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八十五章 巡視匠師協會

作者 ︰ 猛將如雲

種田情節又來了,又有一些土法上馬的科技。希望不會被大家反感。

很多在河靜長大的人,回憶起他們的童年,都會說起每年冬天,空氣里彌漫著一陣陣的甜香味道。那是因為榨坊開始一個榨季的工作,大批的甘蔗被鋼制榨轆碾壓的粉身碎骨,流盡體內最後一點汁液。

學堂里放了假準備過年的孩子們,便循著味道趕來,在高牆外,貪婪的呼吸著這免費的甜香味道。

稍大一些的孩子,便聚集在校場旁邊,觀看著那些新丁的集訓,有的手里還舉著長短不一的竹棍,模仿著操場上新丁的動作,間或嘲笑那些新丁的反應遲鈍和動作的笨拙、錯誤。

城市的上空,便彌漫著糖分的甜香,稻谷的濃香,以及各類燻臘食物、米酒、甘蔗酒的陣陣香氣,如果有過往神靈的話,也定然會被這些香氣所吸引,進而駐足不前。

不過,稍稍一會,神仙們便會發現一陣陣的不和諧氣味。

校場上、靶場上一陣陣殺氣沖天,喊殺聲不絕于耳,直沖雲霄;而遠處靠近山區,則是火光沖天,晝夜不停,火光中夾帶的煙塵,足可以嗆得神仙們咳嗽不止,涕淚橫流。

「這就是我們的試驗高爐!」

幾個月的施工、試驗,匠師協會的試驗高爐已經運行比較平穩,幾天是特為邀請守漢前來,讓他這位匠師協會的會董,也來觀看一下自己的心血成果。

「主公,按照您的提點,我們呢,將煉焦池子,同此高爐設計在了一起,這樣,煉焦產生的熱氣還可以用來溫爐,廢物利用,一舉兩得。」

冶金坊的主事凌正談起自己業內的事情,總是容易進入忘我狀態。這似乎是技術人員的通病,不過守漢也是對此見怪不怪了,有的時候,他也迅速進入這種狀態,同這些人們展開激烈的爭論,甚至是爭吵。

「這爐子,如今一爐可以出600噸,著實能干,強盛過坩堝數百倍。不過,也是個大肚子漢。」仿佛說自己的兒子一般,凌正用一種寵溺的神情語氣描述著眼前這台在21世紀屬于絕對打擊取締對象的小高爐。

「我們做過測算,差不多,每出一噸鋼,需要消耗一噸七的焦炭,如果算上煉焦時消耗的煤炭,差不多每煉一噸鋼,便要消耗兩噸煤。算起來,同坩堝煉鋼相比,還是便宜的。不過,主公,如欲大興此高爐技藝,一來,采礦人員要增加數倍,二來,每日里消耗的煤炭要增加進口,三來,便是各個爐子上的匠師、技工要增加。單以此爐計算,每次出的鋼,便足夠我南中軍民消耗。」

「但是,屬下等不明白的是,既然九轉鋼業已有了十多個品種,可以滿足從鑄造火炮、軍營中盔甲刀劍到民間菜刀的各種需求,為何還要如此大費周章的煉鋼?」

當著眾多人的面,凌正還是有些話沒有說出來,除了這些之外,他還接到守漢的信,要求他在從莫家控制的高平等地山中采來的礦石中,進行煆燒、分選,將所得之物,在煉鋼過程中進行試驗。

凌正不知道的是,另一位安南都統使莫家殘余的地盤上,有著儲量高達一億多噸的錳礦,錳是做什麼的,守漢當然清楚,否則,也不會用九轉鋼所制造的刀矛鎧甲同莫家交易了高平境內重慶地區的幾座礦山。

經過對運來的礦石進行分類,凌正和他的同事們將礦石分為軟、硬、黑三種,然後再將這三類礦石進行分揀、煆燒等活動。而那些被標注為軟的礦石,在爐內煆燒後,便得到了著名的二氧化錳。而且差不多是純度在百分之七十左右的二氧化錳!

經過幾次坩堝煉鋼的實驗,凌正不得不承認,主公又得到了一件好東西。將煆燒所得之物,按照一成或者一成三的配比同鐵水結合,得到的鋼,較之九轉鋼更加堅硬,且不論是韌性還是延展性都要強得多。

在得到完整的工藝流程和配比之後,凌正悄悄的趁熱打鐵,將鐵礦石、二氧化錳、焦炭混合,試圖得到更加瘋狂的制造工藝,竟然也看到了成功的苗頭。

這些新得到的鋼材,還沒有正式命名,只是有幾個匠師協會的重要人物知曉,那些制得的鋼,被悄悄作為工具鋼制造成為各類工具分發給得力工匠使用。

「凌先生,你卻不知道,我軍在與南方逆賊作戰時,發現他們也裝備了九轉鋼的器械,假如我們不搞些新技藝,超越賊寇,天長日久,我們的長處卻變成了短處,這卻又如何是好?」守漢自己也清楚,關于技術儲備之類的概念,怕是這些老先生們听不懂,便只能用他們能夠听懂的話來說。

「主公如果一定要開設高爐場,那勢必要增加煤炭進口,耗費巨大啊!」凌正還是從自己的角度來看問題。

「先生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旁負責屯田墾荒事宜的鄭全芳,笑吟吟的開口辯駁。「如今,我卻只盼望先生這里能夠多用煤炭,多出煤灰。」

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凌正,頓時被鄭全芳的話搞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這?鄭先生莫要調笑某家,某家正為這每一爐一千余噸的焦炭發愁。您卻來說這樣的話。」

鄭全芳滿臉得意,「凌工,您可知今年的米價如何?油價如何?由此二價,而衍生的酒價、肉價、菜價,又如何?」

「這些事,家中有老妻承擔,工場中有庶務負責,某家卻是不知。」凌正很是老實的回答了鄭全芳的提問。

「你莫要調侃凌工了,馨遠,凌工是厚道人。」

「凌工,列位,這煤炭煉焦之後,焦炭與鐵礦石一同燃燒,所得之物除了鋼鐵,便是煤灰等殘渣。困擾凌工的,卻恰是在下的寶貝,粉煤灰同純堿混合之後,煆燒四分之三個時辰,所得之物,主公稱之為貴肥。最是肥田不過,特別是用于對生荒之地。貴肥問世後,我等粗粗算過,新開闢的生荒便多達四百余萬畝。且不說那些原有的田土,有如此利器,米油肉菜怎麼能不賤?連帶著,有數十萬畝旱田被人用來種植甘蔗,皆是因為米糧便宜,便有人要種植些甘蔗等物。便是此物之功啊!」

「每畝田要播撒多少?」凌正也是種過田、挨過餓的人,自然知道世上萬事吃飯第一的道理。

「做底肥的話,每畝田至少要五十斤,如果要效果好,則是要一百斤。所以,我說您這里便是有再多的焦炭消耗,也會是不夠用的。」鄭全芳整整衣服,深深的向凌正施了一禮,「全芳謹代數十萬墾民,多謝凌工了!」

「馨遠兄!這禮數老頭子可是不敢領受,全賴大人之功。」凌正手忙腳亂的向鄭全芳還了一禮。

雖然說是沉迷于技術,凌正倒不是那死腦筋的人,忽然想起一事,「主公,往日煉焦,除焦炭外,所得之物便是焦油,此物歷來由通和染坊用來制造燃料,印染布匹。日前幾位煉焦池上的徒兒,將所得焦油進行二次分餾,又得一物。徒弟們用來試驗了一番,發現此物竟與猛火油相仿,燃燒起來效果頗佳,不知能夠派上何處用場。」

「嗯?難道說下面搞出來了煤焦油深加工?進而催生了輕油?」守漢的左眼皮不由得跳動了起來。「要是這樣的話,以後的燃油來源又多了一項,不必擔心緬甸那群家伙不賣給老子猛火油了!」

「好!稍後,看過這一爐鋼之後,我等便去看看你說的那油。如果好用,便讓那幾個煉焦池的徒弟,轉去化工坊,專門制造此物。」

「大人!那煤炭進口和人力的事情?」關于自己的問題,凌正還是死不松口。

「煤炭,鄭家的使者鄭杖已經表過態了,我等要多少,他家便供給多少,只要我用鋼制刀劍盔甲沖抵貨款即可。另外,上個月,我們不是賣到了廣西二十萬石粳米?所得銀十萬兩,秉承主公之命我已寫信給廣西,請他們代為購買鄭家煤炭,轉運我處。照主公的意思,我南中,必須要有能夠保障半年消耗的煤炭儲備才可以。」執掌對兩廣貿易的李沛霆手里搖動著一柄象牙骨的折扇,很是得意。

「大人,听說廣西運來了一千匹果下馬?據說這馬特別有力氣,善于拉車?」看到煤炭的事情有了眉目,凌正又開始關心運力問題。

「不錯,是有一千匹馬,二百匹兒馬,八百匹騍馬,不過,這些馬匹,你們暫時不要打主意了!我要派別的用處。」

「主公!我不多要!給我五十匹,我就能省出好幾百人來!」凌正還是有點不死心。

「馨遠,你把你此番南下所見所聞,和諸位先生說說。」守漢有點懶得自己去一一解釋,點手示意鄭全芳來給這群虎視眈眈盯著這些馬匹的得力干將們。

「列位,十月里,在下奉命南下下寮地區,進行農桑之事的觀察,賴主公之赫赫之威,將士之英勇善戰,此地已盡在我手,方圓數萬里啊!除田地外,尚有山林、草場等。主公已經命人運送三十石玉米草種子南下富瑯山區,交給在那里進行畜牧的胡禮成家人,不日,這些馬匹也將南下,在富瑯山區放牧,繁殖。主公給胡家的要求是,天啟七年年底之前,要上交至少三千匹馬!還有,下寮除了田地之外,主公還命在下在此地試種茶樹和佛郎機人搞來的滴淚樹。馨遠相信,不久之後,此地勢必又是一個聚寶盆,列位大人、先生,不妨回家與內當家商量一二,拿些銀錢,安排子佷兄弟前往,已著先鞭。」

听了這話,各個工坊的主事,頓時如同泄了氣的豬尿泡一般,一個個掩口無語。是呀,主公要繁殖馬匹,這個理由,搬將出來,誰能抵御?

「火候到了!」爐前一陣發喊,顯然是鋼水馬上就要出爐了。

「請主公與各位大人戴上眼鏡,以防傷損目力!」冶金坊的幾位僕役手里捧著一個木盤,里面是一副副黑色護目鏡。

歷來燒窯、鍛造、冶金等事,除了肢體損傷之外,便是對眼楮的傷害,很多地方的窯工,為了保護自己的眼楮,特地供奉眼相娘娘,祈求她保佑信眾的目力不受或者少受損害。

在冶金、陶瓷、玻璃等工坊設立之初,便有主事們將窯工要求建廟祭祀的的事情轉秉上來,作為一個接受過現代工業生產的人,守漢自己自然不會相信什麼眼相娘娘,但是,工人的勞動保護措施是必須的。

在開始玻璃生產制造之初,除了進行玻璃的月兌色、透明度等要求之外,守漢的另一個要求就是如何制造出黑色的玻璃。

玻璃的燒制和月兌色倒是不難,在守漢的提示之下,工匠們將草木灰與茅廁老土熬煮冷卻後析出的晶體——硝酸鉀添加進去,作為玻璃的月兌色劑,在玻璃燒制成液態時不停的攪拌,將氣泡攪拌出去,然後加入月兌色劑硝酸鉀,通過氧化完成月兌色過程。依照這樣的技術,雖然制成的光學玻璃比不上21世紀的產品,但是在17世紀,也是一項驚人的技術了!

那些樺山久高、鄭杖、關寶瓊、胡永聞等人見到的玻璃窗便是通過這樣的工藝制造出來的玻璃。如此低廉的成本,卻白白的讓我們的豬腳背上了敗家、亡國之君的黑鍋。

將玻璃燒制成液態後,通過玻璃本身的重力作用,做出的凹透鏡和凸透鏡鏡片悄悄的變成了各級軍官手中的千里眼,也變成顯微鏡的鏡片。順帶說一句,著名的列文虎克,便是用重力制成的鏡片,欺騙整個世界說他是通過磨制的方式獲取的,這樣簡單的手段,竟然騙了世界幾百年!

但是,月兌色容易,將顏色如何加進去,卻令所有的人為難了!各種各樣的方法試了無數,卻始終無法讓玻璃再有顏色。

最後,在陶瓷工房的兩位主事和股東黃麒英和林阿榮的提示下,人們想起了燒制瓷器時為瓷器上色時使用的朱明料。

工匠們小心翼翼的將銅綠、黑料等各類顏料一一添加進去,果然,玻璃開始呈現不同的顏色,而且與添加進去的顏料基本一致。

這樣一來,大家心里邊有數了!要想得到黑色,最簡單的一個辦法就是,將各類顏料混在一起!

很快,第一批黑色護目鏡便問世了。

對于護目鏡的由來,這些各個工坊的主事們自然也是有所耳聞,只不過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奧秘,只知道是主公體恤部下,命人費盡心思制成了此物。而且,被工匠們一個個登記編號在冊,珍而重之的存放在個人的更衣櫃內。

「準備開爐!」一聲聲嘶力竭的斷喝,唬的眾人急忙將護目鏡戴好,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遠處的高爐。

幾個壯漢用鐵鉤將爐門打開,一股熱浪迎面撲來,饒是眾人離著遠,也是頓時周身大汗淋灕。

隨著爐門的開啟,頓時鋼花耀眼,火星四濺,人們顧不得驚嘆,只是死死的盯著眼前這以往便是在夢中也不敢想的事情。

一塊塊還在冒著煙的鋼錠被抬到眾人面前,「主公,列位先生,這便是這一爐鋼!」

「列位先生以為高爐煉鋼如何?」在為冶金坊慶功的酒宴上,守漢端著酒杯,笑嘻嘻的看著周遭的諸人。

「主公英明!我等萬不可及!」匠師協會、漢元商號、通和染坊等等眾人,便是豐順聯號的大掌櫃,阮家的唯一傳人,眼下正在江南築路的阮福渶,也是舉杯歡笑不已。

「誒!莫要吹捧,守漢便是渾身都是鋼錠,能夠打幾根釘?」

「大人,屬下有一句心得,願意與諸位同僚共勉。」負責造船的王全,站起身舉著酒杯向守漢祝酒。

「那便是,主公的話,理解的便執行,不理解的更要執行,在執行過程中便理解了!」王全將酒杯一飲而盡,翻過來向眾人照了照杯。「當日,主公命在下在伏波號吃水線一下用黃銅敷設一層。老實說,在下心中頗是不以為然的!覺得主公是暴餮天物啊!用上好黃銅包船底!但是,近日對水師各艦船進行檢修,主公的座艦,基本上船底沒有貝類附著,更不要說水草生長!這樣的船只,在水中航速不減!而其他船只,老實講,可是要了老夫的命了,我要帶著大家伙,一點一點的把船底附著的那些討厭的家伙清理下去!算起來,這耗費的錢糧,不比在船底包銅少!而且每年都要清理啊!」

「老王,你在那里羅里嗦的說了半天,是不是想讓主公撥錢糧給你,讓你把所有的水師炮船都包上銅?」

「然也!」王全很是痛快的干了一杯。眼楮炯炯的看著主位上的李守漢,不光他在看,在場的水師軍官也死死的期盼著。

「只要是用錢糧能夠解決的事情,便不是事情!」守漢的話,令在場的水師諸將歡聲雷動,是啊!誰都知道,如今南中不缺的就是錢糧。

「諸位,听我一言,莫要說我英明,我只是比列位敢想一些,所以,列位也可以做英明之人,只要敢想!敢于去實驗,我想,諸君也都是英明之人!沒有不能用的廢物,只有我們不知道的用處!」

一個月後,天啟五年正月,南中的楓樹嶺實驗室開始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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