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九十三章 不平等條約的雛形

作者 ︰ 猛將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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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說,你覺得該怎麼打?」他的同窗們在一旁湊趣。

「如果我是前敵的指揮,王寶將軍、張小虎將軍的角色,我便充分利用大城府的地形。此城在三條河流匯合的一個島上建成,我軍的水師便可逆流而上,在河面最寬處停泊,以炮火封鎖河面,杜絕外援進入城內。」

「同時,水師與陸上的兵馬匯合,互相以炮火支援,在河面最窄處搭建浮橋,以期在大城城下建起立足之地,就算不能,也可以用浮橋來阻斷敵人外逃之路。」

「而且大城鼎盛之時,也號稱居民百萬,我封鎖了對外的通道,城中長不出糧食,庭院里沒有肉類魚蝦,街道上也不會有油鹽醬醋,要燒柴也只能拆房子,長圍久困也是一個辦法。」……

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想法層出不窮,听得陳倫有些腦脹,他不得不承認,而且這些政事學堂的學生並不同于普通的紙上談兵者,連氣候後勤士氣什麼的都考慮進去了。經過這些人的一番分析,似乎大城府的陷落也是指日可待了。

「   !」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聲音由遠而近,不大,但是卻充滿了力量和氣勢。

「來了!來了!」樓下傳來一陣陣騷動。

正是那一萬新兵過來了。

這一萬人,正是三月前進入河靜,接受壯丁訓練的那些移民和已經到了成丁年齡的原有人口,其中還有不到二成的土人少年。

隊伍以營為單位,每一個營千人規模,每一個營又分為十個方陣。行動起來,百余個方陣綿延數里。

每個方陣前,是掌旗兵高高舉起該部所屬的營旗,之後數十名極為彪悍的長槍兵緊隨其後擔任護衛。護衛後面又有數十面旗幟和號手、鼓手之類的,掌著鼓號。

之後的各個小方陣便是以百人為單位,十個人為一排,十排為一個方陣。或是手持長矛,或是肩扛火槍,或是腰間佩著四尺長刀,手中舉著厚木制成,蒙著鐵皮的巨大盾牌。陳倫大略看了看,火槍兵同長槍兵、刀盾兵的比例大概是在四成、三成、三成之間。

難得的是,隨著號角聲,似乎所有的兵士,都是同時邁出一只腳,跟著在同時邁出另一只腳,且除了持盾、握矛、持槍的手之外,另一只手的擺動竟也是一個頻率,一個幅度。手臂同衣物鎧甲的摩擦聲,一陣陣的腳步聲,竟然讓陳倫渾身有些發顫。

「這是修羅惡鬼!」

篤信佛教的一名從人,嘴唇顫抖著說出了這一句話,就再也沒有說出什麼。

他的話,讓陳倫深以為然,如果不是妖法,那麼,南中軍用什麼手段訓練出來的如此精銳?而且听旁人講,只是短短的三個月時間?一定是妖法!

「此非人力所能及也!」他仰天長嘆一聲,「王!氣數!劫數啊!」

待隊伍過完,整個街市恢復了往常的喧囂和嘈雜,陳倫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大人,大人!」從人們將滿滿一鍋放了排骨、母雞、扇貝、螃蟹的砂鍋粥喝完,也不見陳倫有什麼動靜。「我們是不是也回館驛去?」

「不!吩咐那幾個轎夫!抬我去禮房!我要接著同安大人談和約的!」

在將軍府下人的眼里,東跨院的三進院子,戶房、兵房、工房、營務處,以及負責培訓保長的政事堂,便如同一台構思精巧,動力強勁的戰爭機器一般。

兵房秉承將軍的旨意,做出戰略部署,提出兵器錢糧的需求,營務處負責調動軍馬,戶部則是調撥錢糧補給,工房打造軍器火藥。然後政事堂將一批批經過系統培訓的保長們送到各地主持工作,用不了多久,一片心開闢的地區便打下了將軍府的印記。

一道道命令從這里發出,一批批錢糧軍器根據這里的指示調撥到各地,成為在前敵廝殺的子弟們肚內的食物,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兵器,換來的是廣袤的地域,無數的良田。

如今又獲得了一場大捷,眼見得,暹羅的大片土地也要歸屬在將軍府的旗幟下了。

負責報捷的黃一山、炎龍二人,此刻卻沒有在大街上的耀武耀威。兩個人將八瓣帽兒鐵尖盔放在地上,頭壓得很低,跪倒在守漢的面前。

「起來吧!你們是功臣,又是押運繳獲的軍馬的,一路勞頓辛苦了。」

守漢溫言撫慰這這兩個鳳凰營的悍勇之士。

「你們都是好樣的,二百騎就敢去沖擊暹羅軍數萬人的大陣。先聲奪人,為大軍的勝利打下了基礎。」守漢開始歷數黃一山和炎龍的戰功,「前後共計斬下了首級二百余顆,你二人果然是我南中軍中的虎賁之士。」

兩個人听主公如數家珍一般的說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不由得咧著大嘴一個勁的傻笑,自己不過是統領一隊人馬的隊官級別的人物,雖然說領的是鳳凰營的近衛,但是畢竟官卑職小。眼前這位,可是南中軍數萬軍馬,數百萬百姓的最高統帥,能夠從他嘴里听到贊許自己的話,這比什麼獎勵都要來的讓人興奮。

「你二人此番押運來的馬匹,我也有了安排,王寶在軍報上對你二人大加贊揚,說你們有騎將之質,這樣,我南中你的馬隊也要開始組建,你們有沒有興趣去下寮,一邊養馬,一面訓練馬隊?」

「主公提拔,屬下自然萬分的願意,只是王寶將軍眼下正在前敵,且又是身染重病,我等此時離開,……」炎龍沒有黃一山想得復雜,听到黃一山說出了內心的擔憂,急忙點頭附和。

「無妨事!你們抽調出來,我從近衛營中抽調一哨人補充到鳳凰營中,再下一個札子,讓鳳凰營的近衛隊擴編為鳳凰營近衛營。這樣一來,你們的老部隊,不但實力不會受損,相反還有些加強。你二人以為如何?」

提拔了兩個有功將士,開始進入正題。

炎龍從內衣里很是費力的掏出一枚鑰匙,黃一山則是將盔甲卸去,從前胸上摘下一個木盒,讓炎龍和營務處的會辦陳天華驗過了木盒上面的火漆,才打開了木盒,取出了里面王寶的軍報。

看了幾頁,守漢便揮手命令黃一山和炎龍到外面先行吃飯休息,其余的人留下來商談。兩個人自然知道,主公要和大佬們商量一下軍國大計,這些事,不是我等這個級別的人能夠參與的。

「王寶病了!軍中疫病流行!攻克呵叻城也是鳳凰營的作為。新附各營中十停中病倒了三停。俘虜的降兵差不多倒了一半。此番攻打呵叻,幾乎全部是鳳凰營的兵力。」

守漢極其簡單的幾句話,讓幾位重臣臉上的表情立刻從歡喜變成了嚴峻。

「那豈不是北線攻勢勢必要停下來?」陳天華從用兵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不錯,王寶也是也如此說的,他用他當年在山林中打獵采集時得來的經驗說,作戰如狩獵,如采集,先求不敗,求穩當,再求全勝,如不能全勝,便要想法子獲得最大、最多的獵物。」

這一點,倒是和守漢的想法一致,如果不能將一群獵物一網打盡,那也要盡可能多的獲取收獲。換句話說,就是利益的最大化。

「主公,這幾日暹羅使者始終纏著安大人,已經明確的條款有如下幾條。」

暹羅繳出王室及各級官吏印信,到大營中重新領取印信。暹羅願意選送王室美女或官吏、貴族之女到南中和親。願意每年奉送造船木材,同意南中在湄南河口設卡收稅,同意南中各色貨物進入暹羅時免收稅款。

「眼下,糾結的所在,就是王寶佔據的北部地區,地位過于重要,必須交還給暹羅,此其一。賠款數額過于巨大,暹羅王拿不出這許多的款項金銀,此其二。湄南河下游歸我所有,暹羅也有一些顧慮,擔心此地離大城太近,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意思。此其三。」

「第一,賠款數額不能減少。但是可以采取折中額辦法,分期付,或者用暹羅的山林、礦產、土地抵押。他暹羅王可以將北方的土地抵押給漢元商號嘛!讓漢元商號替他賠軍餉。兩家商量一下條款,具體多少年的抵押期。第二,我要他的湄南河下游,我也不白要,我把在真臘邊境的柏威夏寺給暹羅。以便他們弘揚佛法。」

守漢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听得在場的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還能夠這樣搞?

主公你還能更加的沒有節操嗎?

拿別人的東西,來換取別人的土地?

用別人的土地,來當做典當品在自家的商號里借錢,作為賠償的軍費?

「第三,他們必須承認,馬來半島,一直到滿剌加的土地,是我大明舊港宣慰使司的土地,是我大明自古以來的領土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北部地區抵押期間,他們的軍隊可以駐扎在北部,但是,我漢元商號的護衛隊,也有權對這一地區進行監督管理。」

「我南中居民,有權力在暹羅各地經商、貿易、采礦、砍伐等經營活動,在此過程中,享受暹羅貴族待遇。所有經營收入,暹羅不得收取稅賦。」

「為了體現我們天朝大國泱泱上邦的氣度,我們將用低于市價一成的價格,向暹羅出售我南中的各類物品,包括鎧甲刀槍火藥。幫助他們保衛自己的領土不受緬甸人的侵擾。」

「除了將北方地區作為抵押物外,為了確保我們的利益不受損失,我們要求對暹羅的對外貿易、財政系統、稅收系統進行監管。」

「為了體現我天朝上邦對暹羅的恩澤,我們將對暹羅王室的統治地位進行保護,如有內部的奸臣、權臣,外來的敵人試圖改變暹羅王室的統治,那是我們不能容忍的。我們要出兵恢復暹羅的正統秩序!」……

守漢想到哪里便說到哪里,盡可能的回憶一下腦海里各個不平等條約的精髓部分,听得在場諸人眼里冒出一陣陣狂熱的火星,原來,強搶豪奪,還可以這麼冠冕堂皇的?看來,主公不光是深通莫家之道,對于法家和縱橫家的那些厚黑之術,也是深得其中三味啊!

不過,當安天虹將守漢的意圖要求做了一番整理之後,用駢四儷六的文字說出來,听得陳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時而興奮莫名,時而垂頭喪氣。

「確保我們暹羅的統治,幫助我們抵御北方的侵略?這個好!」

「賠款數字不能減少,但是可以分期付,計算利息,這個?可以向王稟明情形。請王定奪。」

「向我暹羅低價出售南中各類物品,但是不得收取稅賦?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這到底是苦口良藥,還是包裹著蜜糖的砒霜,陳倫不敢去往下想,他只能依照自己的權力和安天虹繼續談著一些技術上的細節,比如說是選拔宗室之女還是王公大臣的女兒,亦或者是在民間廣選美女送到河靜府來。

另一方面,搭乘著往前線運送藥品的快船,陳倫派出信使前往大城,向頌曇王稟明這里的一切。並寫成了詳細的奏折,條分縷析的將南中軍提出的各項條件的利弊逐一分析,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乍侖蓬無能!喪權辱國!」

任何一個政權里,都有這樣的矛盾分歧,有所謂的主戰派,主和派,中立派的區別,暹羅也不例外。

「爾等是里通外國之輩,一心要賣主求榮!」

「我等是里通外國,賣國求榮?我倒要說你們是空談禍國,誤國誤民!」

「南北兩個方向的百姓,官吏、潰兵紛紛涌進大城,試問,這些人如同受了雷雨打擊的小鳥,如何能夠展翅飛翔?」

「此輩家園被毀,正是一心求戰、復仇心切之時,民心可用,南中賊千里遠征,已是疲憊不堪,且細作來報,軍中疫病流行,正是我軍大舉反擊之時!」

朝堂上開始了無窮無盡的爭吵。最終結束這樣的爭吵的,不是頌曇王的權威,而是一個消息。

「報!」

「有緊急軍情!」

「講!是什麼緊急軍情?!」

「大城以北四十里有南中軍游騎探馬出現,似有窺探我軍防務之嫌。」

「大城南路,有南中軍炮船出現!如今正在四鄉大抓民夫,準備拉縴拖過淺灘,直抵大城城下!另外,炮艦後面似乎有大批的船隊,遮天蔽日而來,船上有無數軍馬槍炮!」

頓時,如同給炙熱的油鍋灶下潑了一盆冷水,頓時,朝堂是一片安寧與祥和的景象,方才主戰的人一個個站立的姿勢就是南中軍的甲長們也挑不出毛病來。而主和的人們,倒是有幾分趾高氣揚,「看!我就主張不能打,打是打不過的!沒有前途!」

倒是方才一直不發言的中立派人士們開始有了動作。

「湄南河從來沒有明人大船駛入過,就算是那些來往貿易的福船,似乎也遠不如南中軍的大船,他們是如何進入這一片水域的?」

「回稟大人,據炮台的士兵回報,似乎有英吉利人的船只為他們在船隊前引水!登岸的軍隊,打的旗號是南中軍近衛營字樣.」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的人都不說話了,那英吉利人、荷蘭人、葡萄牙人,都是在暹羅、在大城久做貿易。此輩紅毛夷人,善于操作船只,對于湄南河、大城周邊的水域,怕是比暹羅當地人還要熟悉一些。

那近衛營據說更是南中軍中的精銳,當日強渡靈江,便是頂著阮家軍的炮火前行,戰力最為凶悍。這些家伙,千里迢迢的從安南海運前來,難道說到我暹羅,到大城城下來游山玩水的不成?!

主戰派和主和派的態度立刻就如同蹺蹺板的兩端,一個極其高漲,另一個低沉到了極點。

「王!天朝大軍已經是兵臨城下了,且又說了,保全暹羅王室,只是要些軍餉、犒賞之類的財物,北方的土地,荒涼蠻野,正好可以抵押給漢人的商號,來換取錢財,暫時支應過去,以緩解國庫不足。至于說事後的償還,我們只要在那些賤民頭上加些稅賦也就是了。更何況,天朝大軍也說了,願意和我們展開貿易,賣給我們武器刀槍火藥,幫助我們抵御北方的緬甸人。臣下愚見,還是速速派人出城與天朝大軍接洽,告知對方,我們願意接受全部條款,如今正在清點府庫,選擇美女,請他們不要誤會,不要攻城便是。」主和派從各個角度勸說頌曇王接受議和條款。

「王!臣下和乍侖蓬一樣,都是華人,也都有家人從事商賈之事,咱們不妨從商人的角度來分析一下利弊得失。」倒是原先的中立派,依舊在這種紛繁復雜、兵臨城下的情況下,為頌曇王分析著情況。

「小臣仔細研讀了乍侖蓬送來的議和條款,無外乎三大部分,權力、錢財、商貿。權力,所謂的華人享受我國貴族同等權力,這是虛好看,大多數華人在暹羅都過的不錯,經商、做官者比比皆是,便沒有這個條款,也差不多都是比那些賤民強得多。至于說北方與南方的土地,北方呵叻府,依舊是我暹羅的,只不過是暫時抵押出去而已,南方的那些土地,皆為沼澤灘涂,一場洪水過後盡成澤國,明人願意要,便給他們便是,只是要折算一下賠款,算是我們賣給明人的。」

「至于說錢財,如果大軍攻城,城池一破,所有的子女玉帛,自然是盡數歸了南中軍所有。然,議和條款上首先便說了,保護我王室江山萬年。便是要些賠款、地盤也是值得的。」

「最要緊的,便是商貿。臣下家中,頗有子弟與南中有生意往來,其地大興工商,有鹽糖布瓷酒肉油等物,又有九轉鋼生產,每一物皆是大利,如若照議和條款所說,照市價低一成出售與我等,便是轉手賣給泰西各國商人,也是大有利益啊!」

「所以,以臣看來,南中軍所要的,無非是些虛的,只有些金銀算是實物。別的都只是禮儀之爭而已。至于說承認那些土地是明國的,便承認就是,只要我暹羅……」

「報!據報!南中軍以三天一斤鹽的高價雇佣民夫,已有數千人前往,無數的火炮糧草輜重車輛被從船只上卸下,蜿蜒不絕,正向北來!」

前哨的軍報流水價報來,一條條消息,震得朝堂上袞袞諸公頭暈眼花。

「王!」主戰派也好,主和派中立派也罷,都將目光投向了高坐在黃金寶座上的頌曇王。

半晌,從寶座上飄下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便是偉大如黑帝納臘萱也有屈服于緬甸的事,何況我等與天朝?方才鄭大人說的不錯,天朝大軍不是為了滅我暹羅而來,恰如嚴父教誨幼子一般。又有幫助我暹羅抵御緬甸之承諾,有此,我等便可高枕無憂矣!」

「傳旨,封存各處印信,送往天朝大營。」

「傳旨,清點各處府庫,準備犒賞天朝大軍。」

「傳旨,各公主、各王公大臣之女進行造冊,以備挑選。」

「傳旨,城頭之上,懸起白旗,打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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