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
顧燁霆到的時候顧胤棠的航班還有二十分鐘才到，他便在機場旁邊的一個書店里待了一會兒。想起家里有個小家伙，一向不愛去書店的他也破例想去挑幾本好看的童話書以及一些兒童讀物。
進了書店以後才發現，這個書店里面沒有兒童讀物，都是些年輕人看的書籍，旁邊還有一些學生課外書籍。
抬手看了看時間，反正還早，他便拿起一些四五年級的課外書和復習資料慢慢翻看。剛才做飯的時候睿睿和他聊了一會兒，他听睿睿說學習很吃力，在三十多個人的班級里成績是二十多名。
想想也是，人家那些孩子都是三四歲就上幼兒園，慢慢開始接觸學習，而睿睿這孩子從小跟著外婆一起受苦，真正入學的時候是在莫城陽和宋佳音結婚之後，那時候他已經八歲了。八歲才上一年級，學習起來當然會比其他孩子要吃力很多— —
因此，顧燁霆在書店里買了一些能夠幫助睿睿學習的資料書，放進車里之後這才去機場的候機大廳里等候。
不一會兒，候機大廳傳出航班已經準時抵達的提示音，他抬眸看著等候的人們如傍晚的潮水一樣涌向前面接自己的親人朋友，只有他坐在那兒絲毫不動。
來的人不是他想迎接的，他沒那麼好的心情早早去那兒站著等。能夠來機場，已經很給那個人面子了驢。
雖然人沒擠過去，但顧燁霆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前方。
很多人興沖沖的領著自己的家人朋友往外走，等到出來的人漸漸地少了，顧燁霆才從前方盡頭看見了熟悉的四個人——
其中一個當然是顧胤棠。可是還有三個，看見那三個人的時候顧燁霆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心情忽然一落千丈，甚至有幾分厭惡——
葉菁，顧鈞天，還有一個鄭黎沅。
這一家人倒是來得齊整，老頭子一來M市，其他三個人立馬跟過來了。顧燁霆勾唇冷笑一聲，既然大家這麼想見他那個寶貝兒子，他就偏不給見，先晾著，看他們作何感想——
「老二。」
顧胤棠一直在人群中搜索著自己的兒子，本以為來接自己的人會是老三，哪知道從空蕩蕩的等候椅上看見了顧燁霆的身影。他微微一怔，隨即有些驚喜的朝顧燁霆走過來，激動的說︰「我沒想到你會親自來接我——」
顧燁霆慵懶的站起來，掃了一眼跟在顧胤棠身後的三個人，然後不緊不慢的看向顧胤棠，「不是說一個人？」
顧胤棠回頭看著自己身後的三個人，樂呵呵的笑笑︰「听老三說我有了個寶貝孫兒，我一激動就告訴他們了，所以大家都想過來看看他！」
「是過來看看他，還是準備過來挑事兒？」顧燁霆對葉菁母子二人向來沒有好臉色，看著葉菁和顧鈞天，他冷笑一聲︰「如果大哥你們是抱著五年前一樣的目的，專程從溫哥華飛過來挑事兒的，抱歉，恕我不接待——」
「……老爺子，你看看他是什麼態度！」
葉菁走到顧胤棠身邊，勾著他的胳膊不滿的埋怨著。自打在溫哥華听說顧燁霆和莫畔笛重新在一起之後她就憋了一肚子火，加上莫畔笛還真爭氣的給這老二生了個兒子，她已經憋到內傷了，現在顧燁霆居然還這麼說她，讓她實在是無法忍下去！！
顧胤棠沒理會葉菁一把年紀的撒嬌姿態，反而將顧燁霆話里的隱意听進了心底。他回過頭看著葉菁和顧鈞天，眉頭微蹙︰「你們五年前做過什麼事？」
為什麼都沒人跟他說？
顧鈞天望了一眼葉菁之後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似的抬頭望天，一臉的悠然。這件事可跟他沒關系，他不想再被老頭子毒打一頓，會死人的。
「……」葉菁恨了顧鈞天一眼，她怎麼生了這麼個沒擔當的兒子！這還沒人怪到他身上呢，要是她真的怪到他身上，他還不得將當年的事一股腦全說出來，將她這個親媽也給出賣了才算？
顧燁霆瞅了一眼母子倆不齊心的模樣，微微一笑，然後用大度的口吻說︰「大媽，五年前你逼走我女人和我兒子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你讓她們母子倆吃了那麼多苦，我現在就這麼輕易的帶你們去見他們母子倆，豈不是顯得太不把他們當回事了麼？」頓了頓，顧燁霆又笑道︰「再說了，五年前你都可以逼走他們一次，現在讓你見到了他們，還指不定你會怎麼對她們呢！」
「什麼？！」顧胤棠驚詫的盯著顧燁霆，葉菁五年前曾經干過這種事兒？他怒不可遏的一眼掃向葉菁，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不讓他身邊的女人好過也就罷了，居然還敢逼老二的女人帶著他的寶貝孫兒離開，太不像話！！
葉菁恨恨的看向顧燁霆，哼，明明就是故意將她當年做的事說出來的，還裝什麼大度裝作不計較？回頭對上顧胤棠憤怒的眼神，葉菁勾唇一笑，「別這麼看著我，我還不至于無聊到逼走一個跟我毫無關系的人。」
這件事兒只要她打死不認，難道誰還能拿出證據不成？
雖然葉菁矢口否認了，但顧燁霆相信，以顧胤棠對葉菁近幾年的態度而言，他是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所以顧燁霆大度的笑了笑，並沒有將葉菁的否認放在心上。他看向顧胤棠，說︰「酒店我已經訂好了，你們先去休息一下，等明兒個我兒子心情不錯的時候，我再讓你們去見他——」
「顧燁霆，你以為你誰啊！！」顧鈞天憤憤的看向顧燁霆，怒道︰「我們一家人大老遠的來這兒看你那兒子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把自己當誰了？見個小孩兒還要拖拖拉拉等他心情好了再說？不給見就不給見，就你有兒子了不起是不是！！」
「給我面子？」顧燁霆反問了一句，輕笑著說︰「如果大哥這麼喜歡面子，不如我把這個面子讓給你，我帶著我老婆去看你兒子行不行？」頓了頓，顧燁霆慵懶的笑道，「哪怕大哥你在天涯海角，只要听說你有了兒子，我立馬會放下手頭的一切事物，專程過去看你兒子——」
「顧燁霆！！」這一下換鄭黎沅憤怒了！他明知道她結婚這麼多年沒給顧鈞天生一個兒子出來，現在還在這兒幸災樂禍個什麼勁兒！！
「有兒子真是了不起，可惜你那個兒子不是你老婆生的，是兒子又有什麼用！？」鄭黎沅恨得咬牙切齒，繼續冷嘲熱諷︰「不是說五年沒見麼？誰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你的？既然那女人這麼願意給你當小三，想必也很樂意給別人做情人！！」
顧鈞天也憤怒的一語接過去︰「是啊，你樂什麼樂，沒準到最後是替別人養兒子！」
「住口！」
顧胤棠趕緊趕在顧燁霆沒發怒之前制止了顧鈞天和鄭黎沅夫妻倆！老二已經不想讓他見寶貝孫兒了，要是現在惹惱了老二，老二直接帶著他的寶貝孫兒一走了之讓他一輩子都見不著那孩子，他豈不是活得太冤枉了？臨死都看不見自己的寶貝孫兒，這樣的人生太悲哀了！
顧胤棠紅著一雙眼瞪著一點也不懂事的兩人，怒道︰「老子還沒死，這兒還輪不到你們倆猖狂！」然後他堆滿一臉的微笑看著顧燁霆，說︰「他們回酒店，我跟你回去看看我的寶貝孫兒——」
「兒子是我的，我說了不見就不見。」顧燁霆輕哼一聲，他沒想到自己有了兒子之後，顧胤棠竟然變得這麼和藹又慈祥了。
「……」顧胤棠皺了皺眉頭，盯著顧燁霆看了幾秒，態度立馬又軟了下來，「那先讓我看看照片行不行？」
顧燁霆好整以暇的看著顧胤棠，也許人老了真的會發生很大的變化，眼前這個笑容滿面的老人還是二十年前那個時常毒打他的父親麼？他少年時，這個男人扮演了一個冷酷無情的父親角色，但凡哪兒不高興就對他一頓暴打，而此時此刻，他人到中年，這個男人已經花甲，卻變成了一個為了見孫兒而各種好脾氣忍耐的爺爺——
那一刻，顧燁霆的心有些莫名的觸動。
也許是自己做了父親，也許是不想讓佳佳將來也這麼恨自己，他對面前這個老人忽然有了一種憐憫——
低頭拿出自己的手機，他翻出一張佳佳和薩摩耶玩耍的照片，遞給顧胤棠。
顧胤棠如珍似寶的接過去捧在眼前看，葉菁似乎想看看自己恨的人的兒子到底長什麼樣，也湊過去——
哪知道顧胤棠瞥了一眼她，竟然跟老小孩兒一樣轉過身一個人躲著看！
「……」葉菁嘴角一抽，咬牙切齒的盯著顧胤棠的背影！
看樣子，以後老頭子對這個孫兒會很疼愛，顧家的財產已經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會落入老二手里了……
葉菁和顧鈞天同時將目光落在顧燁霆身上，然後母子倆對視一眼，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
半個小時後顧燁霆將車停在了麗豐公寓前面。
莫畔笛因為沒有帶多少衣裳來M市，所以便去衣櫃里拿了一套正正規規的職業套裝穿上。這些衣服都是她留在水月灣沒有帶走的，當時走得匆忙，不僅很多衣服沒有帶走，還有很多生活用品也都在水月灣。
今天去樓上各個房間走了一遍，推開一間房門，她才發現自己留在水月灣別墅的東西竟然一件不落的被顧燁霆搬來了這兒。衣服，房間里的家具，桃花心木做的梳子，粉底盒……一件一件收入瞳底，她看得眼眶濕潤。
……
顧燁霆推開門走入客廳，看著坐在沙發上等著的莫畔笛，不由一怔。
她身上穿著的那件米白色職業套裝是她以前還在奇瑞工作的時候穿的，當時留在了水月灣，是他找了搬家公司將那些東西搬過來的。如今看著她重新穿在身上，他忽然有一種和她一起回到五年前的感覺……
「你爸呢？」
莫畔笛听見開門聲便站起身看向門口，卻只看見了顧燁霆一個人。她有些驚訝，不是說去機場接顧胤棠麼，怎麼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了？
顧燁霆回過神，將莫畔笛再一次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露出溫柔的微笑，一邊換鞋一邊說︰「我讓他們去酒店住一晚，明天再來。」
「……」莫畔笛眼角一抽。
她為了等待那個未來公公的到來特意去樓上化了一層淡妝，又換上了這麼正規的衣裳，還坐在這兒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個多小時。嘖嘖，到最後顧燁霆居然告訴她，她白等了，人沒來！
「佳佳和睿睿呢？」顧燁霆走過來，將手里的購物袋和車鑰匙一起放在桌上，然後和莫畔笛坐下來。他看了一眼客廳，佳佳和睿睿都不在。
莫畔笛無奈的笑笑，搖搖頭道︰「佳佳一個人坐那兒哭了一會兒，估計是哭累了，剛剛才回房間睡覺。睿睿昨晚因為胃痛沒睡好，我也讓他上樓睡覺去了。」
「沒睡一起吧？」顧燁霆驚詫的看著莫畔笛。那兩個小孩子睡在一起不會打起來就是怪事兒了！
莫畔笛更加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看著天花板，要是讓睿睿睡到佳佳的小床上，估計佳佳得一腳將睿睿踢下來。
「當然沒有，我給睿睿收拾了一個房間。」
顧燁霆點點頭，倚在沙發上，側眸笑問︰「看著佳佳哭，你也不去安慰一下，讓他一個人坐在那兒哭……」
「以前太慣著他了，現在脾氣才會這麼壞。」莫畔笛微微一笑，當時是因為佳佳沒有父親，她這個做媽媽的才會什麼事兒都寵著他，順著他，想彌補沒有父親對他造成的傷害。可是如今看來，自己做錯了，平日里乖乖的小孩子遇見睿睿之後變成這樣了，再這麼下去還怎麼收場？
「小孩兒不能太寵，再這麼寵下去長大了就不得了了。」
「其實佳佳性格還不錯，除了對睿睿的事有些過激之外，對其他人還是挺不錯的。」顧燁霆見莫畔笛為佳佳的事這麼頭疼，于是側過身握著她的手安慰，「你要知道，他從小就沒有爸爸，他身邊只有你一個人，他也只擁有你一個人的愛。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本來就沒有安全感，現在還來了一個跟他爭寵的孩子，他當然會害怕失去爸爸媽媽，當然會有小脾氣。」
莫畔笛點點頭，這一點她知道，可是以後她還會生寶寶的不是麼？如果到時候佳佳也這麼對他的弟弟妹妹，讓做父母的人怎麼處理？有些劣根性，必須得從小就讓他改掉，長大了再想改變他就難上加難了。看著顧燁霆溫柔的臉，莫畔笛勾唇一笑，反問道︰「既然你看得這麼清楚，既然你知道你兒子沒有安全感，那你怎麼還想著收養睿睿？你就不怕你兒子長大了恨你？」
「……」顧燁霆嘴角一抽，得，本來是安慰她的，結果反而把自己給繞進去了！他無奈的伸了個懶腰，笑著對此不作回答。
他不回答，莫畔笛也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兩人便往其他的事兒聊開了。
晚飯照常是顧燁霆做的。
吃晚飯的時候，顧燁霆把他在機場旁邊買的資料書遞給了睿睿，溫柔的笑著說︰「這幾天不是請了假不用去學校麼，姐夫給你買了幾本課外輔助書，有時間你就看看，對你的學習有好處——」
睿睿驚喜的望著顧燁霆，學校里一直讓學生自己去買課外書，可是現在的資料書一套下來就是一兩百，家里沒那麼多錢，他也一直沒有跟爸爸媽媽開口說資料書的事。于是大家在上課的時候都有課外書放在一旁，只有他眼巴巴的望著人家，不知道老師和同學們在說什麼……
現在姐夫竟然幫他買了資料書，而且其中有一套還是老師吩咐同學們必須去買的，他以後再也不用受到老師的指責和同學們的白眼了！
「謝謝姐夫！！」
睿睿激動的跳下椅子，站在顧燁霆身邊激動的擁抱了他一下。顧燁霆也溫柔的抱了抱睿睿，看著這孩子開心，他心里也很甜。
對面和莫畔笛坐在一起的佳佳默默的看著顧燁霆和睿睿，嘴里的食物如同嚼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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