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二百七十章 街頭即景

作者 ︰ 猛將如雲

「大明萬歷年,建奴造了反.先佔撫順關,後戰薩爾滸,搶我財物奪我田,掠我妻女兄弟為奴婢,慘慘慘!」

清晨,當從城鎮到鄉村,各條道路上背著樣式不一的書包,甚至是小竹筐,膚色深淺不一,相貌各異的孩童們,口中唱著最近學會的歌謠,呼朋引類的往學堂去的時候,新的一天便在這歌聲中開始了。

這是南中老區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早晨。

而像滿剌加等新近納入正式管理體系的地區,這樣的景象也開始悄悄的出現了。

讓我們將視線拉回到柳桂丹揚威校場之前的半個月,那個時候這位李華梅的道家師傅還在命令士兵們練習突刺和步法。

同樣是歌聲朗朗的早晨,英格蘭東印度公司的商務代表威德爾,和他的幾個船長在順化街頭的一間茶樓上看著店小二托著琳瑯滿目的各色食物在身邊飛奔而過,有些瞠目結舌。

那些幾乎透明的蝦餃,可以從薄薄的面皮隱約看見里面蝦仁的粉紅色身軀;那些咬一口便有著大量湯汁流出的包子,不知道是如何將那許多的汁水包進去的?

這些,讓這群幾百年後依舊以黑暗料理而聞名于世的英格蘭人不知所措。對比一下他們著名于黑暗料理界的巧克力茄子(大概做法就是蒸熟的茄子澆上巧克力醬汁。)、巧克力裹香蕉、羊女乃酪加巧克力碎、布列塔尼式可麗餅等傳世名菜而來,無論是色香味形,都無法與之比擬。

唯一似乎可以與之匹敵的,便是那用豆豉汁蒸的的鳳爪,可是從人們吃起來美滋滋的狀態,看上去沒有那麼難吃啊!

威德爾爵士看了半響,索姓令通事喚過店小二,指著一旁桌子上林林總總數十樣的茶點小吃,比劃著,照樣來一份!

「又是一群暴發戶的海客!」久歷江湖,眼光毒辣的店小二對于這些西洋海客的作為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口中熱情的招呼著,心中不免鄙夷一番。鄙夷歸鄙夷,他也不會同白花花的銀元過意不去,一般這群海客吃得美了,都會有銀元打賞下來。

他看得一點都不錯。

作為英格蘭東印度公司的商務代表,威德爾爵士率領六條武裝商船在印度從莫臥兒帝國的土王手中收購了大批的小麥、棉花、硝石和二十對種馬,沿著海岸線向東一路駛來,經過凌家衛島登記報關,入口。

入口時駐守在這里掌管對西方貿易的葉琪就同他簽訂了貿易協定,這些貨物在順化會被李總督的工場、商號收購,而且價錢會很是令人滿意。

不過,入口時繳納的關稅也是很令人吃驚的。

「我的上帝啊!這群家伙,簡直比猶太佬還要貪婪啊!」他的會計師拿著稅票看著一箱一箱的銀元被海關稅務司的人搬到海關稅務船上,換來了一面懸掛在桅桿頂上的小旗幟,不住的用阿爾比昂土語咒罵著。

「稅票收好,你們這些貨物照規章是我們鼓勵進口的額,照著值百抽五的標準執行,先征後退。到了順化完成交割之後,可以拿著收貨方的文書到海關退稅。這旗幟是證明你們已經繳納了關稅,屬于我大明南中軍的保護對象。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火炮可以先收起來了!在這段海面上,還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動掛著水師保護旗的船只!」

眾人半信半疑的一路東來,果然是風平浪靜,平靜的令人只想打瞌睡,要不是沿途遇到了幾波南中軍水師的巡邏船隊對過往船只進行檢查,這次商業之旅簡直平淡乏味到了極點。

不過,事實證明,那個稅務司的官員沒有說假話,在這段水面上,往常經常可以看到的收取買路錢或者是攔路打劫的海盜蹤影不見。偶爾有幾條神色詭異的土人小船在海面上游蕩,見了桅桿頂上飄揚的水師保護旗幟,立刻揚帆遠去。

到了順化,與隆盛行進行了貨物交割,將二船棉花、一船硝石,二船小麥,和二十對種馬交付給了貨主後,眾人興高采烈的便要準備領取自己的那份貨款,想到不一會便要有一箱一箱的銀元和金幣裝進自己的口袋和船艙,這群身上帶著海水咸腥味的紳士們不由得有些手舞足蹈起來。

「你們是不是還要在南中進行采購,然後往廣東、福建或者曰本等處進行貿易?」

負責他們這一單業務的隆盛行業務員抬起眼楮看了他們一眼,口中罵了一句「洋盤。」

「是的,我們打算在南中采購瓷器、布匹、糖、絲綢、鐵器等,往廣東、福建一帶販運,之後在廣東和福建收購當地的茶葉等,再去曰本貿易。」

「那就這樣。」業務員朝身後高高的櫃台里坐著的出納喊了一聲,將手中的單據夾在鐵絲上的夾子上,用手用力一揮,朝那出納飛了過去。

「七成票據,三成現金!」

將上面印有南中銀行字樣和林進寶私章的票據和領款單子遞到了威德爾手里,業務員向他解釋了這票據如何在南中各家商號見票即付的好處,之後又將到海關辦理退稅的手續文書交到了他會計師的手里。

「當真是可以退稅的!」

眾人抱著退回來的銀元,仿佛是與離散後歷經波折而團聚的親人久別重逢一般親熱、感動。這算是一筆意外的財富了,會計師已經將這筆支出列為這次東方貿易之旅的成本開支下賬了,卻沒有想到這百分之五的關稅還能夠回到自己手中。

「另外,你們運來的二十對種馬,屬于我南中軍獎勵進口的貨物,不但沒有關稅,相反,還有貨物價值百分之三的津貼,你們點一點,這是六百塊銀元。」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威德爾爵士做出了一個更加令人激動的決定。

這六百塊銀元作為大家在順化期間的伙食費分給每個水手,另外,會計師根據個人的薪水情況,從退稅中取出一筆大約合每個人三個月薪水的獎金出來讓大家可以在這富庶的東方城市好好的輕松一下。

(用大家比較喜聞樂見的語言來說,就是可以好好的吃喝**賭一番!)

水手們自然是可以拿著幾十塊銀元到各處的賭場**院酒館中同西班牙的**,扶桑下女,天竺來的吠舍女人搞在一起,狂**濫賭的將這些錢花得一干二淨。而威德爾爵士,則是一個很有想法的商人,他模著那呢絨袍子里柔軟的皮夾,那里面除了兩枚金幣充當好運錢之外,便是幾張折疊的整整齊齊的單據。他準備把這些單據換成最為暢銷的貨物在廣東銷售掉,然後換取更多的貨物往曰本去。

在曰本換成黃金和白銀,再回到這里換成盔甲刀槍火藥火銃等,除了可以在天竺狠狠的賺一筆以外,大頭還是要在歐洲獲取。那里的戰火,是急需這些軍事物資來充當燃料的。

他甚至為了這個商業計劃起草了一份詳細的計劃書,這幾曰便是在各處的商號中進行調查,看看哪種商品最適合往內地銷售。

他有些驚奇的發現,在這座城市里,幾乎可以看到在歐洲大陸上打得熱火朝天的任何一個國家的商人。西班牙人、法蘭西人、荷蘭人、丹麥人,瑞典人,互相友好的打著招呼,甚至會為敵國的商人提供一些信息或者是便利。

他就曾經親眼見過兩個荷蘭人將五船稻米和二千桶火藥轉手賣給他們的敵人,雙方商議好在凌家衛海關驗貨放行之後便交割貨物。

而一個法蘭西商人和有著哈布斯堡王朝特許資格的公司,竟然在隆盛行的貴賓商號里就轉讓火炮貿易提貨排隊次序達成了一致,哈布斯堡王朝的特許證持有者,用三船印度棉花換了法蘭西商人手中可以在一個月後提取五十門六磅炮和一百門大佛郎機的排隊資格。

這些火炮將會在歐洲戰場上為哈布斯堡王朝和他們的支持者們提供有力的火力支援,大肆的殺傷反哈布斯堡王朝的軍隊士兵。這些火炮的威力要遠遠大于眼下歐洲大量使用的三磅炮。

而作為英國東印度公司的高級管理層成員,威德爾自然知曉英格蘭在這場戰爭中的態度,既反對哈布斯堡王朝在德意志西北部和北海地區加強勢力,同時也不希望反哈布斯堡王朝同盟各國強大;因為英格蘭在歐洲和近東的利益,其中包括同奧斯曼帝國的關系,與法蘭西的利益發生了沖突。

「我們也要準備從這里采購軍事裝備、糧食,運回歐洲去,賣給我們的國王,以及他的朋友和敵人。」這是他和幾個船長在秘密會議上達成的共識。以賺取更多的錢!

說話間,店小二將一樣又一樣的茶點和小吃端了上來,蝦餃、干蒸燒賣、蒸排骨、鮮蝦蔬菜餃、瑪拉糕、及第粥、皮蛋瘦肉粥、生滾魚片粥、牛肉腸、豬肉腸、魚片腸和蝦仁腸、艇仔粥、蘿卜糕,荷葉糯米雞等等林林總總的將一張八仙桌擠得滿滿當當,讓這群從英格蘭來的「鄉下海客」看得大眼瞪小眼。

「幾位慢用,需要添什麼別的,可以招呼我們。」店小二用一口半生不熟的西班牙語同這幾個早就食指大動的家伙打了一聲招呼,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了一陣杯盤的撞擊和口舌被熱湯汁燙了之後發出的唏噓聲。

「先生們,你們能夠確定和中間人約得是這間茶樓嗎?」

一碟蝦餃進肚子,又狠狠的灌了兩杯茶,威德爾先生美滋滋的在靠背椅上向後仰著頭,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不妨把這些神奇的東方樹葉運一些回英格蘭去。說不定也可以賣一個好價錢出來。

所謂的中間人,是南中最近興起的一個行業,一般都是由在各個商號中有著各種各樣關系的人充當,他們會提供各式各樣的商業信息,比如說哪家商號有什麼貨色,船行有了幾個貨船的船期,又有哪個商人因為一時頭寸不湊手,打算將交割貨物合同出讓,將這些信息出手,換取一份中人錢。

這種社會角色在中國社會中被稱為掮客。不太合法,但是絕對不違法。守漢得知了這種人物的出現之後,也只得苦笑一聲,給了他們一個新的稱謂,「黃牛。」

威德爾爵士要見的這個黃牛,不只是私下里兌換套購工業券那麼簡單,他帶來的消息是關于一筆江西商人的訂貨,因為那商人在廣東的貨款被亂匪搶劫了,一時無法交付,只得先行將合同延後。

「這筆合同,你們要是把帽子搶到了,可以早出發至少一個月。想想看,一個月,你們都可以從滿剌加到你們的歐羅巴了!」

那黃牛眉飛色舞的推銷著自己手上的信息。

一陣鑼鼓響聲有節奏的從茶樓下傳來,打斷了那黃牛的說話,他探頭向外望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茶樓下的街口拐角處,一個賣藝的江湖漢子在那里賣弄著自己的一套江湖口。

「五湖四海皆朋友,南邊收了南邊去,北邊收了北邊游,南北兩邊皆不收,黃河兩岸度春秋,不是咱家夸海口,賽過鄉間兩條牛。」

賣藝的漢子耍弄了兩下手中的小刀,擺了幾個架勢,見圍攏上來的人多了,便令一旁的一個女孩出來給眾位看客唱個曲子,也好討取幾文錢去吃飯、買個花戴戴。

「奇怪,這樣的人在街頭耍把式,怎麼沒有巡檢過來轟人?這些從北面來的人,應該都送到各處安置了,怎麼還有人在街頭賣藝?」黃牛一時顧不得吹噓自己的門路,腦子里只顧得奇怪這一幕街頭景象。

「各位,這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咱們是從京畿跟著主公一路南下到了這南中。雖說是從京畿投了主公的,可惜,咱們卻是永平府人士,也是被韃子一路掠到了京畿!幸好祖上積德,咱們被主公從韃子手里救了下來。這才有福氣到了這南中。」

「唱不唱?不唱咱們可走了!」人群中有圍觀的發出了些不耐煩的聲音。

「好!光說不練假把式!咱們這就開始唱!有錢的幫錢場,沒錢的幫人場,古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大家都得幫點忙呀!」

絲弦聲響起,那女孩子開始用稚女敕的嗓音唱起曲子來。

「高粱葉子青又青,萬歷年間來了建州兵。先佔撫順堡,再佔沈陽城,殲**擄掠真是凶,殲**擄掠真是凶。大明軍隊幾十萬,被人追著滿山跑,被人追著滿山跑。」

唱了沒有幾句,那女孩突然高音上不去了,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人群往外收縮了一下,多年來,南中已經有了傳染的意識,對于咳嗽、大小便等事情,在這里居住的人們都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

「嗓子不行,唱了幾句就沒底氣了。」人群中有人這樣評價。

「怕不是嗓子不行,是吃的不行。我記得我當年剛來的時候,也是走不了幾步就出一身虛汗。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飽吹餓唱,吃得太飽了,反倒不行了。」另外一個聲音反駁他。

「算了算了,別看了,別耽誤了上工。」

「誒!誒!都別走,咱們有別的玩意兒送上來。」

那江湖漢子朝著周圍作勢要走的人們緊急的招呼著。

但是,似乎遏制不住人們要走的勢頭,陸陸續續的有三五個人離開了這小小的圈子。

「唉!沒有挨過餓的人,是任怎麼樣也不會懂得挨餓是怎樣一回事的。你知道,餓得慌的當兒,那種瘋也似的心情哪!」那小姑娘在一口破舊的箱籠上坐下,口中念叨了一句,似乎是說給周圍的人們听的。

「你說誰沒有挨過餓?」方才那個說自己走不了幾步就一身虛汗的漢子在人群中不滿的回了一句。

「這位大哥,我也不知道您是在工場里還是在鋪子里做事,也許在這城外,就有您的幾十畝水旱田。可是,您可知道我們的境遇?」那小姑娘柔弱稚女敕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同那漢子對答著。

「遼東的韃子打來之前,我也不知道什麼是餓,雖然說家里不是很富裕,但是一家人吃飽穿暖還是可以的。可是自打遼東韃子打來,破了永平,我家里便是連一雙筷子都沒有剩下!父母兄弟姐妹都被韃子擄到營中,跟著他們一路到了京畿。」

「在韃子營里,我吃過薄的和水一樣的稀粥,啃過樹上的女敕芽,為了這幾口女敕芽,還害得爹被一個二韃子抽了幾鞭子,說那是給建州主子們的馬吃的。」

在這女孩眼中有些含著淚花的語氣中,眾人不由得想起自己來南中之前的境況,何嘗不是為了一口吃食,能夠讓家人老小吃飽穿暖而鋌而走險,來到這傳說中瘴癘潮濕的南中做事?

就在這不斷加厚的人群不遠處,一個店鋪的二樓窗口,有人舉著單筒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這一幕。

從漢子和女孩的表情、語言、動作,到周圍圍觀的人們的臉上神情,都被手執望遠鏡的女人一一收入眼中。不時地回頭低聲同身旁的幾個人說著什麼。

「夫人,您說的咱們都記住了,回去便讓戲班的人再好生的打磨一下本子,絕不會誤了主公的大事。」

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低聲朝著舉著望遠鏡觀看著演出效果的黎慕華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要是誤了主公的大事,仔細你們的皮!」

黎慕華頭也不回的丟了一句給周圍的人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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