沒有慌亂。

齊東山吼道︰「不許打開——」伸手往孟帥那邊抓去。

孟帥手一抖,盒掉落,里面的東西嘩啦啦撒了一地。

但見地上都是大紅瓖金邊的請帖,足有十多張。這請帖眾人也很熟,他們每人都有一張,正是咸光堂邀請眾人參見會議的請帖。

靈風堂蹲下冇身,一張張的撿起來,翻開來看,道︰「百春堂……妙人堂……將軍堂……這些……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同道啊。是那些沒來的人。我還道他們不願來,這麼看來,他們是……是……」

孟帥驚叫一聲,道︰「他們都死了?」

靈風堂蹲著的身一軟,坐倒在地,道︰「怎麼會?那都是……封印師啊?」

代表著封印師赫赫威名的大紅帖灑落了一地,鮮紅刺目,如同鮮血。

每一張請帖,或許就代表著一條性命。

這時,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殺的就是封印師。」

大廳之,一種恐怖的氣氛悄悄地蔓延開來,連剛剛因為富貴許諾帶來狂熱氣息也隨之消退。

孟帥道︰「他們都被殺了?我會不會死?」他退了一步,干笑道︰「我覺得我不會死。我只是代替白鷺堂來的,他們威脅不到我頭上。我……我馬上走人,就與我無關。」

楊公呵斥道︰「小毛孩,不許胡亂說話。還有你們……」他指了指四周面無人色的封印師,喝道︰「你們看看,這像什麼樣?要是有人把)9架在你們脖上還另說。如今分明連正主都沒見到,就這麼慌亂,這是封印師嗎?比市井之徒還不如!」

孟帥嘟囔道︰「這邊也沒見到正主,那邊也沒見到正主,都沒見到正主,我不參與了行不行?」

楊公喝道︰「閉嘴!」

正在這時,只听一陣異聲響起,仿佛野獸捕食前的磨牙聲。眾人循聲看去,就見齊東山眼眶充血,牙齒咯咯作響,一字一頓道︰「是誰?誰敢跟我們作對?」

墨公皺眉道︰「你冷靜……」

那齊東山突然雙拳捶下,狠狠砸在桌上,嘩啦一聲,桌倒塌,連地板都震裂了一條縫,他仰天爆吼道︰「哪個烏龜兒王八蛋,竟敢來壞我們的好事?老冇要把你碎尸萬段,千刀萬剮!」一面吼叫,一面再次往下劈去,啪啦一聲,一張椅化為粉碎。

孟帥退了一步,道︰「他瘋了……我先走了。」眾人紛紛退後,露出退意。

墨公突然出手,在齊東山肩膀上一推,道︰「你給我清醒些。」那齊東山如遭電擊,僵直片刻,頹然坐倒。墨公袖手,對楊公道︰「你看如何?」

楊公道︰「我看今日也確實不宜再做商議。諸位且先回去,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會期。回去仔細想想,怎麼建設靈官制度,如果要邀請同道,也請盡快,好向朝廷表功。諸位留下落腳的地點,以便聯系。下次會期咸光堂會一一通知到本人。今天就……先散了吧。」

孟帥出門,來的時候他和楊公同搭一輛車,去時楊公卻沒走,他也就沒有車,正打算腿著回家,就听背後馬蹄聲響,一輛車趕到了背後。

孟帥一回頭,不由一怔,但見那馬車似曾相識,好像是……

馬車在他身前停下,車簾一掀,一個僕婦下來,道︰「孟公?」

孟帥笑道︰「是我。」

那僕婦道︰「公是否沒有坐騎?不如上來共乘一車。」

孟帥愕然,道︰「大姐沒弄錯吧,我怎麼能和貴主人同乘一車?」

就听車簾內有人道︰「無妨,是我讓她請你的。同路而己,與人方便也是尋常。

那僕婦道︰「如何?我家主人吩咐了。」她雖說的客氣,但臉色繃得緊緊地,想來對讓孟帥上車的事情也並不樂意。

孟帥笑了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和你同路?」

那僕婦聞言皺眉,顯然覺得自家主人賞面,這小還問這問那,太也不是好歹

車人笑道︰「那麼你往哪里去?」

孟帥道︰「我回京冇城。」

車人道︰「我也回城,豈不是順路?冇」

孟帥道︰「也是。大家都回城,自然都順路了。那我就跟你同車。」說著便即上前。

那僕婦忍了孟帥很久,見他上來,側身避讓的時候,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你給我仔細了。」

孟帥恍若不聞,登上車轅,直接進了車廂。

那車廂出乎意料的寬敞,底下鋪了h uh u的皮草墊,都用的是上好的貂皮狐皮。連窗簾都是溜光水滑的皮墊,除了舒適的皮料,更無一桌一椅。車內不見明火,但一掀開車簾,就有一股溫和的暖風沐浴,整個車廂也暖洋洋的,另有一股似蘭似麝的淡淡香氣,競在狹小的空間內烘托出一股富貴溫馨的氣氛。

孟帥也不由得暗自贊嘆,這個車廂布置的恰到好處,若是香氣再濃郁一些,氣氛就會顯得過于旖旎,那樣一來不免流俗,失了主人家的身冇份。

孟帥目光轉移,看向馬車的主人。

只見車廂正一塊h uh u的墊上,靠著一個少女,在後面掛著的墨狐皮襯托下,更顯得膚光勝雪,清麗無比,仿佛一尊白玉美人。

只是這樣的美人,一雙眸卻如同玻璃珠,雖有些許反光,卻失了活性,沒有這個年紀的少女獨有的顧盼流光的神采。神采一失,她整個人也顯得黯淡下來。

她的眼楮已經失明,也正因如此,她更缺了一絲煙火氣,當真像一座玉雕像。

孟帥輕輕咳嗽一聲,那少女點頭笑道︰「公進來了?請隨意坐。敝處簡陋,公還請將就一些。」

孟帥道︰「不敢,多謝。」當下找了一個離著少女距離適當的位置坐了下來。他不便像那少女一樣隨意靠坐墊,只是正坐在她對面,好在這馬車異常平穩,就算站立也不會搖晃。

他微笑道︰「多謝存熹堂好意,是在下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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