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江湖 第十章 起風了(中)

作者 ︰ 墨香三千里

()巫家是大家,張羅桌酒席不過眨眼的工夫。孫楚樓如同回到自己家里一樣,一道菜一道菜地評價,從刀工配料直到烹制火候菜肴譜系南北淵源地扯起來,讓席間諸人酒興大動。巫雨濃看是穩重文靜,然亦是豪飲之人,一個好事成雙三羊開泰四喜臨門地喝下來,湯承澤首先受不住了,臉紅的豬肝也似,連連搖手道︰「不成了,不成了,老朽要鑽桌子底下去了。姬兄,莫誤了正事。」

姬烈手捋銀須稱兄道弟正喝得投緣,被湯承澤提醒猛省道︰「  ,老糊涂了,差點兒忘了正事。據說巫大佷女的武功出神入化,今r 一見,真乃海量啊。」

樊西河也喝的獅鼻鮮亮,扯扯姬烈袖口糾正道︰「姬兄怎麼說話呢,該是大佷女武藝超群,酒量驚人才對,哈哈。」

姬烈大手一揮,「管它呢,咱們先說正事。」他放下酒海,左看看又看看,大家俱安靜下來等他說話,可半天也不見下文。

湯承澤道︰「我們老哥仨發起會盟一事已半年有余,姬大俠殫j ng竭慮煞費心神,眼見離十月初一只剩三天了,仍有千頭萬緒未辦的妥帖,是以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姬烈道︰「對對,就是會盟的事。承蒙弟兄們瞧得起,推舉老夫出任這個盟主,有大佷女代巫家十二樓來道賀,那就是連中原武林也給足了老夫的面子,哈哈,過幾r 老夫也去會會關內的名家。」

湯承澤白了一眼姬烈接道︰「巫小姐不能不知,遼東各門各派多如牛毛,自來群龍無首,多有嫌隙,在江湖上卻落了下乘。所以呢,我們老哥幾個才動了結盟的念頭,一來呢,是為了大家有個約束,多在一起切磋認證技藝,光大武學j ng義。二來呢,也是想各家摒棄門戶之見,共同進退,與天下武林同道相互輔佐,挺身而為國靖難,安民則除暴懲惡。我們幾個私下里商議想推舉姬大俠為盟主……」

孫楚樓咋咋呼呼搶道︰「好,好,正是眾望所歸,要論說話的分量,誰能比過姬大俠?」

姬烈道︰「呵呵,大家抬舉,老夫定當勉力而為。」

湯承澤略一皺眉,再道︰「不過呢,雖然各門派大多贊成結盟,但盟主之位還須大家的認可,免不了要比試比試武功。所以呢,我們也請了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和武學造詣超群的英雄,在會盟之r 當場作個評判。以巫小姐的身份地位和修為見識評點一二,當無有不服。何況貴派于遼東素無利害瓜葛,得以公允之心參與意見,因此呢,我們此行是來懇請巫小姐做為遼東武林這一盛典的嘉賓,望巫小姐千萬不要推辭。」

孫楚樓早忍不得這樣慢慢道來,湯承澤話音剛落,他忙端起酒海朗聲道︰「太好了,有巫大小姐蒞臨,遼東蓬篳生輝,姬盟主,還不敬巫大小姐一杯?來來來,大家滿飲此酒,從此巫家十二樓與遼東武林同道珠聯璧合,共赴江湖大義,楚樓當難辭引薦之功也。」

「慢。」巫雨濃伸手攔住他道︰「湯幫主,姬大俠,樊隱俠,小女子多謝盛情相邀,不過這嘉賓麼,雨濃不能一面競爭盟主之位,一面又裁評別人的短長,因此還望前輩另請他人。」

遼東三老頓時把笑容凝在臉上,瞪大眼楮望向她,姬烈將酒海重重一磕,「怎麼,大佷女是來爭盟主之位的?」

巫雨濃道︰「正有此念。雨濃正是要借此良機認識下遼東英雄,諸前輩可莫要笑雨濃不自量力哦。」

姬烈捅了一邊的湯承澤,嗓門越來越高,「湯老弟,你說的咱們把巫雨濃按在嘉賓席上,她不敢駁了咱們的面子,就不好再跟著攪和。原以為你料事如神就信了你,這下子讓我去跟巫家十二樓放對,還是個晚輩,你說俺老姬是爭還是不爭?」

雖然那個笑容還在湯承澤的臉上掛著,但眼s 卻y n晴不定。他顯然對姬烈直筒筒的秉x ng恨得無可奈何,可話已說出,他扭頭不再理他,突地哈哈笑道︰「大佷女搞錯了吧,咱們一直在說會盟盟主什麼的,其實呢,不過是遼東幾個小門小派自家想規矩一下,起了紛爭之時好相互有個協調,卻與中原武林沒什麼牽涉。巫家十二樓呢雖說人多勢眾,卻是遠在晉陽,大佷女到此地是客,是貴客,那也不能反客為主,是吧,哈哈。」

巫雨濃抿嘴一笑道︰「湯幫主,你老人家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啊。以遼水幫的勢力之廣,不會不知我家這半年來已有幾百萬兩銀子的家業撂在遼東,一家錢莊,三家當鋪,六家酒樓客棧,米行布莊商鋪不算,單只四家武館,即有三二百人,試問有誰能比我更與遼東息息相關?」

湯承澤滿月復醋意嘿嘿地譏道︰「巫家的家業自是沒比的,可這盟主也不是看誰財大氣粗就當得的。」

「那是自然,有德者居之嘛。按說以姬大俠的武功威望,盟主之位本非姬大俠莫屬,若是各門派一致推舉,那也無話可說。但雨濃听說已有幾個門派和劍客對盟主之人選有些歧義,既然難免有一爭,也不多雨濃一人。」

樊西河半天未插嘴,這時才拍案道︰「在俺遼東,有誰敢跟姬大俠相爭的,首先就得過俺老樊這一關。」

巫雨濃冷笑道︰「遼東亦是藏龍臥虎之地,多有異人高士,到時會不會有人半路殺出也是未知。譬如樊隱俠,自稱獨來獨往,因為多年來已把一干親信弟子遣往各門派拜師為徒去了,自是對各家的武功了若指掌,這盟主之位不是也可坐得?」

話一出口,姬烈與湯承澤即轉向樊西河,目光冷森如刀,而樊西河亦不自覺地雙手作抓,骨節  作響,成名絕技烏龍爪已是蓄勢待發,桌面上頓時緊張起來。

還是湯承澤心思慎密,略一轉念,即  笑著打個哈哈道︰「道听途說,也不足為信。」

巫雨濃道︰「是啊,這些時r 謠言四起,也是真假難辨。人說遼水幫上下有千余眾,乃遼東第一大幫,最近又在遼陽城內大興土木,該不是已著手興建盟主的府邸罷,呵呵。」

又是齊刷刷如刀地看向湯承澤。他一激而起,起到半身時自覺失態,隨手c o起酒海咕嘟嘟灌了下去。他抿了抿嘴巴,「好爽。看起來大佷女為謀這盟主之位著實很下了些工夫,真是後生可畏呀。」

巫雨濃環顧左右,美目流盼,嘻嘻笑道︰「三位前輩,雨濃何德何能敢與姬大俠相爭?適才所言,不過是幾句玩笑,有得罪處還望前輩大人大量,莫與小女子一般見識喲。」這幾句話經她嫵媚嬌柔地說出來,即便是要了誰的命去,大概也不會有二話,緊張的氣氛立時消散于無形。遼東三老你看我我看你,俱覺剛才有些過于當真,竟相互擠眉弄眼嘲弄地扮起了鬼臉,看三個須發白多黑少的老者做出的怪樣子,席上眾人也隨著唧唧呱呱地又熱鬧起來。

孫楚樓置身局外,自是沒多少顧忌,又端起酒海嚷道︰「巫大小姐秀外慧中,家傳武功更是不讓須眉,就做這盟主也是綽綽有余,更何況楚樓與三個老哥哥今r 有幸得餐秀s ,這碗酒麼……」

「都干,都干。」姬烈手扶桌沿身子前傾,眼瞪得銅鈴也似,叫道︰「誰不干誰是王八蛋。」

酒干見底,巫雨濃雙頰微微見s ,猶如一抹紅霞掩映于晴明之中。她清清脆脆地緩緩說道︰「楚樓兄,雨濃家在晉陽,僅家事就已讓我窮于應付,這遼東盟主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做的。不過麼,我倒想舉薦我家佷兒來當此重任,各位多多給予提攜喲。」

即便是木雕泥塑也未見有如此的安靜。孫楚樓張口結舌無言以對,姬烈目瞪口呆還未品咂出真正的意味,湯承澤臉s 紫黑一片y n雲,樊西河眼楮眯的已看不到眼仁,只頰上肌肉止不住地抖動。

巫雨濃卻仍是和風細雨地從容說道︰「給大家引見,我的佷兒巫方振。」巫家也另有四人席上相陪的,她指著隔坐坐了的一青年,接著道︰「我這方振佷兒自立門戶,創下了遼東的家業,文經武略也不遜于許多成名英雄,雖然只是統領個遼東武林有些屈才,但年輕人總要做些事情,望各位前輩往後多加輔佐,以重振遼東雄風。」

巫雨濃所指的佷兒巫方振,國字臉,英雄眉,虎背蜂腰,看年齡要比巫雨濃大上幾歲,這半天一直靜靜地听別人說話,悶著頭喝酒。初見面時介紹過的,也不見有人理會,此時方抱拳道︰「巫方振見過楚樓兄、姬大俠、湯幫主、樊隱俠,以後還請多多賜教。」

事情經巫雨濃這樣說來,好像已既成事實,遼東三老越品越不是滋味。姬烈挨巫方振坐著距離最近,更氣的他抬手便向巫方振肩上拍去,嘴里卻說道︰「好好,年輕,好。」

姬烈這一拍已運足了火雲掌十成的功力,存心要給他個下馬威,甚或就立斃于掌下。不料一掌下去,卻似空無一物毫無受力之處。巫方振既沒躲閃也沒縮肩,不知如何竟卸去了他全部的掌力,僅听噗地一聲輕響,在旁人看來,就像是撢撢灰塵一樣。姬烈錯愕間未及撤掌,突覺一股大力如山崩海嘯般涌到,他若與之相抗,必定會被震得骨酥筋斷,這條手臂就是廢了,而若是收回內力,那股比他的火雲掌更為霸道的罡氣順勢回激,他的五髒六腑奇經八脈必受大損,老命難保。就這閃念間,那股大力卻如來時一樣迅疾退去。

「甚好,孺子,可教。」恐惑之下,姬烈急忙中只想出了這句話。他情知巫方振手下留情,驚得醉意全消,而面皮兒卻更紅了。

樊西河看他手搭巫方振肩上,訥訥難言,還道他酒喝大了又犯糊涂,搖晃著肥碩的身子離席招呼道︰「來來來,年輕人,老樊也不想當什麼盟主,不過見獵心喜,讓老樊考校你幾招。」

巫方振站過來恭謹地揖了一禮,樊西河則展臂弓身擊掌跺腳運足了氣,倒也虎虎生風。巫方振就那樣隨便站著看他擺好了烏龍爪的架勢,憨厚地笑笑搖搖頭,樊西河似乎自重身價不能對晚輩先出手,呆了呆自己收了勢,訕訕笑道︰「喝多了,喝多了,老樊怎能跟晚輩叫起真兒來了,豈不是叫人笑話?」

其實他自個兒清楚,未等他使出第一招烏龍探海,就有股渾厚的真氣一堵牆似的將他的勾拿推抓騰挪進退全部封死了。

湯承澤腦筋轉得快,雖然並沒看出什麼大門道,也知是那二老吃了虧,否則以兩人自恃甚高的脾氣,絕不會輕易罷手。而自己與他倆多年相交,武功只在仲伯之間,若莽撞出手,未必就能討了好去,還是謹慎些為妙。他便扯開話題探道︰「巫家十二樓果然名不虛傳,少年才俊一個賽似一個,了不起。不過呢,想做這盟主,呵呵,卻是面生的很,誰會擁戴一個生人呢,是不是呢大小姐,呵呵。」

「面生銀錢卻不生,哈哈。」巫雨濃似乎有恃無恐,此番更笑得張狂,「也不怕給前輩交個底,這半年來,我方振佷兒與遼東半數以上的名門正派過從甚密,也破費了些好銀子,看在銀子的薄面上,就要些擁戴豈不是現成?」

「你,這麼卑劣的手段你也使得出。」

「交個朋友,禮尚往來而已,自古至今亦是如此,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你就不怕給說出去?這事要是傳揚出去,看你們巫家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

「嘻嘻」,「呵呵」,「哈哈」,巫家席上幾人和一旁侍候的下人輕輕重重地一齊笑開了。

巫雨濃面s 倏然一凜,道︰「不會有人說出去的。湯幫主,姬大俠,樊隱俠,你們試試左腋下三寸之處,可有什麼不對麼?」

三老依言下意識地向自己左腋下點去。

巫雨濃問道︰「感覺是痛呢,還是漲?還是麻呢?」

「你,下了毒?」三老幾乎同時叫道。

巫雨濃猶如獵人看待一只受傷的獵物一樣,點點頭。三老已是怒不可遏,姬烈騰地站起一手掀桌子,另只手攻向巫雨濃,其余二老亦心意相通同時出手,只見巫雨濃手持筷子閃電般連點,那三老如同自家擊在了一把尖刀上,霎時一陣劇痛,手臂卻是軟了,而那桌子雖然合三人之力卻是紋絲未動。

「听我一句勸,千萬別使動內力,否則定會催動毒藥提早發作。」巫雨濃一臉不屑,冷冷道︰「不好意思,給各位前輩下了一點蝕心散,不過一月之後才會發作。若能依雨濃之言行事,到時不但會奉上解藥,金銀珠寶也少不了前輩的,雨濃從不虧待朋友。」

遼東三老原本對自身武功極為自負,想不到受此大挫,已是氣餒,姬烈狠狠地瞪了幾眼巫雨濃和巫方振,仿佛刻塊石碑一般銘記在心,將那酒海在腳前一摔,怒沖沖昂首而出。

經巫雨濃這一陣明諷暗喻的挑唆,三老相互間已存了芥蒂,湯承澤一聲長嘆,低頭自去了。

巫雨濃輕理雲鬢舒口氣,笑道︰「孫兄與此事無關,解藥就先給了你吧。請楚樓兄明r 過來,還有些事情要用到孫兄。」

孫楚樓眉開眼笑地躬身道︰「多謝大小姐青眼有加,這解藥麼,給不給倒也無妨。」

樊西河眼見那二老拂袖而去,自己卻沒動,笑眯眯地商量道︰「大佷女,老樊這就回我那天池去了。待大佷女忙完了此間的事情,抽空也到老樊那里盤桓幾r ,我那里山珍野味也別有風味……」

巫雨濃道︰「喲,可忘了樊隱俠,這解藥給你。剛才多有得罪,也是事出無奈,樊老千萬不要記在心里呀。」

樊西河滿臉堆笑道︰「沒事,沒事,不打不相識。這就別過,請留步。」

巫雨濃還未及與他們揮手作別,忽听院外一陣喧嘩,不多時就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稟道︰「小姐出事了,派去西路的弟兄,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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