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回頭，彎下腰去，蔥白手指朝著平板電腦的屏幕點下去。
——深塘街葡蘭巷168號
對不起……
紫迪正是疑惑不解間，已經消失在門外的子謙又折了回來，探頭看著她，溫柔的語調帶著一絲催促的意味。
「是啊，我們是親戚。」四太太唇角泛著一抹淡淡的輕笑，續而惋惜地搖頭道︰「哎，他們家就小瑞一個男丁，可想不到……真是世事無常啊！」
感覺到紫迪的注視，四太太的目光立刻柔和下來，狀似漫不經心地緩緩轉眸看向紫迪，落落大方地輕輕一笑。
紫迪微微蹙眉，眼底頓時泛起一抹驚訝和好奇。待那兩人將手里的白菊放在顧明瑞的墓前且走到一旁去之後，她朝著他們走過去。
紫迪見子謙突然過來，擔心大太太不能照顧自己，便下意識地轉頭朝著大太太的方向看去，卻有些意外地看見大太太此刻正和顧爸爸面對面地站在一起。zVXC。
待頭痛稍稍好轉了點，她隨意轉動著雙眼四處看了看，卻不期然地看見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顧明瑞的墓碑前。
「我暫時不需要！」眼看大太太都要發火了，四太太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模樣，深深看著大太太，意味深長地輕輕道︰「現在老爺變成這樣了，大姐你可要保重身體——」
「哎呀，是小九啊！」四太太轉過頭來，看到是紫迪時，立刻親昵地拉住紫迪的手，欣喜地輕叫道。
「挺好的。」紫迪忙不迭地點頭，續而抱歉地對四太太說︰「對不起哦，四媽，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我都沒空去探望你。」
一個地址，一聲對不起。
「四媽！」
「怎麼了？還沒好嗎？」
「沒事沒事，我蠻好的。」四太太無所謂地笑笑，安慰般拍了拍她的手背，默了兩秒之後又突然補了一句，「你爹地也蠻好的。」
「嗯！」子謙點了點頭。
看了幾秒，紫迪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隨意地轉眸，卻看見四太太也正目不轉楮地盯著大太太和顧爸爸，那淡漠的目光里似乎飽含-著一絲不屑。
當大太太和四太太終于面對面時，四太太一邊舉止優雅地取下墨鏡，一邊噙著得體的微笑看著大太太，不卑不亢地輕輕吐字。
面對大太太如此不客氣的態度，四太太不氣也不惱，依舊噙著微笑看著大太太，關心地說︰「大姐你的氣色的確不是很好，我認識一個中醫，要不——」
看到大太太和顧爸爸站在一起，紫迪好奇地微微蹙眉，接著看見大太太的嘴動了動，看口型應該是說「節哀順變」四個字，然後就看見顧爸爸紅著雙眼點了點頭，蠕動嘴唇好像說了聲「謝謝」。
四太太戴著大墨鏡，因此想看什麼都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而紫迪恰巧站在四太太的身側，所以從墨鏡的側面正好可以看到四太太的眼神變化。
「不苦，蠻好的。」大太太輕輕一笑，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續而輕輕蹙著眉，猶豫了會兒，然後看著紫迪，說︰「你的事我都听說了。」
害怕听到顧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聲，紫迪在祭拜結束後連忙躲到一邊，垂淚難受……
白發人送黑發人，世間最殘忍的事莫過于此了。
子謙見狀，立刻朝著母親走去。四太太的唇角若有似無地扯了下，然後也不緊不慢地朝著大太太走去，而子寒和紫迪則緊隨其後。
四太太轉頭看了看顧明瑞的墓碑，隨口答道︰「哦，小瑞的爸爸跟我是遠房表親，小瑞和小雪叫我表姑的。」
………………
紫迪微微一僵，自然明白四太太說的是什麼，本就不太好的臉色瞬間布上一層悲傷。
「想開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四太太抬手拍拍她的肩，慈愛地安慰道。
四太太有些激動，當驚覺自己音量太高時，立刻意識到這是葬禮，于是連忙將聲音壓低，滿眼關切地看著她，問︰「小八和你三哥都跟我說過你還活著，真好真好。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在家生活了十幾年，她居然不知道顧伊雪是四太太的表佷女。
顧媽媽此刻的悲痛和絕望她深有體會，在半月前失去嘟嘟時，她也與顧媽媽一樣痛不欲生。
「哦，好了。」紫迪一邊應答，一邊隨手關了郵箱，然後轉身朝著子謙走去，「走吧。」
「子謙，好久不見了。你呀，有時間也不來看看我和你爸爸。」四太太看著子謙，半是責怪半是玩笑地輕輕說道。
人的一生，以自己的哭聲開始，以親人的哭聲結束，想想還真是這樣的。
「謝謝四媽。」紫迪用力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瞼微微哽咽。然後突然想起什麼，她抬眸看著四太太，好奇地問︰「對了，四媽，你們怎麼會來這里？」
「你們是親戚啊！」紫迪頓時驚訝地瞠大雙眼看著四太太和子寒，有些失態地輕叫。
四太太一襲黑色套裙，戴著同色的帽子和大墨鏡，整體看來與五年前沒什麼區別，一樣的溫柔典雅慈祥和藹。
那邊，大太太和顧爸爸說了幾句話後，顧爸爸就有事離開了，大太太則杵著拐杖東張西望地尋找著兒子的身影。
由此看來，很顯然這五年里四太太過得最好。
在顧明瑞的葬禮上，出現了兩個讓紫迪頗感意外的人。
紫迪走到子寒和四太太苗憶靈的身邊，輕輕招呼道。
子寒輕輕勾著唇角，泛著一抹溫煦如風的微笑，眉目深幽地看著雙目紅腫的紫迪，抬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頂，但笑不語。
雖然劍鋒不是她的生父，但怎麼說也是對她有養育之恩的，到頭來卻被她傷成那副樣子。而她沒有盡到絲毫的孝道，卻要四太太一直照顧著養父，所以她真該好好謝謝四太太才行。
今天與他們一同來的還有大太太，這會兒大太太正在安慰顧伊雪，子謙見母親的腿不太方便，就只能跟在大太太的身邊攙扶著她。而紫迪的身邊則由阿沖守護著，且一直在子謙的視線範圍之內。
在這種場合紫迪自然是笑不出來的，不過子寒這個習慣性的揉頭動作讓她心里瞬時溫暖了不少。
「大姐，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好嗎？」
「留著你自己用吧！」大太太眸光一凌，狠狠瞪著四太太，語氣冷厲地喝道。
「抱歉了四媽，等忙完這段時間我和九兒就一起去看你和爸爸！」子謙輕輕摟著紫迪的腰-肢，與她一同面對著四太太，不卑不亢地說道。
發錯了？還是垃圾郵件？
其實本是很平常的畫面，紫迪的心里卻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就覺得大太太和顧爸爸……似是早就相識。
「三哥，四媽。」
送葬的整個過程中，紫迪哭腫了雙眼，身為親人的顧爸爸和顧媽媽以及顧伊雪的悲痛程度自然比她更甚。
許是最近這段時間哭得太多，也或許是妊-娠反應，紫迪覺得大腦一陣一陣地抽痛，輕-咬著唇-瓣隱忍著痛楚，她抬手扶著額用大拇指用力摁了摁太陽穴。
紫迪微微蹙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顯示在眼前的匿名郵件。
正說著，子謙優雅從容地來到她們身邊，對著四太太不急不緩地輕喊了聲。
五年里，大太太獨守家大宅不受親子待見，二太太時常夢靨纏身直至神經失常，似乎唯有四太太過得如魚得水逍遙自在。
聞言，紫迪臉色微微一僵，用力抿著唇默默難受。對于劍鋒她心里是非常愧疚的，畢竟當初是她失手把他砸成植物人的，雖然她只是自衛。
「四媽，謝謝你！你辛苦了！」紫迪反手將四太太的手握在手心里，由衷的感謝道。
大太太看到子謙自然朝著兒子迎上去，然而在看見子謙身後的四太太時，臉色驟然變得冷若冰霜。
還有，既然顧伊雪是四太太的表佷女，那為什麼反而跟大太太更親近呢？
或許是要趕著去送顧明瑞最後一程，也或許是因為匿名的關系，反正對于這封莫名其妙的郵件，紫迪沒有多加在意。
「沒你過得好！」大太太極冷極冷地看著四太太，張口就譏諷道。
四太太這樣坦蕩的笑容不禁讓紫迪有些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看錯了，或許她從四太太眼底看到的不屑是她產生了幻覺……個匿件聲。
「好好好，那我和你爸爸就等你們來！」四太太立刻點頭，噙著微笑一副熱烈歡迎的模樣。
當然，這種好並不是物質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苗憶靈，收起你的虛情假意，少在我面前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吃你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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