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異夢 第十一章骨感的現實

作者 ︰ 春姐

這場由小面餅引發的爭吵,最後在外公外婆的發怒與大舅舅和二舅舅呵罵聲中落下了帷幕。但卻讓小菊那顆自從來到外婆家,感受到外公外婆及幾個舅舅的關心和疼愛而有所放松的心,又再次的繃緊了起來。

小菊在大堂里大的罵,小的哭,陷入一片混亂的時候,就把面前的那碗糊糊幾口喝個精光,並讓壯壯也趕緊喝完糊糊,拿著那塊小面餅,這兩姐弟就悄悄的回到了這幾天睡的房間。

壯壯對小菊這個姐姐真的是很好,一回房,就把手里緊抓的小面餅分成了兩半,遞給小菊一半。小菊本想不要,但看到壯壯那一雙亮亮的,閃著期盼的眼楮,鬼使神差的就接過了那小半個面餅。

壯壯看見自家阿姐接了面餅,立刻喜笑顏開的開始咬他的那小半個面餅,一臉的滿足相。而小菊卻沒有壯壯的小孩心,此時她緊豎著她的那雙耳朵,仔細的听著大堂里傳來的聲音。

要知道她和小菊娘及壯壯睡的房間,正好是靠大堂左邊的廂房,和大堂只有一牆之隔,大堂里的任何聲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等大堂里的聲音都消失後,小菊娘臉沉沉的進了房間。小菊看到又有點恢復在胡家莊時的神色的娘,心里又擔心又有些害怕。忙蹭過去小心的問道︰「娘,大舅娘,二舅娘沒事吧?」

小菊娘听見小菊的問話,有些恨恨的說︰「她們有什麼事?最終你的兩個舅舅也就責罵了她們幾句,就讓她們回房了!今天這事,最終是嫌我們娘仨來這里,吃了他們的那份口糧,而借著小孩的事鬧一場罷了!」

「娘,那我們明天先去滑縣吧?」小菊听了娘的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起來。

「嗯,等會我就去和外公外婆說!你好好帶著壯壯睡覺,明天好有力氣走路。」小菊娘想了想,叮囑了小菊一句,就轉身出了房門。

而壯壯則在听到娘和阿姐說明天要去滑縣,臉上就露出大大的笑容。要知道,爹可是在滑縣呢!而且听去過滑縣的胡天胡地說,滑縣有很多好吃好玩的東西賣。他早就想去看看了。

小菊的心很煩,本以為外公外婆和幾個舅舅對她們那麼好,那麼在這里多呆幾天,再想辦法勸外公外婆和幾個舅舅一起離開,到時人多,就不用去滑縣,最好是想法離開河南,去陝西。

但看這種情形,她還是太天真了些。目前唯一能做的是先到滑縣再說。到時偷偷的買幢小房子,一家人躲在里面,再想辦法把空間里的糧面弄些出來,度過這個荒年再說。因為再過半年後跟大流去逃荒的話,到處都兵荒馬亂,而她和壯壯又這麼小,哪走得動?餓不死,也得死在亂兵之下。

哄壯壯睡著後,小菊躲在炕上胡思亂想的。連娘什麼時候回房的都不知道。等差不多天明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一覺睡到近中午才醒過來。

她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娘和壯壯都沒在房間里,于是起了床,自已很利落的穿好了那身破衣服,就出了房門,朝廚房走去。她想去廚房弄點熱水清潔下自已,這點小習慣是從前生帶來的。小菊娘還曾笑她,是丫環的命,小姐的身子,窮講究。用冷水隨便清潔下不就行了,燒熱水還要費柴費時間!

走到廚房門口,小菊正想抬腳邁過那道門坎進去,沒想到突然听到里面傳來的話語,好象是在說娘的,于是她收回了腳步,靜靜的站在廚房門旁的暗處。

「二嫂,你說小姑子和她的那兩個小孩什麼時候走啊?再這樣呆下去,可不把我們的口糧都給佔了?

我們家今年的收成也只有三成,還沒有交公糧呢!等把公糧交了,連往年的積糧都可能要填進去!她們一家三口的在這吃著,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一個听起來聲音比較清脆的女聲道。

「弟妹,我看有些懸!你看她們穿得那個破爛,我猜肯定是家里過不下去了,才回娘家來蹭飯吃吧!」這個被叫做二嫂的女人聲音,有些象昨晚和大舅媽對罵的二舅媽的聲音回答道。

「二嫂,那怎麼辦?爹娘也真是偏心!自家孫子孫女都是跟著大人一天兩餐糊糊,卻給那隔了一層的外孫吃面餅。本來家里留的白面就不多,這樣下去,我們的小孩今年一口也嘗不到了!」

「弟妹,誰讓我們家做主的是爹和娘呢?不過,媳婦不能和女兒比,我也就不計較,但孫子孫女總是他們劉家的種吧?難不成連那兩個外家的種都比不過?」

「……」

「……」

「……」

「……」

小菊听著里面說的越來越不象話,心里很想沖進去狠罵這些狗眼看人底的親戚一頓,但想到娘,終究是悄悄的離開了廚房門邊,朝這幾天住的房間走去。沒想到,小菊一進房間,就看見娘正在收拾東西,壯壯也在一旁幫倒忙。

小菊娘一見小菊,正想開口讓她把自已的東西收拾下,吃了中飯好準備去滑縣。走得快的話,應該不到三個鐘就可以進城了。

卻在抬頭招呼小菊的時候,發現了自家閨女有些失魂落魄的。不由得擔心的問︰「小菊,怎麼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和娘說啊!要不我們再推遲兩天再走!」

「不,娘,我們馬上走!不吃中飯就走!」小菊一听,回過神來,有些反應激烈的說。

「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朝你說了些難听的話?告訴娘,娘找她們算帳!」小菊娘一听,臉色立馬黑了下來,把手上正在疊放的衣服用力一放,有些凶狠的說。怎麼對她都可以,這對兒女卻是她的逆鱗,別說踫,就是受點委屈,她都要去找那人拼命。

「沒事!娘!收東西我們走吧!我一點也不想呆在這了!」小菊被娘那窩心的關心,弄得眼紅紅的,忙掩飾著去拿她的包袱。

「娘,听阿姐的,我也不要吃外婆家小面餅了!我們去滑縣找爹爹!」壯壯看見姐姐不開心,他也不開心了,忙抱著小菊娘的胳膊邊搖邊叫。在他小小的心里,阿姐要比小面餅重要得多。

當小菊娘帶著一雙兒女去她的爹娘房里告別的時候,小菊看到外公外婆的眼都是紅紅的,特別是外婆,死拉著小菊娘,要她吃了中飯再走。還邊掉淚邊罵外公,沒管好家,連親閨女回來住幾天,家里的人都容不下。

小菊娘听著,那眼淚也不停的往外流著。小菊則和壯壯緊緊的偎在娘的身邊。這房里正亂的時候,院里傳來了小舅舅劉柱的叫聲︰「爹,保甲長來了!」

外公一听,忙匆匆把把眼淚擦了擦對小菊娘道︰「閨女,你等會!我先出去看看保甲長有啥事!你再陪你娘說會話!幾年沒回來,回來才住這麼幾天又要走,你娘會埋怨爹的!」

小菊看到外公說了這些話後,就急匆匆的出了房門,朝院里走去。小菊看娘正和外婆邊哭邊說著私已話,一下沒有顧上她們兩姐弟!忙拉著壯壯的小手,慢慢的挪到房間里的那扇大窗前,悄悄的用手指把窗紙弄破一個洞,透過那個小洞,朝院里看去。

她看見外公正迎向一個瘦瘦的穿著比外公稍好一點的老頭,很快兩人就朝大堂走去。大約十分鐘左右,那個瘦瘦的老頭就出了大堂,而外公卻一臉悲苦的跟在後面相送。

等外公再次回到房間時,就不斷的嘆著氣。外婆和小菊娘早停了私房話,一臉關切的看著他。小菊則早就把耳朵豎了起來。

「這還讓不讓人活下去啊?今年上半年自立春來就沒有下滴雨,地里的糧食收成只在三成,而下半年也沒雨下,地里的麥子苗都出不齊,看樣子有不有收成都還難說,可政府竟然還要按年成好的收成來納糧!」外公邊嘆氣邊道。

「老頭子,那怎麼辦?」外婆這下也急了。

「哪敢不交公糧?只好把年成好的時候,存在地窯里拿出來湊足數交上去再說!希望下半年能下場雨,好有些收成!這樣也就能捱過這個年景!」外公有些無奈的道。

「如果沒雨下,存糧又都交走了,那我們這一大家子人怎麼辦?」這下外婆慌了!

「總比現在抗交挨槍子好吧?至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外公有些煩燥的說道。

小菊娘一听這事,更不敢帶著一雙兒女呆在娘家了,要知她們一家三口一天的嚼用也不少的,能幫爹娘省點還是省點好,更何況還有那麼多雙眼楮正發紅的瞪著她們呢!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納糧事件,外公和外婆也就沒再留小菊娘仨。但仍然留她們吃了中飯才叫小舅舅套驢車送去滑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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