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 第八百零九章 莫說重其人,不過煽其心

作者 ︰ 戰袍染血

奸臣邱言!

听到這個稱呼,邱言的眼神不見半點變化,他知道眼下乃是韓變利用光暈、典籍,觀想出來的景象。

但這幻象里面的國監學,卻未必就是假的。

目光一轉,將那一張張面孔收入眼,邱言很快就在其找到了幾個熟悉身影,周貫、羅家雲、曹漢奇等人赫然在列,除此之外,連那枝楨也在其,還有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馮召亦在其列。

這些人本來各有際遇。

周貫會試上榜,如今在朝廷任職;羅家雲落榜,回鄉苦讀,準備再考;那枝楨自不必多說,成了舞弊案的替死鬼,在京城關了一陣後,革除功名,永不錄用,今生是科舉無望了,更不要說名聲盡毀,就算是為學,也未必能有成就。

而那馮召,而今邱言不了解其去向,但不難推算出其人的大概處境。

沒有一人曾入國監。

這些個人去向各異,氣運也有高有低的,彼此間交集不多,但境遇並非全是氣運決定,只是受到一定的影響。

眼下,他們的面龐都出現此處,並非全無原因,蓋因幾人也有相似之處。

「這些人,都是氣運顯化出來的一道投影,他們被這韓變收集了氣運,藏于竹簽,封存在此,而今卻被調動出來。」

看著那一個個學義憤填膺的模樣,邱言能從他們的頭上,看到一點原本氣運的痕跡,眼下這些學的氣運都被韓變掌控,利用起來,用來抵擋邱言的百家光暈和學說之法。

這種局面下,兩人間的論道,其實已經展開了。

韓變隱藏頗深。之前將楊涉迷了心智,變作傀儡,顯露于外,自己則是低調行事,如同尋常大臣一樣,做出和藹之態,與人為善,任誰都難以察覺。

但實際上,無論是對藏書客棧的布局,還是燈會時對藏書掌櫃吩咐。以及諸多事件,布局法家陣勢,都是出自其人之手,那楊涉卻被灌注了思想和記憶,以為是自己所為,因而才會讓邱言唏噓不已。

如今,見楊涉被邱言拆穿,韓變這才出面,表面平靜從容。但心里著實是如臨大敵的,這行陰謀之事的人,在暗處操控局勢、推波助瀾的時候,固然顯得運籌帷幄。但借勢之舉,本就表明了本身的實力不足。

邱言從前也曾借勢,但若是本身能力充足,又何必要費什麼工夫?都如在劍南道那樣。蕩平山岳使、平定個山頭,豈不簡單?

所以,這韓變出面。實屬無奈之舉,只是心有丘壑,不是凡夫俗,所以沒有表現出來,他言語間與邱言從容相談,表明態度,闡述立場,做出無懼邱言神通的模樣,用言語擠兌邱言,讓邱言與他論道,這就是要盡可能的消除邱言優勢,讓雙方回到同一,爭奪勝果。

可惜,邱言卻識破了他的用意,不為所動,直接祭出光暈、學說,要以勢壓人。

說起這點,其實就能看出二人的不同來,邱言一路行來,雖然學說還未正式傳播,只在北疆和部分書生心埋了種,但他科舉奪魁、草原無雙,兩部典籍之名傳遍天下,引得大儒雲集,與他在學說戰場上一分高低。

單是這些事,早就積蓄出了一股勢頭,更不要說,那皇帝李坤,隱隱要向他托孤,封官予印,氣運相隨。

這些匯聚在一起,邱言本身的人望、氣運,都不是韓變所能夠比擬的,哪怕對方比他早步入官場多年,更是多年布局,也沒有料到,邱言會在下朝之後、剛剛與諸多大儒論道完畢,絲毫不停的就直奔翰林院而來,拆穿楊涉深淺,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令韓變不得不出面應對。

這種局面下,邱言要強橫鎮壓,韓變還真的沒有選擇,只得將珍藏的一點書生氣運激發出來,運用于此,其多數都與邱言有著聯系,指望用這般因果和人情,約束邱言。

這些個氣運投影而成之人,雖說不是本人,但若受到打壓、鎮壓,一樣會影響到本體,在韓變想來,邱言難免會投鼠忌器,但依舊不敢大意,思索著邱言可能的應對之法。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在激發了學心血氣之後,邱言還是無動于衷,就算听著學們喊出了「奸臣邱言」的口號,也只是淡淡的看著。

不過,既然已經開始鼓動學的情緒了,自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韓變瞥了邱言一眼,就繼續以國監直講的身份,數落著那位高居廟堂的宰執邱言的「罪狀」。

這一說,赫然與新法有關,從韓變與學們的口能夠听出,在這片學術幻境,邱言繼承了王甫的地位,成了新法的新掌門,以一己之力,推行眾多新法。

隨著新法的施行,國庫日漸充盈,而在學們的眼,卻是罪惡滔天,認為新法不光違反了祖宗定制,更使得人人逐利失義,都城的商賈亦受到打壓,那諸多世家也被威脅。時間一長,就呈現出道德淪喪、世風日下的變化,深受士林詬病。

而幾日之前,邱言更是放出風聲,說是要推行一部「農田水利法」,被視為是官方要直接插手農人土地的標志,與民爭利!

「以胥吏沾染農權,農人看似有一點所得,其實不過表象,那邱言為了讓新法順利施行,釋放出一點的花頭,只為打消淳樸百姓的戒心,一旦放任下去,必然積重難返,等他露出真面目,奴役天下農人之時,便沒有人能與之對抗了!」

韓變慷慨陳詞,說出來的話,讓在場的學感到深深的憂慮,仿佛放任邱言變法,最終必然會導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當務之急,須得嚴峻立法,而非處處斂財,從來聞有吏雖亂而有獨善之民,不聞有民亂而有獨善吏!」說了這麼一句後,學們終于被徹底激發,那書也不讀了,更未想過去了解什麼,即便對這天下土地的變遷,沒有一點認識,不知道土地集之後,真正受到打壓的是何人,就已然是怒氣勃發!

韓變暗暗點頭,他需要的就是眾人之怒。

「既然如此,你們就去為民請命去吧。」這時,邱言忽的開口,其人話語就像一個突破口一樣,讓積蓄在學們心的怒火有了宣泄的方向。

說到底,這些學雖是虛幻,但並非韓變憑空觀想出來的,乃是現世書生的氣運投影,這念頭、想法,大致為本體循著氣運聯系,性、情緒多少會受到本體的影響,有著書生意氣。

噠噠噠!

激憤,學們不約而同的起身,朝國監外走去,腳步聲頓時亂成一團,這國監內有直講出來阻止,卻有哪里還攔得住?

這處只是一片光暈構成的學術幻境,除了這座國監之外,外面就是一片虛無,可隨著諸多學推開門,迎面出現的卻是熙熙攘攘的人流,這些人都在做著普通的營生,維持生計,平凡的度過每一天。

渮澤赫然是幻境擴張,諸多細節被完善出來,無論人還是物,都一如真實。

當那路上行人,看到一群漲紅了臉,口喊著「為民請命」的口號,一窩蜂涌出來,將自己的攤位、貨物踩踏的四分五裂的時候,立時目瞪口呆,接著露出了悲戚之色,想要與這些最喜歡講道理的學理論。

可陷入了自身情緒的學,哪里還會停下?

隨著學遠去,亂哄哄的國監重新安靜下來。

韓變將目光從門外收回,看了一眼邱言,問道︰「先生這是要順勢而為?想解救這些氣運?讓那氣運本體月兌出我的掌握?」

「我便不說,你也會說,而且會激發出他們更多的激憤,」邱言則道,「韓學士所學乃是法家,動用心術也就罷了,又何必煽動學之心?」

「我只是鼓動他們自身的意志,」韓變也不追問,笑了起來,「正因為我看重他們,相信他們的能力,才會鼓動他們,將他們的一絲氣運握在手。」

「你是將他們當成工具,而不是當成活生生的人,這不是重視,而是輕視。」邱言眯起眼楮,「若真重視他們,必會尊重他們作為人的人格,關注他們未來的發展,而非犧牲他們的未來,只為將氣運聚集起來,實現自己理想!」

韓變卻道︰「怎能說是我的理想呢?這也是他們的理想,他們心有著這樣的苗頭,才會被我點燃。」

「真的如此麼?」邱言搖搖頭,「自身道路沒有確定的時候,最易受到他人之道的侵染和干擾,將他人告訴自己的東西,當成真實不虛的道理,為之不顧一切,等經歷的多了,回過頭來去看,才知成了他人棋、工具,連氣運也被牽扯過去一份,成就他人的道路。」

「世上的典籍何其多,學讀書破萬卷,自能知其意,怎能說是沒有經歷?」韓變也搖了搖頭,「你這是看輕了學之心,他們從書上得來的知識,道听而得的心得,未必就不如親身經歷的事情。」

仿佛是為了印證一般,門外的通天鼓驟然響起!(未完待續……)

ps︰感謝「血色de妖精」、「玩下下拉」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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