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江湖 第十一章 驚見褐衣人(上)

作者 ︰ 墨香三千里

()「月兌卻什麼什麼走蛟龍?」陳襄絞盡腦汁極力回想戲文里面的那幾句文詞兒,他實在想放聲地唱上兩口。干了那樣一件極富創造力的壞事,把多少天來的晦氣一掃而光,陳襄的心情好到了極點。

秋風蕭瑟,天地間一片悲涼,但看在他眼里卻是格外豁亮,的田地憨憨地笑著,遠近的大山在午後的秋陽下曬著那些赭紅s 的岩石,慵懶而隨意,只有坡上漫天的茅草如一排排兵士揚起盔櫻一般挺著白s 的驕傲。一路上,他哼著戲文,時不時地拾根木棍來一路止水劍法,對著路邊的蒿草叢亂殺亂砍一通。

身後,听馬蹄踏踏,又有馬隊急馳而來,也沒數過是第幾撥了,都是奔千朵蓮花山的方向去的。「想不到咱們遼東的江湖幫派也不少吶。」他側身讓道,一抬頭,一條長鞭悄無聲息地已到了面門,他慌忙低頭閃避,那長鞭回卷,火辣辣地抽在他的背上。

呼吸間,五六騎馬已將他團團圍在中間,也不發話,刀槍鞭劍摟頭劈刺下來。不容多想,他居低臨上,難辨兵刃的方位來勢,只憑本能間不容發地著地滾去,堪堪避過了必殺之招,那姿態卻是極其狼狽。

不給他喘息之機,刀劍又到,陳襄听風辨器,轉身讓過腦後一柄長槍的襲擊,回手攬得鞭稍就勢纏在槍尖上橫推出去,架住刀劍,緩了一緩,方認清了手持長鞭已大大改變了模樣的巫雨濃。忌恨是讓女人變得丑陋最快的方式,此時,她不僅有了表情,且極其豐富,怨毒、仇恨、焦躁、忿怒堆積于臉上,陳襄幾乎認不得那就是清高孤傲的大小姐了。

巫雨濃撇下長鞭,自鞍側拔出劍來,但見她y n風催花容,烏雲遮月貌,滿臉殺氣讓她傾國傾城之s 沉魚落雁地嚇人。

陳襄早料到巫家十二樓會滿世界尋他泄憤,只是未想來得如此之快。三兩招支撐下來,他清楚自己實非這幾人的對手。而巫雨濃原以為他武功盡失,必可一招立斃,是以並未出盡全力,只這一念之差給陳襄一線生機,借殺氣回旋馬匹踏動攪起的煙塵,他趁機從懷里模出逃出巫家之前順手牽羊偷來的彌勒散,屏住呼吸捏碎了蠟丸趁一個翻撲之勢揚了出去,如燕子抄水般從馬月復下平sh 月兌出。

當先的幾匹馬首先著了道,前仰後蹶甩掉了騎乘之人長嘶不已,而其余人等亦相繼詭異地哈哈大笑起來。

陳襄跳上高處,喘吁吁地不忘把話說的大義凜然,「巫家十二樓的兔崽子听了,這回知道什麼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吧,下次再讓我踫到你們拿下三濫的手段害人,決不輕饒……」

本來以巫雨濃和手下的功力修為,絕不會輕易就中了自家的毒,也是輕敵在先,不防于後,雖有心撲上去掐死陳襄,無奈笑得前仰後合頹坐于地,卻是再無半分氣力。

陳襄正顏厲s 地訓斥了一大通,終于出完了憋悶于心的這口惡氣。雖然仇怨郁結,卻也不忍心看他們笑得淒楚,他拿出解藥扔到巫雨濃腳前再道︰「給你們解藥,回家好好閉門思過去吧。」

再扔下幾句場面話,陳襄緊走幾步便竄入山林,狂奔飛躍迅如驚鹿。九死一生逃出此劫,已是萬幸,他深知以巫雨濃的功力,不過須臾間便可恢復過來,那時再讓她逮到斷無生理。

想當時,巫雨濃與遼東三老各逞心機的時候,他就坐在窗下,滿院的人似乎都看到了他,許是巫家的弟子以為他是新雇來的雜役佣僕,居然沒有人認真地瞅他一眼。

待听懂了眾人所圖盟主之事也是于己無關,便也沒了興趣,只巫雨濃的嗓音如有磁力一般吸引著他,讓他難以移步,最後躊躇再三,畢竟生命要緊,還是一走了之罷。一般大戶人家的廚房應該有後門的,他順著油香味尋過去,甫過跨院,一股熟悉的熬藥的煙氣掠過鼻端,他順腳就拐進了那間東廂房。看到屋里面架子上一排排的瓶瓶罐罐上貼的紙簽,他頓時起了壞心,左右無人,他翻箱倒櫃搜了個罄盡,揀出幾樣用得著的揣在懷里,余下的胡亂用衣襟兜了,來回幾趟將所有的毒藥迷藥和解藥一股腦堆到屋角正冒著熱氣的大鍋內,並在灶膛里加滿了柴禾,自後門溜溜達達順出了巫家,竟也無人攔阻。

待巫雨濃想到這個藥人查下去,陳襄早已逃出多時。巫雨濃心知此事定有隱情,她不及盤訊青娥和紫煙,急令剩下的人手傾巢而出追殺陳襄,卻百密一疏竟讓他從她自帶的這隊人馬的手指縫中溜掉了。

陳襄攀山岩躍深澗不敢稍作停留,連翻過幾道陡坡,料想巫雨濃的人馬再也無法逾越,方沿著山梁又轉回到大路上。

他越想越得意,先是混水模魚毀了巫雨濃的毒巢,繼而借彌勒散之霧金蟬月兌殼,再調虎上山誘敵入山林,連環三計環環相扣,還不算假痴不癲、趁火打劫、順手牽羊等計,如今再給她來個走為上計,「哇呀呀呀,想諸葛再生也不過如此罷。」他舒舒服服地歇了一大氣,哼著小曲繼續上路。

又拐過一山,猛听得前面遠遠地有人喊道︰「站住,抓住他。」還有更多的則是嘈雜的謾罵聲,唬得他一步竄到山兜里,撥開草叢看去,見一人紅衣如火飛奔至面前,不是霍文均是誰?

霍文均初見一人突然現身攔住去路,亦是大吃一驚,待認出了滿臉驚喜的陳襄,頓時停住了腳步,手拍心窩笑嘻嘻地站到了他身後,一手叉腰,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道︰「嗨大牛哥,太好了,快替我擋一擋。」

不祥的直覺冒出來,陳襄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是她又偷了誰家的東西被人追索?還是我那包袱中的是非之物在她手里抖落出去,撩撥得眼熱之人的追殺?若是後者……陳襄又氣又恨,又是心虛,「雖然不是巫家十二樓的人,還好對付,但听那伙人的喊叫聲亦是中氣充盈,絕不是好相與的。她偷去了自己之物,還沒找她算賬,此番事急又來仰仗于我,還不知自己的功力其實已不到以前的兩成,真個糾纏起來,她被抓去教訓一頓事小,自己的顏面豈不是要讓她看輕了。」一百來個念頭瞬間轉過去,耳听得叫聲罵聲是越來越近了。

陳襄急中生智,推一把霍文均再指指山坡上散布的巨石,霍文均即明其意,沖他一吐舌頭自去石後藏了。陳襄內力不足,但輕功畢竟勝過常人許多,拔步縱身便有幾十丈遠近,感覺那些追擊之人快要繞過山腳將看到這邊的情景了,他放慢腳步,裝作一瘸一拐地鑽進樹叢,並大呼小叫「站住,死丫頭,快還給我……」

來人轉瞬即到,听陳襄這邊呼喊,緊跟著掠過陳襄也沖入林中,個個身手敏捷武功不弱。陳襄落在後面再加一把火,叫道︰「幾位大俠快呀,快幫我抓住她,她搶走了我的天龍杖。」

其中一人像是個頭領的遲疑了一下,回頭問道︰「哎,小叫花子,她搶走了你的嘛子東西?是個穿紅衣衫的女娃子嗎?」口音當是遠地兒的。

陳襄听他喊自己「小叫花子」,口氣倨傲,不免一怔,繼而想起落在巫雨濃手上這些天受盡了折磨,衣衫襤褸不說,更兼未加櫛理沐浴,身上自是亂得一團糟,苦笑一下,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敢問大俠是巫家十二樓的嗎?」

那人兩眼一瞪,輕蔑地嚷道︰「哼,巫家十二樓算什麼,老子是五行門的。」

「哎喲,原來是五行門的大俠,失敬,失敬,這下子好了。」陳襄一臉的敬仰,「她把我家傳的天龍杖搶跑了,那是我祖上得自天竺的一件寶貝啊,憑你寶刀寶劍也砍不動它。這位大俠,翻過前面的山梁就是深山老峪了,藏個人很方便的,那個死丫頭跑的可真快。」

「你在後面慢慢跟上來吧。」那人奔出老遠,兀自嘟噥著「天龍杖,天龍杖,嘿嘿。」

「曉之以利,動之以y ,哈哈,百試百靈的。」陳襄看他們漸行漸遠,方一塊石頭落了地。

「大牛哥,這些天你去哪兒了嗎,想不到在這里踫到你。」霍文均已到他身後把手插進他的臂彎里,搖晃著嘻嘻笑道︰「你又救了文文一次,嘻嘻。」

陳襄暗地里已罵了她一百次一萬次,但看見她嬌俏的樣子,卻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你個鬼文文,得罪了巫家十二樓,又得罪了五行門,看你以後有好r 子過?這回又偷了人家啥東西?」

霍文均跳開站到一塊石頭上,從袖里拽出一件物事迎風一展,是面三角的小旗。她大聲斥道︰「天下武林,唯我為尊。大牛听令,剛才你叫我死丫頭,罰你一輩子服侍文文,不得反悔。」

陳襄上前奪過那面旗幟,細細看去,見絳s 的旗上,以金線繡了個大大的「盟」字,銀線夔紋相綴,邊立一黑s 猛虎,栩栩如生,看樣子又是件寶貝,不禁好奇,「這是……」

霍文均跳下來仍嘻嘻笑道︰「大牛哥,你听說他們的武林大會了麼?這就是遼東武林盟主的令旗,見旗如盟主親臨,怎麼樣,夠氣派吧。」

「盟主不是要等會盟之後才推舉出來麼?」

「慕黎早就當他自己是盟主了,看他來遼東就知道準沒有好事。」

「你是說五行門的崇黑虎慕黎?他也想當盟主?」陳襄想起巫雨濃要奪這盟主之位,遼東三老也不知誰想主事,現下慕黎又來插手,有熱鬧瞧了。

霍文均再道︰「這個慕家的五少,以為天下都是他們五行門的,自高自大。」不知怎麼說著說著臉就紅了,「看我給他來個釜底抽薪,叫他干瞪眼兒。」

「釜底抽薪之前,你定是又使了一招美人計,是吧?呵呵。」陳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打趣道。

「去你的,你才美人計呢,小叫花子。」霍文均纏上去又掐又擰的笑鬧了一陣子,才道︰「大牛哥,這幾天不像干了啥好事的樣子,你去那兒了?怎麼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的?」

陳襄正思量著要不要告訴她實情,忽听得自山坡後面隱約傳來幾聲慘叫,霍文均似乎也感覺出異常,愣怔地望他幾眼,倆人幾乎同時出口「出事了,看看去。」

剛剛走了幾步,隨著「嘻嘻哈哈」的幾聲大笑,從坡上樹林中稀里嘩啦一下子冒出十幾個人來。

十幾個人俱著褐衣短打,頭臉亦用褐s 巾子遮了,只露出j ng光爍爍的眼楮。也是不防這偏僻的地方有人,看見陳襄和霍文均立于路邊,頓時剎住腳步愣在當地,也不過彈指間,這些褐衣人即作出反應,當先幾人提劍直奔而來。

有陳襄在身邊,霍文均依然輕松自若,緊握劍柄靠在陳襄身邊月兌口便道︰「滅口。」

陳襄也覺出凜森的殺氣,不由自主繃緊了肌肉,全身戒備。

那幾個褐衣人才奔得幾步竟停下了,莫名其妙的扭過身去,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閑庭信步也似旁若無人地于陳襄和霍文均身邊擦肩而過。

「怪事了,搞什麼鬼?」陳襄望著褐衣人的背影遠去,犯了嘀咕。再看霍文均,緊蹙著眉頭若有所思。

陳襄喚道︰「文文?」

霍文均回過神兒來,低聲道︰「沒什麼。大牛哥,咱們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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