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part03「羅漢堂」的十一羅漢
離開家，進入封閉式學校的生活原暢適應的很快。其實在進入高中之前，原暢是對高中有恐懼感的，他會覺得高中生活以及學習一定是緊張的。
原暢寢室有十一個人，都來自不同的小鎮，年齡最大的叫章柏，性格內向，但很有想象力，喜歡看武俠小說，時不時嘴里都會發出「 里啪啦」的聲音。
睡在原暢對床的叫潘川，很博學的一個人，天上的事兒他知道一半，地上的事他全都知道。總之很有學問，能講很多百度也百不出來的道理。他給人的感覺是，他到藝校是來教育人的，而不是被人教育的。而且原暢總勸他退學，因為覺得他不學政治什麼的，實在太屈才了。
潘川上鋪是高高。原暢覺得他生錯時代了，他要是生在宋朝必定是水泊梁山的一員好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他熱愛的人生。入校後，大家都是窮人，一個月生活費100塊錢。大家恨不得蘿卜咸菜和著大米飯湊合著過。但總是有一個身影孤獨的眺望著遠方，眺望完後他就如往日一樣到食堂點一份青椒肉絲，一度讓原暢以為他是在洗錢，這個身影就是高高，果然，不是所有的牛女乃都叫特侖蘇。他還有一個終極愛好，買彩票，他專注彩票十余年，中過的五塊可以繞地球三圈，他喜歡那種每天假裝自己很有希望似的生活。
高高的下鋪是舟易。舟易體育成績比較好，所以後來還成了班里的體育委員。有一次體育課上，老師讓大家跑1500米比賽，比賽開始幾分鐘後，舟易已經跑到了最後一圈，他堅信自己穩拿第一。忽然感覺後面追上來一個猛人，舟易扭頭一看，是高高。他哪能認輸，于是也發力沖刺，硬是不讓後面的高高超過自己。眼看就快到終點了，高高喘著氣對他喊︰「給點面子啊！我還有一圈呢！」舟易是個善良的孩子，就空了點位置讓高高沖到了自己的前方。然後，他就第二名了。
宿舍成員還有蔣暉、黎超（寢室長，自封的）、阮譜、吳聲等。男人的友情升級是很快的，相處了一段時間，大家的關系就由舍友轉變成了好朋友，再變成了好兄弟。于是，就有人提議說兄弟們不能互稱名字了，這樣不親切，應該有個別號，這才能顯現出關系不同尋常。
大家問知識淵博的潘川該起什麼別號，潘川想了想，說叫「羅漢堂」吧，說羅漢就是幫人除去生活中一切煩惱。然後我們就是大羅漢，小羅漢……很雅的。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羅漢堂」成員都發現除了「三羅漢」吳聲不太合群以外，其他人都相處的很融洽，但不管怎樣，寢室總體情況還是和大于爭，大家都很慶幸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相遇。那時，每天傍晚的校園，原暢都能看到夕陽紅，而夕陽也是暖暖的照在他的臉上，帶給原暢一種憂傷的感覺。每到此時，原暢就會和「羅漢堂」的兄弟們端著飯碗到大食堂吃飯。稀飯一兩飯票，饅頭二兩，原暢最鐘愛的土豆菜三兩飯票。原暢從小就很喜歡吃土豆絲，酸辣土豆絲+青椒炒肉絲+紅燒肉+白米飯，他覺得能吃一輩子，如果還能加一碗雞蛋絲瓜湯，他就跪謝上蒼。再加上學校食堂的土豆絲勉強可以下咽，所以他每次吃完了還要舌忝，等到菜盤都照出人影了，他才停下嘴。
飯堂人很多，這並不奇怪，因為藝校只有一個食堂。每日的吃飯時間，食堂內必是人聲鼎沸、比肩接踵。同學們蜂擁而來，動作迅捷無比，一個個只恨爹娘給自己少生了幾只手幾條腿。插隊的人也比比皆是。關于插隊這一點，這麼說也許有點主觀臆斷的嫌疑，只因插隊本來就不存在，一群人一窩蜂般圍向打飯窗口，此情此景，稍有智商的人便不會將其與排隊聯系起來，于是本來就沒有隊列，又何來插隊之說？每天，當原暢目睹到這「血淋淋」的場面，不知自己的同學們是以何種心態，如此安然地，毫無所謂地完成其每日定時展開的集體攝食活動。
此時便顯示出學校關于素質教育的高瞻遠矚來。仔細觀察局勢，不難看出那些率先沖出重圍的好漢們，往往都是各有所長的。要麼身體健壯得可以跟小日本相撲叫板，要麼雙腿奔起來的速度堪比劉翔，要麼海拔直追姚明。更有甚者，如一些在社會新形勢、新教育理念下成長起來的現代女性們，她們大膽地摒棄了所謂的中國封建傳統思想——男女授受不親。于購飯時一馬當先，橫沖直撞，大有巾幗不讓須眉之豪氣。原暢還是很傳統的，最多只是和男同胞們擠擠也就算了，至于廣大新時代的女強人們，原暢還是退避的好。
不就吃頓飯嗎？至于嘛……這讓原暢想起自己每日就餐時的窘迫場景來——等大部隊結束戰斗，原暢才姍姍來遲地打掃打掃戰後的殘羹剩飯，一時無比悲憤起來。
一天中午，羅漢堂的幾位羅漢正在寢室里無所事事的呆著，忽然，黎超在嘆了一口氣之後說道︰「唉，實在不行咱羅漢堂就自己做飯吃吧。」
黎超的提議得到了羅漢堂眾多羅漢們的一致贊成，引起了強烈的共鳴。因為，黎超提到了一個藝術學校長期存在的一個問題——飲食問題。衣食住行本來是人的基本生存條件，但學藝術的高中生們，學校卻沒能滿足哪怕百分之五十的要求，住的很不美，衣服自備，行靠雙腿，就連最重要的這個食，也光有一張嘴。
原暢心想，全校有近一千人，而食堂只有一間，不但做的難吃，還供應不足，每天下課後，一群饑民都跟年底趕火車一樣向學校的食堂飛奔，真的恨不得把食堂都給吃了。更令人氣憤的是，每天這樣不顧人情，你爭我奪之後都得到了些什麼呢？稀飯湯能洗澡，大米硬的能打鳥，饅頭裹著綠豆蒼蠅能炸台灣島。每天吃的都是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
而學校怕費電又不讓學生們擅自開火。但寧可違反校規，也舉雙手贊成。躺在床上的阮譜一伸手，說道︰「我贊成。」
潘川一關手里的歷史學書籍，也搭話道︰「對，我也受夠了學校的食品壟斷政策，既然學校對我們實行計劃經濟，那我們只能自己對自己實行商品經濟，我同意，你們說吧，怎麼辦？」
「這周末放假後，我們合資，然後到菜市場買好一周的菜，再買一個鍋，弄點調料……」黎超提議說。
「快點行動吧，我現在一閉上眼楮就能看到上帝的呼喚，再不吃點健康的食品，我就要回到主的身邊去了。」坐在一旁的舟易說。
寢室老大章柏悶聲說道︰「可是學校不讓，怎麼辦？」
原暢說︰「沒關系，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咱們弄幾個背包，買完東西往里面一放，他能知道是什麼，搞不好還以為我們是三好學生呢。」
「說干就干！」黎超說完，一翻身就跳下床，開始按個人特點分配工作，他說道……
「舟易，你數學成績好，你負責預算。算算每人大概出多少錢才能即吃的好，又吃的飽……」
「阮譜，你很受女同學歡迎。咱宿舍沒有大包，所以你去向女生借幾個背包，越大越好，最少借七個，否則不夠用……」
「潘川，你博學多才，知識豐富，就制定食譜，看要買些什麼菜，要葷素搭配得當……」
「吳聲，你肌肉練的好，有勁，趁現在補充點體力，到時候大件你背……」
「蔣暉，你喜歡听收音機，那麼你就……你就……就……！？」
黎超撓撓頭，犯愁了，他實在不知道喜歡听收音機的蔣暉能干什麼，想了一下，靈機一現，說道︰「你在廣播里關注一下最近的天氣情況啊，買菜啥的也要知道天氣狀況……」
兩天後，是學校周末開校放假的日子。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不一會兒，大家的購物工作都已經完畢。回到宿舍後，寢室長黎超算了一下花出的費用，整整比當初的預算少了一半。原因是什麼？因為「羅漢堂」各羅漢在買東西的時候個個都是鐵嘴神砍，尤其是老大章柏在買菜的時候，只見他侃瓜園，敗肉攤，舌戰群農。
馬上就開始了夜宴的準備工作，有人負責洗菜，有人負責洗鍋碗，就在羅漢們將洗好的菜，切好的肉放到鍋里的時候，忽然間，寢室一片漆黑，停電了，情況實在太突然了，以至于黎超炒菜的時候差點沒把菜炒到原暢的臉上。這可怎麼辦？
這次停電停的時間很長，羅漢們都已經餓得嗷嗷叫了。
「唉，就這樣吃吧，半熟的菜吃了也沒事……」不知誰說了一句。
點了一支蠟燭，于是這頓夜宴就變成了燭光晚餐，可惜的是坐了一圈兒羅漢們。原暢說浪費了各位羅漢們的浪漫細胞，大家肯定了原暢的說法，大家就這樣邊吃邊聊，一直到吃飽喝足了，宿舍里還沒來電。
自從首屆夜宴行動成功舉辦之後，該項活動就成了羅漢堂的常規活動。「臥談會」時，眾羅漢總結出該項活動有三大好處︰第一，有助于增加嘴的運動量，讓口齒變的更加伶俐。第二，有助于增加肚量，讓眾羅漢們學會容人。第三有助于增加「羅漢堂」成員之間的凝聚力，萬一被發現了，要死一起死。
又是一次夕陽西下的時候，羅漢們圍在一起正在瘋狂迷戀美食時，學校的副校長仿佛土遁一樣出現在寢室門前，嚇得眾羅漢們差點肝腸寸斷。他先是看了一眼蜂窩煤，然後再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其實羅漢們也承認，宿舍的環境基本跟衛生絕緣，啤酒瓶子易拉罐，大蒜瓣上晾鞋墊，臭豆腐夾雜著咸魚味彌散四方，衛生紙裹著塑料袋遍地都是，五彩繽紛的破報紙散落在蜂窩煤兩旁。
副校長的表情顯得分外恐怖，令人不禁毛骨悚然，羅漢們看著他的眼楮，一眨不眨。副校長終于忍不住了，只見他走到寢室里，迅速舉起炒菜鍋狠狠地向地上砸去，「啪」地一聲，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緊接著副校長再現出「佛山無影腳」，外加「追命連環腿」，羅漢們燒蜂窩煤的煤爐也被他踢到了宿舍外，他的這幾腳，同樣踢的是「羅漢堂」的尊嚴。
和學校說理，是不通的。學校的規定讓羅漢堂厭惡至極。副校長之所以空中飛踢，其實正是學校壟斷了餐飲業，別說自己做飯了，連學校門外的飯館都不能去，學生必須到食堂吃飯。也不知道這些領導們能從學校食堂拿到多少回扣，以至于副校長都已年過半百還在耍少林功夫。
但學校食堂的飯真的吃膩了，大家都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在經過羅漢堂長達十分鐘的討論後，大家一致決定要像一名追求自由與和平的戰士一樣去追求校外的小飯館。
第二天中午，校門外很安靜，羅漢堂眾羅漢們幾乎一瞬間就跑到了學校後面的燴面館吃燴面。從此之後，羅漢堂成了燴面館的常客，幾乎每個中午，羅漢們都會站在校門外技術嫻熟的四處觀察一番，然後一瞬間跑到燴面館。
學校的領導果然不是吃干飯的，誰能想到他們也會偶爾到校外燴面館吃面。可是我們就不高興了，憑什麼學生不可以到校外吃，校領導卻可以想吃就吃？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欺壓弱勢群體啊？于是乎羅漢堂決定以匿名的名義寫了一封大字報，貼在了學校的公示板上，內容如下︰
「學校不讓同學們中午離校用餐，說為了同學們的身體健康，這點我們要感謝學校。但是校領導在百忙之中不顧自己的身體安危，到校外食用燴面被多數同學遇見，同學們都認為吃校外的食物對校領導的身體危害很大，特此關心一下，希望領導注意身體！」署名就三個字︰同學們。
此報一貼出，就引起了教育界和被教育界的各位老師們與同學們的強烈反響。被教育界的同學們認為此報表達出了同學們對學校舊制度的不滿情緒。
教育界反響也不小。首先，語文老師認為此大字報語句通順，用詞簡練，是一段不錯的文字，若果能在文章中加上一些名人名言或者文言文詩句，此段文字就會更加完美；英語老師看完後決定要大家把它編輯成一個英語短劇，在上課的時候六人一組上台表演；生物老師認為，吃，是一種生物的本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人作為一種高等生物，在肚子餓的條件反射下做出離校吃燴面的事情，是屬于自然現象；政治老師認為，在經濟學看來，到校外吃燴面是一個反學校食堂經濟壟斷的現象，有利于促進商品流通，促進經濟發展；地理老師認為，燴面館處于街道與學校的運輸的要塞，是歷年來小賣鋪和洗衣店的必爭之地，依靠學校強大的經濟月復地，發展到被學校領導光顧的程度也是正常的；歷史老師認為，大字報上的時間、地點和人物都不確切，無法證明此事件在昨日的歷史長河中真正發生過，充其量只能算作野史。而作為大字報的制作人員，羅漢堂認為，那些同學和老師的「認為」都很好，至少說明這件事情引起了學校各界人士的重視。可最後校領導認為，他們應該堅決把這條校規執行到底，而且以後對中午離校吃飯的老師將扣發獎金，校長也不例外。為人師表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
和羅漢堂其他十位羅漢熱鬧地住在一起，對原暢來說其實也是件振奮人心的事情。畢竟進入封閉式學校學習還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學生的住宿區一共有四排，但全校園只有一個廁所。原暢每次去趟廁所都要指天罵地好一陣子，最痛苦的是半夜，尿急和睡意同時侵襲而來，想起身去廁所一趟，迷迷糊糊中看一眼黑漆漆的窗外，能把鬼嚇死。別看有些事情在日常生活中是極簡單、極隨便的，可某個時刻，他也會變成難題來困擾，甚至折磨你。大的咱也說不明白。就小的來講，比如說，尿尿。因為有了折磨，所以發明在急于需要和被迫無奈下發生了。
這個方法的創始人是誰，已經成為千古之謎。其實是沒人願意承認。
這天半夜，原暢有些尿急，他打開燈，在宿舍里顫抖著邊繞圈兒邊說廁所那麼遠，又黑，試圖問了下還有沒有人想去廁所。大家睡得比豬還死。原暢剛拉開宿舍門，馬上又停住說，折磨人啊，憋死算了，不去了。說完掉身回去。當他準備把宿舍燈拉滅時，窗外響起一陣嘩嘩聲。
「咱們這樣會不會有些不道德？」一個帶有磁性的男聲響起。
「不會，人家美術班男生早就這麼干了。咱都是爺們兒，委屈什麼都不能委屈小弟弟，你說憋壞了以後咋傳宗接代！」另一個男聲回了一句。
原暢走到窗戶邊，透過縫隙听到窗外有兩個人的對話。
「我解決了，你快點啊！」磁性的男聲再次響起。
之後校園又恢復了寂靜。
原暢豁然大悟，沒想到這一听還真是幫他打開了任督二脈。他沖到舟易床前，拍了拍他，說︰「人才啊！以後再不用半夜往廁所跑了。」舟易嘀咕道︰「無聊，睡覺！」
原暢在學校雖算不上什麼三好學生，但至少還算有點素質，潔身自好。對于校園小樹後的尿尿潮流從不曾追趕，更不敢效尤。他打開窗戶，朦朧的月色在宿舍門前的地上反射起清淡淒冷的光。
「不行，憋不住了，憋不住了，豁出去了！」原暢再次打開宿舍門，見四周空空毫無人跡，他忽然抬起頭，做出了平時想都不敢想的決定。他向前緊跑幾步，走到小樹後，微微撥一撥內褲，對準小樹，開始幫助植物生長。校外此時經過了幾輛大卡車，傳來巨大的聲響，又為他做了極大程度的掩護。因此他不慌不忙不緊不慢悠然自得沾沾自喜，乃至漸漸進入物我兩忘的佳境。完事兒後，還鎮定精神系好褲子慢慢的轉過身來，然後吹著口哨，很愜意的回到了宿舍。
從此「羅漢堂「領會到了天堂的含義。天堂就是先讓你嘗試下地獄般的生活，然後又把你拉回人間，這下你就到達天堂了。
「晚上買幾瓶啤酒喝吧？」晚自習後，黎超回到宿舍對眾羅漢們說。
「喝！必須喝！」大家呼聲一片。
宿舍里因此成了大家的天堂，晚上睡覺前也敢買啤酒喝了，怕什麼，喝唄，不像以前，喝口水都要痛苦地衡量半天︰喝吧，半夜上廁所黑燈瞎火的要跑那麼遠。不喝吧，快渴死了，想想這人活著也太沒意思了，喝口水都這麼憂傷。
自「羅漢堂」宿舍變成天堂後，凡間的人們就開始受不了了，這秋高氣爽的天氣，已經很久沒見雨點了，搞得大家經過宿舍門前時都要捂著鼻子。學校的門衛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活了四五十年尿了四五十年，他深知這氣味的來源。叉腰站在男生宿舍前罵了大半天，遺憾的是看都沒人出來看他一眼，門衛毫無辦法，兄弟們做案時間都在晚上，而那個時節的夜晚，若不是尿急，誰舍得離開床鋪。
從此後，藝校校園在非常寂靜的夜里，時不時就會傳出一種特殊的聲音。有時象突然下了一陣小雨，有時象水流沖擊鐵皮水桶。此時，躺在小床上的每位同學都會很清楚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門衛大叔也不是沒想過辦法，很多次，他剛剛听到聲音馬上跑過去，罪犯早已收兵回營和床板平行睡覺了。何況這類事情似粘污穢，被自身文明形象約束的學校領導們，總不好意思叫起全宿舍的同學逐一問之吧。況且大家都是人，都會累都需要休息，總不能用火柴棍支起眼皮整夜守侯，看別人尿的是不是地方。
聶小夏正式閃亮登場了。是的，原暢班的班主任。
「大家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那麼沒有素質！」一節課上，聶小夏老師發飆了。
講台下面一陣笑聲。
「還笑！好意思笑！我想了想，制定了懲處條例，從這一刻起，誰要敢在宿舍門前的小樹後面隨地小便屬于非法行為。」聶老師邊說邊拍了一下桌子。
「還非法行為！章柏老大，你有沒有發現，躲在小樹後尿尿很驚險，很刺激啊。現在這是一種時尚啊，校園里已經風靡了起來。誰沒這麼干過，可就太土了。」原暢偷笑起來。
「我就沒干過！」章柏老大一本正經的回了一句。
「呸！！！」只听原暢送給老大章柏了一個字。
奇跡出現了。自從班主任聶小夏負責這件事兒以後，這一問題還真的立竿見影得到了解決。不但解決的很有效果，而且堪稱徹底。原先對著小樹恣意掃射的同學，如今在廁所里也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制造出大的響動，因此招來不測之禍。聶小夏老師整治這件事兒，的確有一套辦法。她那些自成體系的手段，不但殘酷而且陰毒。如果她得知誰又半夜作案，她第二天早晨一定會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講出來，並做詳細介紹，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地，該同學犯不合道德規範之微小過失，不听教誨，特此記警告處分等等。你說在這花季雨季的年齡，白衣飄飄的年代，在班里當著那麼多女同學的面被批斗，被寫進歷史，以後都不好找對象了。
而治理成功的另一個原因一定是，聶老師太情緒化了，太暴脾氣了。
在高中正式開學的這段時間內，原暢最害怕的就是班主任聶老師。他覺得聶老師說翻臉就翻臉，比翻書還快。前一秒還艷陽高照，下一秒就狂風暴雨。聶老師還有一個愛好，一根木棍常年不離手，校外人看了或許會覺得藝術學校治安太差，女老師要帶武器防暴。事實上這根木棒的主要作用是施暴，它的落力點除了教室的講台，就是同學們的的肢體。你要問，難道就沒人舉旗起義嗎？有。
這天課堂上。聶老師正在講散文的藝術魅力。
「潘川，你在那兒看什麼呢？」突然聶老師又發飆了，對著正望著窗外深思的潘川同學。
「沒什麼啊。」潘川回了一句。
然而聶老師是不打不罷休。
「把手伸出來！」聶老師已經走到潘川的位置前。
潘川幾乎沒看她一眼。
「不伸？」聶老師一邊放下手中的小木棍，另一只手已經拿起潘川的語文書，向他的頭上砸去。面對如此流氓的女老師，全班同學都無可奈何。
潘川革命了！只見他迅速拿起剛才砸在自己頭上的語文書，一個科比炫酷灌籃的姿勢，風光無限的將語文書蓋在了聶老師的臉上。此時，班里的同學開始拍巴掌叫好起哄。足以見得聶老師的人緣是多麼的好，多麼的不招人待見。同學們都以為接下來定會有一場更大的風暴，哪知道聶老師棍子一丟，坐在講台上哭了起來，邊抹淚邊哽咽︰「你們這幫人，我這不都是為了你們好嗎，你們上課不好好听講，成績怎麼好得起來……」一瞬間，班里落針有聲，大家都低下頭裝起了聾子啞巴，還有人在裝瞎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聶老師平日里如猛虎般驚人的氣勢，突然哭起來斯斯文文、深情感人，邊哭還邊布置起作業，還說不講課了，布置幾道題下課後誰做完誰走。下課後，她看了看，完成作業的寥寥無幾，她或許領悟到力是相互的，打在同學們身上自然沒什麼威力，不起震懾作用，于是棄舊納新，想出來一個極端黑的辦法︰沒完成作業的不用吃飯了。然後她把教室門一鎖，自己吃飯去了，丟下沒寫完作業的同學們在窗內秋眼望穿，大家愁眉苦臉地擠在窗邊看外面，嘴里哼著鐵窗淚。偶爾有美術班的同學路過，問這是在演什麼戲