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洛帕戰記 第一百零五章 一念

作者 ︰ 木子雙魚

歐文下手並不重,所以蘇菲婭很快就清醒來了。

然而蘇菲婭醒後看到的,卻是非常詭異的一幕︰她發現自己仍然身處那間布滿異教壁畫和雕像的房間,那個可怕的老頭釋摩薩依然坐在她跟前,而昏迷未醒的喬伊卡、卡修斯和雷三人還躺在身後,並未移動;可歐文卻早已不知所蹤,在歐文原來站立的地面上,赫然驚現一個奇怪的類正方形符號,這個符號如同一個扭曲的十字架,呈「卍」形狀,長與寬各為一米。

這個「卍」形狀的符號閃著耀眼的金光,並且向外不斷分裂出數以百計小型「卍」符號,這些小符號按照著一定的運行軌跡,在地面、牆壁上、房頂,甚至浮空中轉動著;隨著小型符號被分裂出越來越多,那個地面上的大型「卍」符號的金色光芒越來越暗淡。

最終,大符號的光芒完全熄滅,如同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得一干二淨,而在四周的那些小型「卍」符號隨即消失而無蹤無影。

大房間又恢復了常態。

「歐文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蘇菲婭望著造成這一切的元凶,那個干瘦的異教老僧侶厲聲質問。

「無間深淵。」釋摩薩默然回答。

「啊--」蘇菲婭感到內心如同一下子被掏空一樣,身體也隨之失去了協調,「蹬蹬」往後退了兩步。

半晌過去,蘇菲婭才恢復過來,她緩緩將目光掃向釋摩薩,但並不再像剛才那樣帶著憤怒和恨意,相反,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冷靜。

「我有一個疑問。」在極度激動過後平靜下來的蘇菲婭,可不只一個疑問。

釋摩薩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既然你有這麼強悍的實力,沒理由善惡不分!為何要屈從于教皇的婬威,助紂為虐?」

「助紂為虐?此言差矣。」釋摩薩一字一頓,非常緩慢地回答道,「貧僧入此塔中修行,與教皇無關,亦與其他傍人無關,此乃天命。諸位施主來到此處,亦是天命。凡塵世人,自有其天命之安排,皆不可違。女施主,帶著還活著的同伴,速速離開。汝之命運至此將是一個轉向,永遠別踏足此塔了。」

「天命?不!如果我的命運是看著我的子民慘死,看著歐文受到無盡的折磨,我絕對不承認這是我的命運!」重燃斗志的蘇菲婭站起來,從牧師袍里抽出一對短劍。

「世界所有的人,所有的生靈,都要遵從既定下來的命運而行,女施主若要違抗命運,倒行逆施,下場必定無比悲慘、不堪設想。請莫要行施此愚蠢之事。」

「若是命運安排我置身事外、苟且偷生,這樣的命運要來何用?就算毀滅也好、愚蠢也罷,我也要與這個命運對抗到底!」蘇菲婭雙手握緊雙劍,壓低身段,作出了恐怕是她這一生中最後一次戰斗的準備。

「說得好,蘇菲婭!」一把突然從虛空中出現的聲音,讓蘇菲婭馬上停止了拼死一搏的打算。

「歐文!」蘇菲婭喜出望外。

「我們正是在不斷地頑強對抗著命運,才最終走到現在這一步!」歐文的聲音繼續響起,與此同時,那些早已消失的小型「卍」符號又一次出現在四周,並且像剛才那些,執照特定的運行軌跡移動著--只不過,它們的移動方向與剛才正好相反。地板上隱隱出現了一個大型「卍」符號,小型「卍」符號不斷向大型「卍」符號聚集,使得大型「卍」符號越發明亮、越發閃耀!

她興奮地向著大符號的方向——原來歐文消失的地方高喊道︰「你終于回來了!我就知道那些所謂的‘地獄’根本困不住你!」

與蘇菲婭的興奮正好相反,釋摩薩的臉上寫滿了錯愕︰「通往‘阿鼻’地獄的大門再次被打開?他是怎樣從無間深淵逃出來的?這不可能!」

「你錯了,大師。我根本無法沖破你的無間深淵,更不可能從中逃出來。」此時,在大型「卍」符號上面,出現了歐文的身影,然而與實實在在的人相比,此時的歐文卻是全身透明的。

「這是怎麼回事?」蘇菲婭想上去觸踫歐文,沒想到自己的手竟從歐文那透明的身體上直接穿透過去,讓她感覺到,自己模到的只是空氣。

「靈魂離體之術?」釋摩薩認出了此時歐文的狀態,「你把自己的肉身留在了無間深淵,靈魂卻穿越地獄之門回到這里。可是施主只剩下靈魂,又能作什麼?」

「呵呵……」歐文嘻然一笑,「大師,你以為把我送到了哪里呢?真是無間深淵——‘阿鼻’地獄嗎?」

隨著歐文話音一落,四周的景象瞬間發生了變化,那間滿是壁畫和雕像的大房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無邊無際的大花園。天上一片蔚藍、白雲朵朵、微風輕撫;地上鮮花開得漫山遍野,無數蝴蝶在花海中飛舞,在蝴蝶飛過身邊時,傳來一陣陣天真爛漫的孩童笑聲。

好一片歡樂詳和的氣氛。

「這是何處?」釋摩薩忍不住問道。

「何處?」歐文從地上隨意拈起一朵花,「不正是大師您一生之追尋嗎?」

「你說這里就是極樂淨土的天堂世界?」釋摩薩一驚,然而很快他又搖了搖頭,否決了自己的判斷,「不可能,極樂淨土為何會在世上最可怕、最殘酷的無間深淵里面?」

「天堂為何不能是地獄呢?」歐文放開了手中的花,花瓣隨風飄揚,「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菩堤,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此乃佛經所記載,釋摩薩大師,您對此應該不陌生吧?既然一朵花就已經包含了一個世界,那麼在地獄里為什麼不能有天堂?」

一陣涼風吹撫而過,四周立即陷入一陣沉默,釋摩薩像在沉思,而蘇菲婭則有些茫。

沉默數秒之後,歐文繼續說︰「釋摩薩大師,您所謂的‘地獄’和‘天堂’,其實根本就不曾存在于這個世界。而你把我們送到去的‘地獄’,其實是你用強大無比的精神力創造出來的‘領域’……」

「領域!」蘇菲婭忍不住喊道。歐文說出的這個新名詞,讓她記起了聖-安琪老師曾經對她說過︰一個強者如果修練到極限,實力達到或超越傳說中極少有人觸及的第九級,成為神話般的存在,這個人可以將自己內心的想象取代現實的世界,創造成出一個屬于自己的「領域」,在這個「領域」當中,所有人和事都必須遵從創造者內心世界的規則。

「沒錯,蘇菲婭。咱們剛才遇到並在其中深受傷害的‘十八層地獄’,就是這位釋摩薩大師創造出來‘領域’,‘領域’可隨創造者的意志而改變。正因他的內心里充滿地獄的黑暗,所以他的‘領域’就是‘地獄’!」

「不可能。」釋摩薩搖頭道,「貧僧的內心怎麼會是地獄呢?」

「並非不可能,只是您不肯面對。大師,我想讓你見一個人。」說罷,歐文拈起一片花瓣,丟向一邊,在花落之處,鮮花自動退開,一個坐在地上、閉目養神的人出現在那里。

「兩個釋摩薩?」蘇菲婭望著站著的釋摩薩,又望著坐在地上的釋摩薩,腦海里充滿疑問。

「大師,您多年來一直尋求解決自己疑惑的答案,卻不知不覺地令自己走進一條歧道,並在里面越走越遠,卻丟掉了你最重要的東西——你的‘真我’。」說到這里,歐文指向那個坐在地上的釋摩薩。

「真我?貧僧數十年鑽研佛理,早已進入‘無我’之境界,何來‘真我’?」釋摩薩對歐文的話不屑一顧。

「連如何做人都沒有修行好,又如何去修行佛道?由此看來,您以前的所有修行都不過是自欺欺人。我明白了當年您的師尊為何要將你逐出師門了。」

「什麼?」

「您知道我為什麼自願進入您創造的‘地獄’中受苦受難嗎?就是為了找到被你拋棄在‘地獄’最深處的、尊架不願面對的‘真我’--也就是,你的另一個自己。其實你的‘地獄’並不存在,‘極樂天堂’也不存在,可是它們卻又真正存在,就存在于你內心之中。現在的你,已經被地獄的執念所吞噬,而被你拋棄的另一個自己,則一直維系著真正天堂的執念。釋摩薩大師,我知道,我們的實力跟你有天淵之別,要打敗能操縱‘領域’的您,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不僅是我們,哪怕是奧洛帕三大陸上也沒有一個強者做得到;但是,只要我找到被你拋棄的‘真我’,就能反過來控制你的‘領域’,哪怕僅僅是幾分鐘也好,也能將‘地獄’變成‘天堂’!」

「你控制了我的‘領域’?不!這絕不可能!」釋摩薩的情緒波動越發明顯,他無法接受歐文的話。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修佛多年的你難道還不明白嗎?現在控制著‘領域’並不是我歐文,是你的‘真我’。你是輸給了你自己。」歐文朝釋摩薩一步步走過去,與此同時,坐在地上的另一個釋摩薩,也化為塵芥,與歐文合二為一。

看著向自己走過來的歐文,釋摩薩的那雙如同宇宙般空明的眼楮里,出現了一些名為「困惑」的東西。「定!」釋摩薩往歐文結出一個手印,施放出剛才封鎖住蘇菲婭行動的「定身咒」,然而這一次法術失靈了。

「難道真如他所說,‘領域’被他控制了?」釋摩薩稍稍吃驚。

就在釋摩薩遲疑的片刻,歐文已經用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想干什麼?」釋摩薩臉帶嗔怒地問道。

「我對您的‘領域’的控制只有短暫的幾分鐘,為了避免您在我的同伴背後下黑手,我要在控制結束之前,將您帶進無盡的無間深淵!」

「這麼做的話,施主你也會墜入地獄、永遠回不到現世。你當真如此輕易放棄生命?」

「我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歐文笑了,很坦然,「大師,生命在您看來就是痛苦,但是正因為有痛苦,人們才會珍惜任何來之不易的東西!如今我只剩下幾年的生命,或許它早已不屬于我了,但我也要讓這條短暫的生命在結束之前,見證曾到世上來過一回的光輝--為了這一日,我早就做好同歸于盡的準備!」

「不!」听到歐文說出了「同歸于盡」,蘇菲婭頓時緊張起來,她跑到歐文身邊,想去制止他的行動。

「回去!」歐文往後一揮手,蘇菲婭全身被一個氣泡狀的結界包住,自動往後退去,在她眼前,歐文和釋摩薩的身影越來越小,鮮花和蝴蝶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空無一物的黑暗……

蘇菲婭不知道到自己是怎樣回到那間全是壁畫和雕像的房間里,她也渾然不覺自己早已泣不成聲,在她腦海中回蕩著的,只有歐文的最後一句話︰「蘇菲婭,別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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